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襲黑衣的墨月正押着一個人走了來。
陡然見到這一幕,若是不明其中內裡,又是這沒有星辰點亮的只有月光薄輝的夜幕,加之四周暗處這黑沉沉的氣氛,定然會讓人覺得詭異。
因爲,墨月此時押着走出來人的竟然與她長得一模一樣。
墨月此時一臉肅嚴,臉上沒有半絲表情,高挽髮髻加上一襲緊衣束裝,讓人毫不懷疑,只要南容凌一聲命令,她便會立馬手刃此時拿捏住的人。
是青月,雲初識得。
而青月此時面色冷傲,並沒有因爲被制住而出一絲一毫驚慌的模樣。
讓雲初微微心驚的卻不是這兩個本就是一母同胞的女子,而是在二人周圍圍蕩的氣息,真的是如景元桀方纔所說,視彼此爲至深仇人。
雙胞胎姐妹因何會如此的的彼此仇恨?
在雲初打量思忖間,墨月已經押着青月走近,徑直站在了南容凌身旁。
景元桀和玉無洛都沒有開口,看着出現的青月,面色竟然也沒有半絲波瀾。
“這顆子安排得真好,這般多年了,才被發現。”南容凌看一眼好似一臉傲骨的青月,對着景元桀笑,同時,眼角餘光又瞄一眼玉無洛,“這般多年了,墨月尋了她這般多年,卻沒曾想,還真是越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竟然一直藏在墨月的眼皮子底下。”
“南太子又怎知不是我更恨墨月在先,分分秒秒想讓她死呢。”青月竟然當先接話,那語氣裡對墨月的仇恨,讓在場之人無法忽視。
墨月接受到南容凌的眼神示意,話倒是沒多說,只是,抵着青月脖了上的匕首倒是又近了近,頓時,一條極細的血線就這般自青月雪白的脖子流了出來。
下手果斷狠,沒有半絲猶豫。
雲初看着,竟有種恍惚錯覺的感覺,好像這一幕似曾相識般,而且,雲初之前不覺得,此時這般陡然間看着青月與墨月站在同一處,心頭,竟然有些奇異的觸感,好像有什麼畫面可以很快的貼合在一處了,可是再待靜下心想去尋時,心頭又什麼情緒和感覺都消失了。
但是,無疑的,現在青月在南容凌手裡。
“青月從在南齊隱藏那一天,就知道她的使命。”雲初在思忖,一旁景元桀的聲音頓時響在腦中。
雲初一怔,腦中突然電光火石的,偏眸看着景元桀,“青月有什麼使命。”
“找一個人,護一個人,藏一個人。”景元桀看着雲初的眼睛,輕輕緩緩的聲音,好像沉澱至她的心裡。
而景元桀的眼底,不知是不是錯覺,雲初好像看到了一絲心慌。
一定是錯覺。
雲初這般想着,明亮的眸子卻閃得極快,不管如何,眼下都不是尋求答案的時候。
“南容凌,你覺得,是青月一人重要呢,還是你南齊二十萬將士的命重要?”雲初偏頭,對着南容凌橫眉冷視,“你以青月來要挾,於我們而言是不是有些不太划算。”
“不太划算嗎?”南容凌笑。
“南容凌,今夜,你這些弓箭手攔不住我?”景元桀此時緊了緊雲初的手,聲音似山巔厚雪般響起。
南容凌聞言,突然偏頭,目光向遠處一眺,“景元桀,這裡是南齊皇宮,不管你有多大本事,多大的號召力,多少的人手,可是,他們能公然闖進南齊皇宮來救你?要知道,於外人而言,我大可以說是,景太子帶人公然擅闖南齊皇宮,意欲動搖邦交之時,吞併南齊。”
“哦,如你所說,那我們今夜還真只能束手待斃了?”雲初挑眉,冷言相對。
南容凌看着雲初,語態到底溫和幾分,“雲初,我不會傷害你。”
“嗯,你放我們走,我也不會傷害你。”雲初微笑。
南容凌看着面前女子明妍的模樣,流光逸轉的眸子裡,突然好像陷入沉思,一瞬又如山石上翻涌成海,不過一瞬,卻又平靜下來,好似方纔那劍拔駑張與暗處的森寒氣息也不再般。
“雲初,你要不要聽一個故事?”南容凌說。
雲初眉心微蹙,正要說什麼,卻覺得身旁,那緊握着她的那隻手的大掌,竟,輕微的一顫,一瞬,如電流般也瞬間傳遍她的全身。
偏眸,景元桀精緻立體的五官沐浴在月色下,光冷的挺拔如玉。
而一旁,玉無洛站在那裡,沒有看向這邊,一雙溫淡的眸子而是從頭到尾一直盯着墨月和青月。
一點點血線,加之青月又不是尋常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所以,除了面色有些發白外,並無別的異樣。
倒也,相安無事。
雲初將此時情形初初一掃,權恨利弊這下,這纔看着南容凌,“洗耳恭聽。”
聞言,南容凌竟然像是有些高興樣子,看着雲初的眼睛都驀然的亮了亮,不過,聲音,卻沒有任何急促,娓娓道來,“以前,有一個小男孩,和一個小女孩,他們的關係,很要好,女孩天天爲男子執筆磨磨,爲他衝鋒陷陣,爲他闖禍快樂……”南容凌在說,一瞬間,好像也回到了個那個年少無猜春風吹拂的時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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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是在很小的時候送到男孩身邊的,那時候,她還是躺在襁褓中的幼娃娃,有人告訴那個男孩,這個女孩,以後就是他的妻子,他們註定,將永生永世在一起,男孩也很喜歡這名女孩,女孩三個月時就會說話,半歲時便會走路,一歲時,便會詩詞歌賦,一歲半時,便已經心狠手辣,把一切逼於男孩危險的人都果斷乾脆的置誅死地,那時候,男孩的家裡有很多兄弟姐妹對他不好,女孩不怕,直接大刀闊斧,披襟斬棘,不過幾歲的小孩,硬是讓比她大幾歲,十幾歲的男孩女孩對她磕頭認錯,一路路血色在她腳下開出美麗的花,也讓小男孩的人生從此無論何處,都是錦上添花……”南容凌語氣不急不緩,說到這裡又頓了下,看了雲初一眼,聲音繼續在風中響起。
“傳奇的兵書,別人看不懂,她看得懂,朝臣們煩惱的問題,她一句中的,外敵入侵,她小小年紀,在背後出謀劃策,三言兩語可以讓入侵的蠻族自相殘殺,南齊所有人都說,她是天縱奇才,是南齊未來的福份……”
雲初聽着,安靜的聽着,身子緊緊的靠着景元桀,只是,她不知道,她的手指,已經下意識的緊了緊。
可是,景元桀感覺到了,他沒說,只是,一貫沒有表情的面色,更加面無表情,不過,他沒有阻止。
有些既定的事情,總會發生的,他已經阻止了發生的腳步,這一次,便順其自然吧。
“後來,有一天,那個小女孩竟然回來對那個男孩說,說她,看到一個好師好漂亮的男子,她決定,把她追到手。”南容凌說到這裡,似乎也想到那時,春花煙月下,扎着小瓣子的小女孩興高采烈的,甩着小步子站在她的面前,那般的信誓旦旦,拋去平日裡面對壞人時的狡黠模樣,滿臉的童真,那一瞬的亮光,也灼傷了他的心。
“不行,那時候,五歲的小男孩看着面前纔不過兩三歲的女孩,從未有過的堅決,她說,不行,你以後要嫁給我的,不能喜歡別人。”南容凌說到這裡,似乎當真覺得好笑,面上盡是柔和的笑意,只是,笑意不過一瞬,取而代之的便是一股悵然若失。
景元桀默默的聽着。
玉無洛也靜靜的聽着。
雲初,聽着,心裡,卻空洞着。
夜風捲起幾人的衣袂,輕輕作響。
“那時候,總會有一名長相極其溫婉端莊的女子暗中前來與那男孩見面,每一次,次,都在有人在時,衝着那男孩笑,可是別人一旦離開,只剩下二人獨處時,那女子總是會又恨又惱又無可奈何的看着男孩。”南容凌閉了閉眼睛,聲音在此時驀然沉了些,“後來,小男孩知道,那是小女孩的娘,小男孩覺得,這個娘將來會是自己的威脅,他不喜歡和這個女人在一起,於是,他帶着小女孩出了家門,打算避開,讓小女孩的娘找不到他們……很任性的出走……他們走了很久,走了很遠……然後……”南容凌說到此處看一眼對面神色平淡無波的景元桀,聲音幾許沉了沉,“然後,他們遇到了那個小女孩口中那個很漂亮的男孩子……小女孩看向男孩子的目光真的很亮,是遠超於看向他時的那種亮……”
而南齊皇宮巍巍城牆下,長長的宮道上,好聽的聲音在娓娓敘述,而另一邊,夜色下端森嚴端莊的御書房裡。
南齊皇上此時略微有些疲憊的坐在上首,再下首一旁坐着的,儼然就是襄派大長老。
玉樹臨風中盡是風流蘊藉的美好姿態,只不過,一開口,便知其人必定已過半百之年。
“皇上,就打算和我喝茶喝到天亮?”
此時,御書房裡很靜,只有二面前濃郁的茶霧輕繚,氤氳得茶香陣陣。
隨着大長老開口,上首,南齊皇上的目光,這纔此微有些動然。
“你說,今夜,會發生些什麼?”南齊皇上輕嘆一口氣。
聞言,下首的大長老這才微微擡眸,面上露出一絲意味深長的笑意,“皇上,這是已經肯定了?”
“尋常女子不會讓容凌如此上心,除了她。”
“是啊……”大長老輕卻是笑了,“是啊,越危險的地方,便越安全,明明近在咫尺,你們,這般多年,竟然都沒猜到。”
南齊皇上點點頭,目光越過窗戶,看向外面深黑的天空,靜思半響,這纔有些鬱郁的開口,“世事難料,誰能想到,她爲了護住自己的女兒,不惜自費武功,斷絕一切。”
“是啊,我也沒想到。”大長老低頭,眼底驟然閃過一抹沉靄之決,只是卻不被人察覺的融入面前茶霧之中。
……
而宮道上南容凌的故事沒有繼續下去,因爲已經被雲初冷冷的打斷。
“南容凌,要麼你讓人退下,要麼我們魚死網破,講故事,不能提高任何效率。”雲初惱怒的丟下這句話。
這算個什麼事啊。
南容凌沒想到會被雲初打斷,面色一怔,話聲也當即一噎。
而一旁,墨月也蹙起了眉,此時看看自家太子,倒像是忍了又忍卻還是忍不可忍般的替自家太子打抱不平,“雲初你算什麼,你這個忘恩負義的,太子爲你做了這般多,你……”
“閉嘴。”墨月話沒說完,便被南容凌一吼,聲音,戛然而止。
而南容凌此時的面色,很可怕。
似地獄裡殘戾又美麗的妖嬈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