血腥氣還在,那到底是哪方傷了折了?
雲初心覺有異,當即足尖一點,向着忠勇侯府方向而去,空氣微涼,雲初身影如風,在夕陽下一瞬閃而不見。
不過,雲初剛飛到一半,便見着忠勇候帶着一隊府兵,幾近落敗的走在一旁的偏道上。
“父親,那些到底是什麼人,這般厲害,竟將我們……”一旁,宋玉也是灰頭土臉的,本來平日裡醉酒女兒香,看着沒什麼精氣神兒,此時愈加。
忠勇侯此時任人攙扶着,同時,視線還警覺的看向四周,語氣裡不甘之意顯現,“其實,我也不太清楚,不過,不管是誰,只是想殺雲初,都好。”
宋玉聞言,看着自己父親一臉傷頹之色,動了動脣,竟是沒說話了。
“你放心,雲初雖然成了太子妃,也不會長久的,當日大婚,太子控制了那些朝中要臣,可是,時日久了,加之南齊攻陷,到時大晉隨便發生點什麼事情,都可以牽扯上雲初的命數,到時再將她是霧氏一族之人的消息公諸於衆,再大肆渲染,她雲初,是跑不掉的。”忠勇侯越說越興奮,竟好像就看到了雲初跌落泥垢,成爲階下囚的模樣。
宋玉指了拂臉,面上也露出淡淡笑意,“可是,父親,今日之事,若是太子知道?”
“太子就算知道又如何,如今宮中事多而繁雜,皇上病重,醒不過來,大臣着急,斷然不會讓太子離宮,再者,太子也受了傷……我又做得如此隱蔽,太子一時半會兒也查不到的。”
宋玉豁然大悟,眼底也露出鬆色,“我明白了,事後,就算是太子追究下來,那也是好久之後的事情,無憑無據,若是太子以此來說事,我們大可以趁機推說是雲初,因爲她嫁給太子,所以,才導致皇上病重。”
“吾兒這下聰明瞭。”忠勇侯甚是欣慰的點點頭。
雲初暗暗聽着,卻是一點不擔心忠勇侯口中所說。
換而言之,她既然能讓忠勇侯今夜如此,自然早就準備好一個坑給他們跳,只是他們還猶未自知而已。
眼下聽着二人說話,想必高陽等人應該無礙,也對,他們的目標是對付她,可不是忠勇侯,這些事後再算賬都不晚。
不過,爲什麼,總覺得哪裡有些不太對勁呢。
忠勇侯如此待她,太子若知,必定不會放過,可是爲何忠勇侯卻能如此肯定,太子今夜必定會無暇應付他,忠勇侯是太相信自己的手段,這點勿庸置疑。
可是換句話說,太子如此心思妙妙,運籌帷幄,不可能不對忠勇侯有所提防纔對,而且,翁老又在旁,就算是中毒,皇上也該早無事了。
雲初思緒翻轉,豁然想到什麼,面色一變。
她忽略了一件事。
皇上病重,顯然已經超出了景元桀那些屬下所能掌握的範疇,以景元桀的本事,既然能爲了他們順利大婚,而特地設陣法將他們控制住,自然會掌握他們的動向,再者,自來強大的陣法,還是能控制住這般多人的陣法,必定是連繫着設陣之人的心血凝氣而結。
一旦陣破,那設陣之人也該是有所感應的,所以,高陽等人的成功出現,會不會就代表着……
而且,夕陽都下山,景元桀竟然沒有派任何人傳給她任何消息。
那現在,說是皇上病重,太子遇刺受了輕傷,可是會不會反過來。
是太子傷重,皇上只是輕微發病?
所以這種情況下,就是兩種可能。
一是,太子也爲了顧忌忠勇侯口中所說,將皇上病重的責任推脫到她身上,所以他倚其內力,爲皇上治療。
再一種就是,太子本身出了什麼意外。
不管這兩種是哪一種,雲初當下心頭一抖,半絲不再耽擱,跳尖一點便朝皇宮方向掠去。
腦子裡關於景元桀的畫面清晰的一幕幕閃過。
昨夜,與大長老的搏鬥中,景元桀看似沒受什麼傷,可是面色卻是白了幾分,還有昨夜,那般寵她想要她的人,卻是那般老實的只擁着她入睡。
再然後,又是南容凌發難。
景元桀就算鐵打的也禁不起這般折騰。
如果景元桀有什麼事發生,那她所做這一切還有什麼意義。
離開又有什麼意義。
雲初淡藍色的身影在空中急行穿越,心中焦急擔憂就如一把火燒騰着她的心,讓她的五脹六腑都好像被什麼抽拉在了一起,一種無限的恐慌自腳心蔓延至全身,好像血液都變得冰冷。
害怕。
她從未有過這般的害怕。
若是景元桀……
“撲……”氣血不順,憂急攻心,雲初到底是忍不住,喉間一口腥甜在空中灑出血色花跡。
雲初只是頓了下,擡袖一撫脣,繼續向前穿梭。
要多愛一個人,纔會風雨冒行,要多愛一個人,纔會如此的義無反顧。
“咻。”一聲利箭刺破空氣呼嘯而來,堪堪讓雲初前行的動作一頓,然後,在空中輕輕一個旋轉,擡袖。
箭矢化爲灰燼之時,雲初已然落地,然後,一旁,有人站在那時,正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南容凌?”雲初擰眉,同時,擡眸看向前方夕陽餘輝下的巍巍宮城,極力穩下慌急的心緒。
南容凌姿態閒散,瀲灩的眸光裡深深幽幽,脣角的笑意越來越濃,“好久不見。”
“我希望不見。”雲初冷言,同時,又四下看了一眼。
前方再轉過一條長街就是宮門了,可是,南容凌此時在此出現,不管他知道多少,是否知道景元桀現在情況……
“雲初,何必這麼拒人於千里之外,我能到達這大晉京城多麼不易,作爲東道主,你怎麼也該微笑禮待吧。”
“呵呵……”雲初突然冷然呵笑,將心底那焦急情緒再壓了壓,掩得極深,眼度光束閃了閃,當真是分外客氣,“我現在要進宮,不如這樣,爲了以示大晉的誠意,你和我一同進宮?”
“呵呵……”南容凌又笑,眼底流光逸轉的盯着雲初,“雲初,是你傻還是我傻,如今皇上病重,太子想必很忙,我自然不能不識趣的打擾,當然了,還有,如今南齊和大晉這微妙的情勢,若是被人發現在我在大晉京城,不會立馬被抓起來?”
“那你這麼聰明的知道眼下形勢,還出現在我面前?”雲初笑意一收,當即一拂袖,作勢就要走。
看來,南容凌只知皇上病重,並不知景元桀此時情況,雲初松下一顆心。
“雲初,跟我走,好嗎?”身後,南容凌的聲音卻突然響起,退去了一貫萬花綴生般的笑意,竟無比的認真。
雲初腳步都未頓一下,直接冷哼一聲,卻並不是去向皇宮,而是向着雲王府方向而去。
萬一南容凌追上來呢,她此時可不能將他引向皇宮。
所以,多一事不少一事,她更不能讓南容凌看出來,她此刻十分想進宮的想法,南容凌這隻狐狸也不好騙的。
“太子,我們不宜在此處久待。”而一旁,從出現就一直不言語的墨月警惕的看了下四周,這纔對着南容凌規勸。
南容凌卻無所謂的擺擺手,然後,上前一步跟上雲初的步伐,眉宇輕蹙,“雲初,你的裙襬有污垢。”
“我喜歡。”雲初冷冷的丟下三個字便直接擡步向前走去。
“我知道,奶孃死了,玉無洛死了,你身邊的丫鬟也死了。”
“與你何干。”
“難道你就一點不懷疑他們的死是有人早有預謀。”身後,南容凌跟上雲初的腳步。
雲初腳步不停,“大長老不是已經死於我手,就算有人預謀,我也總會把他揪出來。”雲初說到最後一句話時,回過頭狠狠的看了眼南容凌。
南容凌不怒不慍,笑意更如流水般輕漾在眼角,“揪出來不揪出來的不要緊,最要緊的是,我進得這京中之時,收到一個很有意思的消息,你想不想聽。”
“不想。”若不是此時只她一人,又擔心南容凌出現在此有所企圖或埋伏,雲初早飛身一掠了。
而且,她現在滿腦子心心念唸的是進宮看景元桀,看他有無有事。
不過,在這裡和南容凌交談了這般久,竟然沒有絲毫氣息拂動,說明,這段時候,既沒有人進宮,也無人出宮。
這到底是好是壞。
雲初暗惱這個南容凌怎麼還跟着。
“太子妃。”雲初正在思忖着,前方的路豁然被堵死。
雲初看着前方突然出現的人,暗道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在這時候被高陽這些人攔住,真是足夠讓她,百感交集。
他捨不得景元桀的人傷一兵一卒,卻不能暫時離開。
當然,南容凌能只帶一人出現在此,必定有後謀,所以,想要活捉他,根本就不可能。
加上因爲方纔憂急太過,她內力受挫。
靠。
而此時此刻,高陽帶領的十數人自然也看到了南容凌,當下互對一眼,空氣瞬間凝結。
“我沒和南齊太子勾結,我可以明確的告訴你們。”雲初看着高陽等人看向她時那眼底冷淡擰深的光芒,當然知道他們在想些什麼,本來就對自己沒什麼信任,再是眼前的情形,加之此處離皇宮不過,真的很容易想歪。
“太子妃,你覺得我等會相信?”高陽開口,自然不信。
雲初想殺人,換作任何時候,她都不需要這些人的信任,她雲安也從來不在意誰任任不信任她,可是此時此刻她必須讓他們相信。
“你們必須信。”雲初眸光輕閃着,卻聽自己斜後方,南容凌對着高陽等人道。
雲初眸光一眯,南容凌會爲自己說好話?
“我堂堂南齊太子,就算是要和大晉太子妃合作也,也不會選擇這般默默無聞的方式。”南容凌也夠囂張,聽得雲初直蹙眉。
而下一刻,幾乎是毫無預兆的,南容凌身後的墨月竟如離統的箭般,衝了出來,直向高陽刺去。
同時,南容凌對着空氣一擺手,不過瞬息功夫,頓時,近百黑衣人如小黑點般密集而至,頓時將高陽等人圍了起來。
南容凌的人可不是忠勇侯那些府兵,也是經過千錘百煉的。
“以多對少,南容凌你也不害臊。”雲初當即冷斥。
南容站在那裡對着雲初輕揚了揚頭,反而笑,“雲初,你也不必裝了,以你之性子,若是有人敢於你這般說話,你早就收拾他們了,可是,你從方纔就一直在磨蹭,一直在打太極,竟然還和他們解釋……這可一點兒不像你的風格。”
“我什麼風格?”雲初橫眉一挑,“你特麼懂。”
雲初冷聲一語,看了看身後轉瞬打在一起的光影交錯,眸光變了變,然後一咬牙,直接就朝皇宮方向而去。
各人自有各人命,他護得了他們一時,護不了他們一世,全憑實力和運氣,眼下,對他來說,最重要的還是景元桀。
南容凌帶了這般多人進京,景元桀竟然沒有收到消息,太詭異了。
就算南容凌一人跟來,她也可以應付。
而身後,南容凌見得雲初離開,確實緊隨跟上。
“雲初,相信我,不進宮你可能會好過一點。”身後,聲音傳來,透着一種透徹的篤定和執着。
雲初斂眉。
“我方纔還沒說,我收到的那個有趣的消息呢。”南容凌又道,然後,眼看着雲初就要掠進皇城,當即一運內力,足尖一點,擋在了她的面前,同時,伸出一物,豁然擺在她的眼前。
雲初看着出現在自己眼簾下的東西,渾身都是豁然一緊。
“這……”
“我只知道,這東西本來是應該到景元桀手上的,至於此物是何,我想,你應該比誰都更清楚。”南容凌聲音悠悠如風。
雲初的面色卻是無比難看,神色中滿是不可置信之色,想擡手去接,可是又不敢,最後,緊握了握手,竟生生後退一步。
“南容凌別和我開玩笑,我很忙,很空。”雲初擡眸,怒視着南容凌,只是,眼底有情緒翻江倒海的涌動着。
南容凌上前一步,“我沒有和你開玩笑,雲初,你又何必自欺欺人。”
雲初偏開眸子,身子不自覺的縮了縮,又向後一步。
南容凌從未見得雲初這般失態的模樣,向來堅毅的女子,竟讓他陡然感覺到一絲脆弱。
“你說,這東西是……”好半響,雲初這纔看着那物,擡起一雙已然發紅的眼眶怒視着南容凌,似乎,不想聽到肯定的答案。
南容凌點頭,“遞傳此物的人已經死,而此物,確切是景元桀親自交待去辦的。”
“不,我不相信。”雲初搖了搖頭,當下錯開南容凌,作勢就要掠向宮城。
“雲初,是真是假,你自己可以去查。”
“南容凌你給我滾。”
“雲初,到底,在他心底,她是愛你,可是他也怕你成爲他的威脅的。”南容凌高聲一吼。
雲實動作一頓,立在一方低樓上,裙裾飄揚,身形瞬間落寞。
“雲初你傻嗎,你是真的離了景元桀就活不了了?事實擺在眼前,你還不信?只是你自己太過相信他而已,這裡是哪裡,是大晉的中心,是他的地盤,玉無洛死了,奶孃死了,還有你的丫頭,這一樁樁一件件難道不是他的縱容,你就沒一點懷疑。”
南容凌的聲音在黑夜中格外清晰有聲。
空氣中好像都暈滿了沉抑的味道。
而此時此刻,緊跟上來的高陽等人也聽得南容凌這般說,高陽當即上前一步似乎動了動脣想爲景元桀驁解釋,可是,此時此刻,解釋什麼。
解釋太子是因爲要一邊要應對南齊太子一邊還在應對他們,所以,分身乏力,而疏漏,才至……
他們並不想太子妃和景元桀在一起。
只有先讓太子妃死心,待她徹底放棄了太子,太子這邊,纔會對太子妃徹底放手。
於是,高陽朝身後看了一一眼,所有人,齊齊的的垂下頭。
而再後一些,墨月也跟了上來。
“太子,我讓他們退下了。”墨月道。
南容凌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目光又移向了雲初。
雲初站在那裡,任衣袂在風中鼓盪,視線卻絲這不移的看向皇城方向,巍巍宮城此時此就真的好像一道矗立起來的牆,好像阻絕了千山萬水。
“是,他愛你,景元桀愛你,這一點,勿庸置疑,也正因爲如此,所以,我才一直遲遲不動手,可是,雲初,他愛你,他背後的勢力呢,這些人……”南容凌指着身後跟上來的高陽等人,神色嚴肅,字語定定,“這些人不是在對付你嗎,他們是景元桀的人吧,卻連你的一個字都不信,而且,對你還滿懷殺意,景元桀是願意爲你放棄整個天下,可是,他真的能全部放下,而他又真的能保護你,一次一次,不被刺殺,不被他的人刺殺。”南容凌看着雲初,一字一語,風颳過,捲起衣袂鼓盪,驀然,發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