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火光掩映,不消半刻,便似紅了半邊天,頓時,衆人披衣夜觀,瞬間將花樓外面圍了個水泄不通,京兆尹帶兵不久而至,一時間更是人聲鼎沸嘈雜,人影匆匆。
不過,今晚夜風微微,那花樓看似處於繁華長巷,可是地形高低錯落,與周圍所處店鋪房屋毗鄰皆有一段距離,加之京兆尹帶人來得及時,火勢並未蔓延波及,旁處除了受到驚嚇與緊張外,未受到一絲牽連,只不過,花樓卻是一片狼藉,人慌影亂。
雲初和景元桀遠遠的站在高樓之上,直至看到火光熄滅,空氣中都飄蕩着大火後的灰焦味這才離開。
“你想要找什麼?”身影剛動,景元桀便道。
雲初自然又在景元桀的懷裡,聞言,眸光極輕微一閃,既而一笑,“看看花樓裡到底藏了多少污,納了多少垢。”
“現在?”景元桀眉梢微動,聲音在風中更加低悅迷人。
雲初笑,“失望而歸,不過,能清理一片混池,爲大晉國做出如此傑出的貢獻,太子大人,你是不是應該獎勵我。”雲初說話間揚着小臉,手依然緊摟着景元爲的腰,眼眸裡已經開始出現星星眼。
景元桀此時抱着雲初一個起落,轉眼間便無聲無息落在一處院落裡,正是方纔眼見着那人影消失之處,聞聽懷中雲初微微輕軟的語言,當下看向雲初,看着此時她收斂了平日裡的假笑鋒芒,如此溫軟而可謂乖巧的倚在他的懷裡,小臉明媚而白皙,睫毛卷翹如小扇,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裡,更似黑石閃亮,流光溢轉,月色下,春色燦然,脣瓣似花蕊一點而紅,渾身氣息清雅而馥郁,叫人只這一瞬間,便似看到清澈山間那流動不止,讓人慾以向前的清譚,景元桀眸光當即一動,緊接毫無預兆的一個俯身。
輕輕一吻,似呵護極爲貴重的珍寶,更像是愛憐嬌柔的花朵。
手中寶,花中嬌,心中疼。
“這是獎勵。”景元桀道,只輕輕一觸,便離開,聲音,前所未有溫柔。
靠,雲初這一瞬是怔愣的,別說她本來定力極佳,就說,景元桀她吻過了,從脣瓣到脣舌,她都霸佔過了,也抱過了,精瘦而有力的腰,方纔隔着衣衫都能感覺到他結實緊緻的讓女子幾欲血脈噴張的肌肉,眼下看這輕輕一個吻應當是撩動不了她什麼的,她應該淡定十足的揮揮手說,“就一個吻,太子大人是不是太小氣”,又或者說,“得了便宜還賣乖。”之類不着邊際的話語。
可是,這一瞬,雲初是怔愣的,大腦是一片空白的。
因爲,景元桀這一瞬,太溫柔了有沒有,溫柔得好像天空一瞬都變得更爲廣闊而寬大,溫柔得好似心腔血液瞬間都流速非常。
方纔那般突然而輕然的一靠近,那般輕吻之後衣衫淡淡的離開,恰到好處的肌膚相觸,氣息相近,就真像是微風拂過鼻翼下,一點點溫熱,更似青石落湖,攪動得人動彈不得。
撩妹啊,這是真正的撩妹啊。
誰說景元桀這般高冷的生物不懂溫柔。
撩妹技術哪家強,大晉找太子啊。
“景元桀,你比宋仲基強。”愣然半響,雲初終於恍神豎起大拇指,眸光純然,極其認真而崇拜的給景元桀比了一個“贊。”
“宋仲基?”景元桀眼底溫熱的笑意一頓,將雲初輕輕鬆開,與此同時,隨着薄脣輕吐這兩個字之時,眉梢也是輕微一暗,又道,“宋仲基?你口中全世界女人都想睡的男人?”話到最後,聲音沉了沉,深如譚的眼中似有什麼東西要突涌而出。
雲初見勢不好,渾身都緊了緊,當即微笑道,“他沒你強。”
不過四個字,雲初見得景元桀面色輕微一鬆,鳳眸裡倒映着的她都變得輕快幾分,渾身氣息也隨之暖了幾分。
其實,雲初不知道的是,但凡男人,不管身份高低,其才超天,被自己喜歡的女子稱讚,都要比打過一場雄厚的勝仗,下了一盤難分勝負的棋局還要來得讓人心情愉悅,明目舒心。
所以,雲初與景元桀相識這般久以來,第一次看到一向高冷若雪,面色千年不動的景元桀,露出這種……近乎,有些得意的表情。
如鬼斧神工般刀裁的眉毛輕輕上揚,不見一絲瑕疵精緻到人神共憤脣角大大弧起,幽深莫測的眸光亮閃如雪……
得意?
雲初輕輕倒抽一口氣,她沒看錯吧。
再定睛一看,又好似錯覺,景元桀面色已經恢復如常,雙手負後的站在那裡,好似高山明月,攜了萬千風華,只一瞬,風華絕絕,靜雪皚皚。
“嗯,我很強。”然後,景元桀又道。
雲初這一瞬又覺得景元桀怪怪的,可是哪裡怪,又說不上來,當下脣角咧開一絲笑容,“對,你很強。”誇獎高大上的太子大人,總不會有錯。
然而,聽着雲初這般配合的話,景元桀卻突然以袖掩脣,似乎在笑,又似乎沒什麼異常,隨即,卻是想到什麼,道,
“你好像一直還沒告訴過我,你爲什知道那般多我不知道的……新奇的事?”
“因爲我也很強啊。”雲初順口便道。
景元桀看着揚着小臉一幅我什麼都知道的模樣的雲初,眸色動了動,當下點頭,又以袖掩脣輕咳一聲,而後似乎若有所思,“哦,你也很強,那我們,誰比較強?”
“這個……”雲初吱唔了下,總要給太子大人留點面子吧,所以擺擺手,“當然,是太子你比較強。”
“我也這麼認爲。”景元桀卻是笑了,面色一瞬似千樹萬樹梨花開,空氣都好像變得清香而美麗,說話間,一手執起雲初的手,直接向前面走去。
雲初沒拒絕,換句話說,她手腕痛,也不想拒絕,而且景元桀顯然就是故意的,故意抓着她受傷的那隻胳膊的手腕,不讓她亂動彈。
雲初在景元桀身後撇了撇嘴腹誹一句“霸道”卻是老實聽話的跟着景元桀身旁走着,當然,腦子裡還在尋思着方纔景元桀的話,總還是覺得哪裡怪怪的。
可是,也沒說個什麼特別的啊。
難道,果然是她的智商在太子的神才面前,就降爲零了。
雲初眸光閃了閃,卻很快拋開這個話題,看向四周,他們現在正走過一道長長的走廊,廊亭綠榭,雕花玉欄,青石小階,極爲雅緻,雅緻中又透着久遠的厚重與大氣,只是空無人息,蕭靜冷落。
“這是……”雲初當下停住腳步,又向四周掃了一圈,隨後偏頭看着一旁的景元桀,“這裡不是安王府?”
對,已經不餘一人,被抄家的安王府。
方纔被景元桀抱着沒注意,眼下一看,這裡不就是安王府,他們來這裡做什麼,換而言之,他們方纔是跟着那道身影來此的,那,那道身影來這裡做什麼?
雲初的想法透過眸光與神色明明白白傳達給景元桀,景元桀拉着雲初的手緊了緊,眸中似乎閃過什麼,卻是道,“走吧,我也想知道,那個人,來這裡做什麼?”
那個人?
“一位人。”景元桀道
一位人?
靠,難不成還以是一位神?
這話說得……主謂賓都沒這麼複雜吧。
雲初還想說什麼,可是看着景元桀那不過這頃刻之間而從未有過的正然之色,抿了抿脣,卻是沒說話了。
太子還能把她給賣了?那他不損失大發了。
一直又再走過幾處蕭條的院落,景元桀和雲初這才停下,因爲,前面,一處臨水的涼亭裡,一道高瘦的男子身影正對月負手而站。
月華清輝一落,四周水波靜靜人,清風徐來,漣漪輕啓,更初那男子身影……
雲初承認,這一眼,只一個背影,便讓她似看到無上仙骨之境,如果說,方纔,她認爲帝師有仙風道骨之感,那到了此時這樣只一個背面之前,也頓時失了所有形色,只能給其提鞋的份。
而此時,那道身影好似注意到雲初和景元桀,又好似沒注意到,依然雙手負後,微微擡頭望着天邊月,墨發如風,衣袍飄逸,腰帶拂起,整個人好似入定般,渾身透着一種沉塵世蒼桑的味道。
雲初看看景元桀,明顯感覺到他拉着她手的掌心似乎緊了緊,所以,想話的話再次吞下,跟着他站在那裡。
時間一點一點流失,清輝落了滿庭清華。
終於,雲初打個哈欠拉拉景元桀的衣袖,“我覺得相較於而言,我還是比較喜歡看美女,又或者,看你也極好。”
“好。”聞言,景元桀這才收回目光,看着一旁一臉疲色的雲初,也是,今晚折騰這般久,她是該累的,當下輕聲應和,便作勢拉着雲初就要走。
雲初聽着景元桀的話其實有些意外,急行飛掠這般久,景元桀明顯是來找這男子的,怎麼現在她不過隨意說說,他又好像無所謂的。
當然了,雲初是真的累極困極,景元桀都不說什麼了,她對那道身影也不是太好奇,既然無敵意,自然要走。
“既然等了這般久,爲何就要走。”不過,景元桀和雲初腳步剛一擡,便聽身後傳來聲音。
令雲初沒想到的是,這聲音,竟出奇的年輕。
雲初這纔回身,看着涼亭裡的人。
月華染白,此人墨發當真就是這般隨意的散下,一襲青色而寬大的衣袍輕微鼓盪,五官……看不出年齡,也算不上俊美,看着仙風飄逸,似仙落凡塵,可是……
如果說非要形容的話。
淡。
五官極淡,面色極淡,整個人好似除了那張極淡的表情便沒有其他的情緒了,也淡得讓人只覺着淡,而完全忽略他的長相。
而且這極淡的表情……雲初猛然想到什麼,當即偏頭看向景元桀。
對,和麪前這廝的表情,很像,很像。
而,四目對視,對方此時也看着雲初,一雙沒什麼特點的眸子輕邀一抹光束落在雲初身上,純粹而乾淨。
雲初也不避讓,坦然迎着。
“別來無恙。”少傾,那男子纔將目光移開,看着雲初身旁的景元桀,語氣也淡得好像是沒有顏色的天空。
景元桀看着男子,面色情緒也沒什麼變化,卻是極輕微的頷首,“別來無恙。”
“你專程帶她前來,是要我給她看相嗎?”男子也不客套矯情,只一言之後,便擡手指着雲初對着景元桀道。
看相?雲初卻有些納悶的看着景元桀。
景元桀沒看雲初,只是,由始至終握着她的手的手掌都未鬆開過,尤其此時,更緊了緊,看着前方涼亭裡面的男子,“你願意?”
“你的要求,我從來不會拒絕。”男子道,話落,雲初只覺空中只是有清風拂過,有梨茶清香氤氳,再看時,那男子已經眨眼間到了自己面前,此時那淡得不見顏色的眸光就這般看着她。
雲初卻不樂意了,偏頭看着景元桀,“你丫的,不要告訴我面前這位,是個神棍,只是,道行要比帝師神馬的都要高深一點。”
“神棍?”那男子似乎聽到了一個極有意思的詞,一直淡得不見顏色的深眸裡突然有一絲笑意迸出,但又很快消失,然後看着景元桀,竟與有榮焉般,“第一次有人這樣形容我。”
“你確實該榮幸。”景元桀面色八風不動,待看向雲初時,面色卻是軟了軟,“你不想。”
“對,不想。”雲初搖頭,“神棍而已,我命由我不由天,就算是大羅金仙,我也不信。”開玩笑,面前這個男子看着雖然極爲年輕,可是觀其面色精魄,又見得景元桀這般正色的模樣,定然不是個簡單的,萬一看出她是來自異世的一縷孤魂,那……
她可還沒想到怎麼和景元桀說,也不想整出一些有的沒有的煩心事。
雲初雖然將心神掩得極好,景元桀這一瞬也未看出,可是看底看出其似乎不悅,當下似乎猶豫半響,然後,對着雲初微微一笑,“好。”
雲初面色這才笑開,似花開半夏,也不和那男子打招呼了,當下拽着景元桀就走。
那男子也不追,只是在雲初和景元桀就要轉過前方小道看不見身影時,卻突然輕聲道,“其實,也看不出來。”聲音很輕,卻似餘音般繞進雲初和景元桀的耳中。
景元桀腳步未停,雲初卻停了,當即轉身,隔着老遠看向那男子,“你說,看不出來?”
男子點頭,似乎並不覺得丟臉,“你渾身似有光息閃爍,別說面相命理我看不出來,就是你的生辰八字,我竟然……”男子搖搖頭,“竟然,也看不出來。”
雲初心頭鬆了一口氣,可是一旁,景元桀聞言,面色卻整個擰起,空氣中與男子眼神對視,然後,男子點頭,極淡的面色上閃過一絲凝重。
“呵呵……”這時候,雲初卻突然捂脣笑出聲,“神棍就是神棍啊,說話這般玄乎。”話落,拉着景元桀,不再理會那男子,跳尖一點,轉瞬消失在空氣中。
院落裡,森草寂寂,蕭蕭落落,那男子看了眼空氣中雲初和景元桀消失的方向,眸色不動,只是輕喃着,“真的是……看不出來……怎麼就說我是神棍……神棍是我這樣的……”輕喃碎碎,衣袍飄飄,仙逸雋骨,高瘦的身影在月光下拉得更長。
……
“景元桀別告訴我,你是讓那神棍來給我們合八字的,屁,我堅決不相信。”雲初一直拉着景元桀在距離雲王府不過一條巷子上落地方纔惱怒道。
看着雲初方纔還淡然不動,此時惱怒的小臉,景元桀眸光動了動,卻很是認真,“他看相,很靈。”
“你和那神棍有姦情?”雲初挑眉。
景元桀面色輕微,有些鬱郁的看着雲初,爲什麼她的腦子裡就能想出這些稀奇古怪的想法,當下擡手,輕輕落在雲初的頭頂上,撫着那溫軟的如緞般的秀髮,“你比之前看上去要美,晚上要比白天美,現在,比前一會兒更美。”
雲初眉心聳聳,這類似的話她才說多久啊,他就這般上道的舉一反三啦?
當然,雲初是不會承認,聽着景元桀用那似清泉般低悅動聽的聲音說着此般溫柔的話時,她的心裡是徹底醉醉的。
醉得她忘了正題,再擡頭看景元桀,真是美得不要不要的。
然後。
月色正好,四目對視。
景元桀突然俯身,然而云初卻飛快的身子一閃,然後退後景元桀數十步之遠。
景元桀心頭一空,看着雲初,很是疑惑。
“傷沒好,別來找我。”雲初卻揚着笑意對着景元桀揮揮手,然後便轉身離去。
景元桀的面色不動,但內心卻是一瞬憂傷,然後,看着雲初雙手負後,揚着小臉朝着雲王府走去,最後面上笑意流淌,只是笑到最後,薄而精緻完美的脣角又似有呢喃之聲飄過,“傷好才能找你嗎,如何,忍得住。”
忍不住也得忍,走在前方的雲初此時卻是咕咕噥噥道,不下命令,當她好欺負嗎,想親就親,那萬一在大街上遇到,他來個當衆……她倒是不介意,可是太子那般好的容顏與身材,被人看到了,她不虧大了。
雲初回到水洛閣時,似首纔想起,今晚她院子裡的兩位客人,身影飄過時特意看了眼客房方向,名玲瓏層裡有綿延悠長的呼吸,想來已經回府,而孟良辰的屋子裡,同樣的也是。
名玲瓏的想法雲初不知道,但顯然的,孟良辰想做的事並未成功。
後媽的日子,她怎麼就這麼想不開,雲初搖搖頭,爲孟良辰同情一把,又順便讚了句蕭石頭好骨氣。
麼麼,今天更晚了,抱歉,忙成狗的同時,卡得也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