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花月的聲音被風吹散,響在院子上空,也響在每一個人的耳旁。
雲初面色輕微一變,然後,不看雲初,這纔看向院子外,那道修長的,正走進來的身影。
景知煦。
沒錯,正是景知煦,她之前已經嚴令兩個時辰內必須離開否則只會成屍體的景知煦。
律戒見此當下上前一步,護在了雲初的身旁,其實,雖然方纔聽到大小姐和三小姐的對話,但是,他還不算明晰,而且,他身爲暗衛,什麼話該聽,什麼話不該聽,自然是知曉的,他自然也不管雲花月口中所說的什麼催眠法,再而言之,跟在小姐身邊這般久,小姐會武功,而且比他們還好就已經夠讓他們驚訝了,其他的,只要小姐無事,他更加不必過問。
只不過,這個安王,先前,小姐已經暗中吩咐過他,如果兩個時辰內安王未離開,傾盡數暗衛也要相趨,可是不到兩個時辰間,安王確實帶着他的屬下離開了,是以,他纔沒再格外向雲初稟報,沒曾想……而且,眼下,看這情勢……律戒這一瞬眉目肅然。
“沒走。”雲初這一瞬眉目峰冷,看着已經緩步走進來的景知煦,聲音清寒。
景知煦卻對着雲初微微笑,可是,到底之前腹部受了傷,面色還是比平日白上幾分。
“本來已經走了,可是,還是捨不得你。”景知煦在距離雲初數步之遙站定,面色溫和,語氣親呢,聽得眉心一蹙,神色不悅,“景知煦,我不介意讓你真死一次。”
“如果能死在你手裡,我必定也是開心的。”相較於雲初的不悅,景知煦神色淡然,語氣更加親呢。
雲初面色卻更沉,看着景知煦,聲辭厲寒,“景知煦,這裡是雲王府,不是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且還能隨意放肆的地方,你如果當真這般想死……”
“我安王府一朝盡損,父親在牢裡死得無聲無息,母親一落成泥,被送於城外,不過轉眼間便是天翻地地覆,好不容易保得性命,雲初你覺得我會想死。”景知煦終於退去一絲溫和,聲音微沉。
雲初擰眉。
景知煦卻又輕微一笑,“我真的很謝謝你讓我進了雲王府,雲王府雖然比不得皇宮銅牆鐵壁,可是,要想潛進府來做點手腳確實難。”
雲初眉宇擰得更深,目光清寒的看着景知煦,“所以……”
“所以,這般久了,我出現在此,雲王府卻沒有半絲動靜……”景知煦說話間,還擡手引着雲初的目光指向雲王府地勢最好的一處,“我想,如今,雲王爺正睡得純熟。”
“你竟然暗中控制了雲王府?”雲初面色微變,話落,又看向此時站在門口,一派淡然,正饒有興致看着她的雲花月,“你們,可真是好樣的。”
“不過是未雨籌謀罷了。”雲花月盈盈微笑。
“小姐,現在怎麼辦?”一旁律嚴見此,當下請示雲初,雲初看一眼律嚴,卻是擺擺手,“稍安勿躁。”好半響,雲初輕吸一口氣,看着景知煦,“看來,你所謂的受傷了,也不過是故意爲之,想讓我放下心防,讓你進府罷了。”
景知煦沒有否認,也沒有承認。
“呵呵……”雲初冷笑,“不過,就算你控制了雲王府又如何,區區雲王府,可沒什麼絕世大寶藏……還是說,可是你和雲花月今日唱這般一出,就是想要制衡我?可是我倒是想不明白,我雲初有何重要的價值,能讓你們這層層設局,勞師動衆,一環三扣。”
景知煦聞言,卻無聲嘆了口氣,面色溫和得讓人心生詭異,目光,也一瞬不瞬的看向雲初,“這一生,我想要的從來就只有一樣東西而已。”
“皇位麼?”雲初再度冷笑,“要皇位,你去找太子,找皇上啊,好歹你還是皇上的私生子呢,說不定,就下旨讓你做太子了。”
“真的這般簡單嗎?”景知煦面色一暗,不理會雲初語氣的嘲諷,隨即看着雲初,“皇位,我是想要,可是,眼下,只要有你就夠了。”
“我竟然重要的可以比過皇位。”雲初這一瞬表示很是訝異。
景知煦卻是輕笑着搖搖頭,“不,只要有你掣肘太了,我想要的一切,就都可以唾手可得。”
雲初聽到景知煦這句話後,卻是噗嗤一聲笑出了聲,院子裡原本極其清肅的氣氛隨着她一笑,而變得緩和幾分。
然後,雲初這纔有些可笑的看着景知煦,“景知煦,你是遭受大難,腦袋生鏽了吧,你想以我來威脅太子,不說我現在與太子解除了婚約,橋歸橋,路歸路,就說我昨夜刺他那深深一刀,也足夠他恨上我半輩子了,還會在意我,讓我成爲他的掣肘……”雲初說到這,似乎更覺好笑,竟然還輕撫了撫袖子,“別逗了,大家都挺忙的。”
“那如果,我告訴你,這所有種種,毀你聲名,羣臣之壓,是太子故意順其發生而爲之,爲的就是更好的和你在一起呢。”景知煦這時卻緩緩道,說這話時,脣角,竟然,還轉過一抹苦澀一抹譏諷,只是很快便消失。
雲初聞言,怔了怔,面色不動,“是嗎,那照你所說,爲何我如今還受制於你和雲花月呢。”意思就是,如果太子果真如此爲她,那以太子之智,早就有所準備,她斷然不會落得現在與景知煦對峙的境地。
景知煦卻是緊脣一笑,風流俊逸的臉上,長眉輕輕舒展,“當然,如今,太了受了傷,又恰巧是毒發之際,就算求助皇上,可是皇上要忙着處理與南延和南齊邦交之事,還要應會戶部尚書爲子憂心,徘徊門外,三請四望,自然,便不會有人還能助得了你。”
“那又如何?”雲初不置可否。
“很簡單,我相信太子對你的在意,所以,要帶走你,成爲我安王府絕勢轉機的籌碼。”然後,話落,景知煦對着空氣中一招手,頓時,青樹帶着數十侍衛將院子裡圍了個水泄不通。
“哎,原來如此,根本目的,就是想要削弱我身邊的力量,帶走我,成爲我踏上皇權高位的籌碼與墊腳石。”雲初見此,也不慌,反而比誰都淡定道,話落,還輕嘆了一口氣,“這裡好歹是我的本家,你有人,並不代表我就一定沒人。”雲初說話間,也對着暗處一招手。
頓時,數十暗衛現身,將雲初緊緊的護在最裡邊。
“難道,你不顧忌你哥哥雲楚了。”
“雲楚?”雲初卻是輕然一笑,“我顧忌我哥哥幹嘛,我哥哥好好的,完全就不需要我操心。”
聞言,再看到雲初此時的這淡然篤篤的表情,景知煦的突然神色一緊,倏然看向雲花月,而一直在一旁極有興致的看着聽着的雲花月這才當即看向身旁的月牙,“毒確實下了。”
月牙見此,忙擡頭看着雲花月,認真道,“下了。”
雲花月聞言,面色死緊,又看向雲初,“難道,你是想置雲楚於生死不顧。”
“雲花月,我還是叫你一聲雲花月,不說你就算是對雲王府所有人都下了毒,我都不會這般受你們掣肘,更何況……”雲初突然雙手負後,頭微揚,面上光色耀眼,“更何況,走一步看三步……”雲初輕微一笑,“我只不過,是比你再多走了幾步而已。”雲初這時候卻突然笑了,“我前一世多麼在意雲楚,多麼在意我的哥哥,那即使再忙,再疲累,他身邊一切,我是不是也該多上一個心眼。”
雲花月聞言,看着雲初此時那分明到幾乎可看透人心的雙眸,心頭陡然一震,心肝也微微顫了顫,似乎覺得哪裡不對,可是又說不上來,然後,脣角一抹冷意劃過,“就算你不顧忌雲楚,那現在兩方人數差不多,你又本身中了毒,說起來,你也討不到好。”
“是嗎。”在雲花月哪此篤定的神色中,這纔對着雲花月一旁的月牙輕輕開口,“月牙,好生告訴三小姐,讓她看清整個事實,還有,你應該再告訴她,你是下了毒,不過,這毒,卻不是下給雲楚,而是,下給了……”
“噗……”雲初話未落,原本還站得好好的雲花月當即面色一變,一撫胸口,一股腥甜抑制不住的吐了出來,面色更是極不可置信的看看身邊的月牙,又看看遠處,一臉無波無瀾的雲初,“你……”
“私自逃獄,毒殺親母,而後,又悔不及矣,服毒自縊,我想這個理由,沒有半絲能讓人挑出錯的地方。”雲初這時卻是輕悠慢淺的道,說這話時,看向雲花月的目光儼然在看一個死人。
而這時,一旁月牙已經輕微一笑的,朝着雲初走了過去,靜靜的站在她身後,她是誰的人,不言而喻。
然後,雲初這纔看向一旁面色已經驟然沉下的景知煦,“不過,我倒是真沒想到,雲花月這般能幹,與忠勇侯串通不說,得皇后看重不說,竟然還與你這般好交情,合作無間。”
“就算雲花月中了你的計,一顆已廢的棋子,我並不在意。”景知煦面色不動,看也不看一旁的雲花月。
雲花月此時坐在地上,因爲中了毒,面色慘白,毫無力氣的坐在那裡,聽到景知煦的話,面色沒有半絲動然。
雲初卻是一笑,“那你怎麼不想想,之前我給你的清水和紗布裡是不是下了毒。”
“主子。”一旁,青樹聞言,面色大驚,當即上前一步,作勢就要向雲初衝過來,卻被景知煦手一攔,“不會。”
青樹不解,景知煦卻看着雲初道,“你不會在我的紗布中下毒,而我,也不會當真如此毫無警惕。”
雲初很是讚賞的點點頭,“安王不愧是安王,果然夠通透,其實,我倒是想下毒,可是,先前,看似,你身旁只有青樹一個人,可是暗處,想必,我的一舉一動,都盡收在眼底吧。”
景知煦點頭,然後笑,“雲初你不也一樣麼,讓我進府,看似收留我,實際上,不過是想着暗中監視我,步步試探。”
雲初沒有否認,在景知煦深沉而複雜的目光中道,“沒錯,我之前一直在想,你死後,那幾名一心想要爲你報仇卻反被我制住而得到京中諸多財產的人,是不是太過簡單了些,以景知煦你這步步籌謀的心思,縱然是被我和太子算計,終於滿府喪盡,所謂狡兔三窟,也該是在最後關頭,有所交待纔是,所以……”雲初看着景元桀輕笑,“所有,你不過是藉着我的手,將安王府名下諸多財產護在我手,太子纔不至於有清除滅絕之心……”雲初話落,看着景知煦,“是吧。”
此時空氣中的霜露似乎開始消退,天際邊一絲極淺的光亮照雲初亮麗清雅如景畫,眉目生花間笑容也是淡得如水波碧蕩輕揉而開,漣漪圈圈,卻前所未有的鎮人心神。
景知煦這一瞬對上雲初的目光,心頭微動,卻是微笑,“你猜得不錯。”
“而你與雲花月的合作,應該也不是一日兩日之事。”雲初即又道,語氣甚是篤定。
“自然,順便可以和你說一句,之前雲花月被人弄進花樓……”景知煦微微一笑,“也是你的眼前這個好妹妹而爲之。”
“佩服。”雲初此時站在那裡,看看一旁面色越來越黑,力氣越來越弱的雲花月,說着佩服,實妹面上盡是嘲諷之意,然後,看着景知煦,“安王也真是……”幾乎在話聲出口之時,雲初整個人便已經如離弦之箭飛奔出去,袖中短劍也不知何時出,直逼向景知煦的胸口。
這動作太快,快到,景知煦還沒反應過來,快到,一旁的的青樹和景知煦的護衛都來不及救援……
“撲……”袖劍很順利的插進了人的身體內,然而……
雲初近乎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被她袖劍所刺的人,看着明明身中劇毒,而方纔還奄奄一息毫無反抗之力跌會在地,此時卻不知哪裡來的力氣一瞬間飛奔過來的雲花月。
沒錯。
很明顯。
爲景知煦擋劍的雲花月。
“你……”雲初當下袖劍一抽,血花四濺,身姿一退,看着雲花月,盡是都是疑惑。
不說雲初,就說景知煦還有其身旁的護衛,此時詫異心驚間也不免疑惑。
“沒想到吧,我會爲他擋劍。”而這時,隨着雲花月袖劍抽出,而渾身無力向地上倒去的雲花月卻極其可笑的看着雲初。
雲初眉峰一聳,“確實沒想到。”
“咳咳咳……”雲花月撫着正流着血的胸口,連着咳幾聲,這才緩緩偏頭看着景知煦,凝着一口氣道,“不要自作多情,我對你沒半點興趣,我只是,不想讓你死在雲初手裡,而已。”話一落,眼一閉,便緩緩倒了下去。
而一旁的景知煦這才反應過來,當下,上前一步就要去點雲花月的穴爲她止血……
“撲……”
一聲極其沉悶的匕首插入肉體的聲音。
在衆人都沒反應過來之時,又再度響起。
然後,滿院靜寂。
雲初心頭也是一震,雲花月竟然……
“哈哈……哈……”雲花月突然睜開眼,笑看着面前的景知煦,看着手中匕首如此順利的插入景知煦的肚腹中,笑得如地獄裡可怖的幽靈,“你,也沒想到吧……”
景知煦到底會武功,已經快速給自己封了穴位。
而一旁,在愣然一瞬之後,青樹當即上前一步,用力一腳將雲花月踢開,扶着景知煦,“主子,主子……”
“咳咳……”景知煦這一瞬面色慘白,撫着傷口的手都在發顫,而青樹順着景知煦的手看向其腹部處,面色,也在這一瞬刷然大變。
“哈哈哈……”而這時,方纔被青樹一腳踢遠的雲花月卻死撐着身子,咳着血笑起來,“這匕首……早就……被我……我……淬了毒……此天下這間……除了……除了我之外……無可解……所以……咳咳……你們主子,必死無疑。”最後四個字,雲花月說得狠絕悽然。
“你……”青樹氣怒上前,又是一腳踢向雲花月,然後,一腳又狠狠在雲花月身上一踩,聲寒字怒,“解藥。”
“咳咳……沒……有……”雲花月帶着冷笑。
而這時候,雲初站在一旁,面色是驚然的。
她沒想到,雲花月會對景知煦下手,她不是最恨自己嗎,爲何卻先替景知煦擋箭,又暗殺景知煦,而且,淬了毒……顯然,是早有準備。
“別管她,先帶走雲初。”而正在這時,景知煦終於恢復了一點面色,深吸一口氣之時對着一旁護衛急聲命令,當下,青樹回身,咬牙猶豫半響,還是與衆護衛一起,上前來抓雲初。
雲初當即手一揮,律戒帶人一擁而對。
頓時,院子裡刀光劍雨,殺意瀟瀟,幾乎衝破這滿天霜色。
“景知煦,我如果是你,現在就應該讓屬下停手,去想解毒之法。”隔着打鬥的層層身影,雲初看着對面面色已成青黑色的景知煦沉聲開口。
景知煦此時由一名護衛扶着,腹部本就受傷,再是這帶毒一刺,血,早就染紅衣衫,卻是依然看着雲初,“就算死,我也要得到我所想有,我這一生都在與太子相爭相鬥,總要,贏上一次。”
“事到如今,你認爲,太子還會在意我,還會顧忌我……”雲初覺得好笑,“就算是因爲雲王府,因爲我到底是雲王府的嫡女,他會有所顧忌,但是,刀劍無眼,死傷難免,他難不成,還會爲了我而拱手退去太子之位,再將那無上高位親手相送,我必定……”
“如果我願意呢。”雲初話未落,空氣中便響起一道聲音,然後,一道黑色身影出現在衆人眼前。
一貫的黑色錦袍,一貫的仙姿如玉,一貫的高冷白雪,一貫的輕雲閉月的人物。
景元桀此時站在院子中央,到底是之前中了雲初一劍,且,如方纔景知煦所說,又是毒發之際,此時面色較之往日白了好幾分。
而天光霽月下晨曦曉露初,隨着他的到來,所有打鬥也都驟然一停。
而此時,景元桀不理會周圍一切,只是看着雲初,眸光專注而凝定,鳳眸裡清泉涌動間,一瞬不瞬,薄脣輕啓,“我說,我願意呢。”
雲初眸光一閃,她意外景元桀突然出現,意外他在她如此重傷後出現,意外在如景知煦所說,根本不可能在此時分身到來時出現,更意外於,他此時口中的話。
他此時就站在那裡,天際邊漸漸明亮的微光,順着飛檐屋角鋪落而來,更初其人如玉,光爍迷離,恍若天人,華茂春鬆挺直,潔白光束一閃更似玉樹精貴,俊眉修眼仿若蝢嵌整個天地遠黛,一瞬睫毛也似帶着瑩動的光澤,就這般看着她,從未有過的認真的看着她,刀削般的輪廓上薄冷而完美的脣極輕微的又動了動,“我說,我願意,願意爲你棄這江山高位,願意爲你……”
“景元桀,你在和我開玩笑嗎?”雲初瞬間收回神思,打斷景元桀話的同時,凝定着景元桀,然後在其微微怔忡的神色中突然一笑,“你是太子,這是無論如何更改不了的事實,不說你爲我放棄皇權高位,就算你真的願意,那,爲何又做出這種種毀我聲名之事呢。”
景元桀語聲一滯。
空氣,一瞬靜止,然後,死一般的寂靜。
然後,雲花月終於倒了下去。
然後,空氣中落下整齊肅嚴的羽林衛,勿庸置疑,景知煦逃不了。
而且,他,也活不了。
費盡心機這一出,卻不過是功虧一簣,入了計中計,雲初處變不驚,便扭轉乾坤。
許久之後,雲初看着轉瞬間收拾好的院子,聞着空氣中花香蓋過血腥,只是對着太子說了一句話,便轉身,朝水洛閣方向而去。
“範語應該有她該有身份,範氏不可以消聲滅跡。”雲初這樣說的。
……
天色越來越亮,天際處一絲曙光終於還是突破深厚的雲層鑽了出來。
而隨着早朝散下,皇宮裡又一道旨意頒佈,這道旨意一出,滿京再次譁然。
只因爲,聖旨的內容竟是,之前因與外敵巫蠱往來,意欲加害皇上,被皇上下旨,一連九族,滿門抄斬的範氏,竟然是早就與皇室聯合好,故意誘敵,如今事成圓滿,當恢復範氏清白名聲。
雲初聽到這個消息時,正站在雲楚的院子裡欣賞一朵正含苞待放的花,而其身旁,幾步之遠,雲楚坐在車輪椅上就這樣看着雲初,面色清淡,眸色複雜。
“範氏本來就忠於皇室,如今正名,無何不可,哥哥這幅模樣,我快以爲天要塌下來了。”好半響,雲初終於開口,人卻還是看着面前那散着清幽香氣的蘭花。
聞言,雲楚眉目這才一瞬動然,“你可知昨日,當我得知滿京譁然傳你之天煞之名時,去找太子……”
雲初點頭,卻突然打斷雲楚的話,道,“你也該爲自己操些心纔對,李才之事不用擔心,既然是雲花月做的,斷然不會賴在我身上。”
“我比較好奇,你爲何在太子手上留下了雲花月,留下她又不讓人給她治傷,又不讓人給她解毒。”雲楚卻索眉深深。
雲初這才從蘭花上收回目光,看着雲楚,“因爲,她還有用。”
“如今,父親已經知道她毒殺了秀側妃,也與李才之事逃不了干係,對她全然失望,你的目的,應該是達到,我實在想不出,她還有什麼用。”
雲初看着雲楚如此認真的模樣,卻是忍不住一笑,“反正,你盡且放心,如今雲花月這個樣子,也翻不出浪,至於皇后……”雲初眼底光芒一閃,“無用的棋子,她更不會在意。”
雲楚思忖好半響,點頭,只是點頭間,還不自覺的按了按腿。
“哥哥這腿近日用了翁老給的藥也沒用嗎?”雲初眉目間爬上憂色。
雲楚忙收回了手,一笑,如白雲出岫,看着雲初,“無事,不過,也好,眼下範氏正名,還正好將有關你的言論給壓下了,說起來,我們應該去感激太子。”雲楚轉移話題。
“嗯,我會帶着鞭炮去感激,走了。”雲初突然拔拉開那朵含苞待放的花,看着雲楚,丟一句話,當下轉身,就朝着自己院子而去,不過,走了一步,又對着一旁站在華落身後的月牙道,“好生看着二公子,但凡有風吹草動都要稟報於我,尤其是他去找太子。”話落,這才很瀟灑的走了。
院子裡,月牙眉眼彎彎,華落吞吞口水,普天之下,能這般惡狠狠關心公子的怕也就只有雲初小姐一人了。
華落的心聲雲初是聽不到了,而且,雲初一擡腳進院子,看到一堆,她此時不太想見的人,心裡微微不爽。
孟良辰此時小鳥依人狀,很乖巧。
雲初稍微給了個眼神。
北皇高大健帥,很熱情。
雲初也給稍微給了個眼神。
蕭石頭大睛眸裡,眸光閃閃,脣紅齒白,“娘,你回來了。”
“嗯。”雲初點了點頭,又看向一旁,眸光都未落到個實處,然後,二話不說,直接錯過所有人,直朝主屋而去,“我累了,想休息,誰打擾,就讓誰進豬籠,還有,誰都不許招呼姓景的。”話聲落之時,人已經進了主屋。
而主屋外,知香和奶孃面面相覷,然後,盡皆看向院子裡那裡,唯一沒得到小姐好臉色的人然後,面色訕訕的退下。
而同時的,另外一家三口也看向那位沒有得到雲初好臉色的人,然後,三人互相望望,不勝唏噓之後,坐在一旁吃糕點。
於是,水洛閣此時的畫風是這樣的。
高大上,倨傲冷如霜一臉禁慾,向來生人勿近的太子大人身姿筆直如玉樹的坐在院子裡石桌一旁,安靜得好像全世界爲他靜止,而在其一旁,不過數十步之遠同樣的石桌上,北皇,孟良辰,蕭石頭,卻坐在那裡和樂融融,歡歌笑語,互相譏嘲,磕瓜子,吃點心,仿成兩個世界。
“太子你要不要吃點,這點心味道不錯。”孟良辰很熱情,還不忘拿一塊點心晃了晃,問問太子要不要吃。
太子眼神都未擡一下。
“你放心,雲初說不讓任何人拿招呼你,可是,你就算是真渴了,想喝水,真餓了,想吃點東西,憑着我和她的交情,一定……”
“孟良辰,城外亂葬崗上的屍體,你是不是想再去摸一遍。”孟良辰正說得得意,卻聽緊閉的房門內飄出一道聲音,當下面色一變,原本還帶笑的面上,極顯英氣的眉宇一蹙,似乎不過瞬間,腦中便想到了那夜,和雲初去摸屍體的情況,那些腐溼的味道……當下,孟良辰正含在口中還未吞下的糕點似乎也覺得變味兒,再看看手上的糕點,似乎胃裡也開始泛噁心,當下把手中糕點輕輕放下,還下意識的拍了拍手,然後,又很此地無銀三百兩的對着同時對於她投來置疑目光的北皇和蕭石頭笑笑,“突然有些飽。”
“得了吧,瘋女人,你就是被我娘給治住了。”蕭石頭一點不給孟良辰面子,一個小白眼飛過去,一臉嘲笑。
孟良辰有些下不來臺,隨後眸光瞥向另一石桌旁的太了,當下道,“太子都在雲初面前吃憋,我這麼點算什麼。”
聞言,一旁景元桀依然不動,而其身旁,路十面色看着孟良辰面色卻是呼啦啦卻的一暗,呆是看看緊閉房門的主屋,又看看自家此時可算是絕無僅有絀尊降貴的太子,面色又呼啦啦的收回,面不變色,心不跳,眼觀鼻,鼻觀心。
他要比太了還淡定。
而此時,一直坐在那裡,滿臉含笑的北皇這時意味幽然的看一眼太子,卻又很快的將目光收回,看着孟良辰,“你,扒了屍體?”
“沒,這麼不矜持的事情,怎麼可能是我做的。”孟良辰當即否認,又惹得蕭石頭一個小白眼,“瘋女人,你會寫矜持嗎?”
“我可是良王府郡主。”
“可爹說,你一直都生於軍營,長於軍營,除了拉弓射箭,駕馬打人,什麼都不會。”蕭石頭鼻子哼了哼,一雙骨碌碌的大眼睛閃着獨屬於孩子靈透的光澤。
孟良辰這下不言聲了,而是突然看着北拓,須臾,滿臉認真而好奇,“北皇,你不喜歡我這樣?你喜歡大家閨秀。”
“咳咳咳……”北皇原本正要喝茶,突聞孟良辰這般說,忙輕咳幾聲,擡袖掩脣輕咳,端得嚴肅,“你是良王府郡主,還是要記得自己身份……”
“尤記得,曾有一日……”而這時一直未開口的景元桀鄧突然緩緩開口,聲音雖冷,可是一開口,卻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但是,北皇只聽到這一句便眸光一閃,當即對着景元桀道,“對了,本皇還有要事,明日就是皇上壽辰,還要着人將賀禮再生準備,太子安好,這就先告辭。”說話間,大手一把拉過一旁的的蕭石頭作勢就要離開。
蕭石頭不想走,雙手扒拉着桌子,“我不走,爹,你要準備賀禮,你去,我就要待在這裡。”
“臭小子能耐了是吧。”北皇當即擡手在蕭石頭脖頸上一點,蕭石頭頓時閉上眼睛,沒聲兒了。
北皇這才帶着蕭石頭直朝院外走去,看也沒看孟良辰。
孟良辰眼看着北皇和蕭石頭走了,看看主屋方向,站在那裡間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然後,又看看太子。
“北皇好像說京城裡美人之多,可能……”景元桀突然開口的一句話,孟良辰當即沒了影兒。
北皇是她的,誰也不能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