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漣乃是太白真君獨立出來的化身,在玄門中的輩分可不低,能夠被他稱作“前輩”的人,或者說他願意如此稱呼的人,應該就只有一位了。
姜離一下子就鎖定了唯一的人選,目光閃爍,道:“師姐和元君,有勞你們看護飛島,我與李道友去拜會一下那位前輩。”
雨師元君見狀,也只能按下想說之事,公孫青玥則是點頭,表示明白。
“請帶路。”姜離向着李清漣道。
二人出了烈山殿,並往祖地之外行去。
姜氏的祖地之中已是沒有多少族人居住,大多數族人都在一年前遷往了神都,如今負責打理祖地的也就只有二十來個中老年人。
他們此時都聚在附近的高處,觀望着懸浮在空中的島嶼。
李清漣也看到了飛島,意有所指地道:“姜道友的實力當真是今非昔比啊。”
這座島嶼乃是由姜離施功託舉到半空的,現在姜離將要出姜氏祖地,卻還將島嶼留在此處,並保持着懸浮。
也不知是他有什麼神奇手段能夠隔空施力,還是單純的功力強悍到僅憑留下的真氣就能讓島嶼一直懸浮。
無論是哪一種,都代表着姜離如今的實力之強悍。
“過獎了,實際上在孤離開之後,便換成元君負責支撐了。”姜離很是謙遜地道。
只不過李清漣信不信姜離的說辭,那就是未知了。
時至今日,以誠待人的姜某人在他人眼中已經成了老奸巨猾的代名詞,就算是說真話,也無人願意信了。
姜離也是習慣了世人的不理解,見李清漣似是不信,也不多做解釋。
他其實也想着低調點,將島嶼收入昊天鏡碎片之內,但是島上如今正安置着蚩尤之旗以及被封印的旱魃,若是收起來的話,就需要姜離自己帶着了。
是以,他笑了笑,就換了個話題,說到李清漣,“李道友也是進步匪淺啊,如今的品級雖是五品,但功力之強,也是能比得上等閒四品了。”
“李某到底是太白真君的化身,哪怕是獨立出來了,因果到底未斷,是沒法容納道果,也不需要容納道果的。再加上這以人蔘果鑄就的肉身,李某隻需要修煉即可,不需要擔心晉升。”
李清漣聞言解釋,同時頗爲遺憾地道:“可惜就算無需晉升,李某的進步也依舊難比姜道友,看來只能推遲和姜道友再試劍的試劍了。”
當初李清漣敗於姜離之手,答應爲他招攬劍道修行者,並得到承諾,可隨時與姜離試劍。
那時李清漣還抱着他日一雪前恥的心思,可惜如今再遇,姜離的實力儼然是精進到一種莫測的地步,就算是李清漣進步再快,也是難比。
不過看李清漣的樣子,似乎並未因此而失去信心,還有着再試劍的想法。
“孤隨時恭候。”姜離含笑應道。
從容的姿態,彰顯出勝券在握的自信,姜某人對於敗給自己的人向來是很自信的。只要再敗給他一次,就再難勝他,有時候這一次就等於是無數次。
就算李清漣乃太白真君之化身,擁有着太白真君之領悟也無用,他已是難以追上姜離。
想要和姜離試劍,換太白真君來還差不多。
對於姜離的自信,李清漣倒是沒什麼負面情緒。能夠勝他李清漣的人,要是沒有這般自信,那才叫侮辱人。
“隨李某來吧。”
李清漣不再多說,縱起一道劍光,在前方帶路。
他擅長近身的劍鬥,而不似其餘劍修一般御劍對敵,但本質依舊是劍修,也是有着本命飛劍的,並不缺御劍飛行的手段。
姜離也是化作一道流光,跟着李清漣劃空而去。
二人出了姜氏祖地,順着姜水一路飛行,不多時就來到了一處荒涼的黃土高原。
此處乃是當初受到旱魃之禍的重災區,千里之地不見絲毫植被,可謂生機不存,因此而人跡罕至。但也就在這處不見人蹤的地域內,有一座道觀已是屹立百年。
老君觀,當初道君西行之時的落腳處,之後百年一直有道德宗的門人進行打理。
當初姜離在雍州初見張道一時,就是在這老君觀中。
此時故地重遊,人已是不同,地方······
“也是不同了。”
姜離看着那座在黃昏下顯得有些破敗的道觀,輕聲說道。
小小的道觀不是什麼洞天福地,卻有了洞天福地的氣象,當走近道觀之時,那無處不在的五濁惡氣倏然遠去,一種清淨感突如其來。高品級的修行者能夠時刻感知着五濁惡氣的存在,甚至有着細微觸摸這五濁惡世的感覺。當他們發現自己逐漸忍受不住這種感覺時,就需要進入洞天福地之內,以其中的特殊環境來避免自己被五濁惡世同化。
這也是天下間難見散修高手的原因。
大派中人能夠藉助洞天福地延續高手的壽命,而散修沒這重保障,一旦發現自己已經達到界限,基本上就離死不遠了。要是死的突然,來不及傳下關鍵的秘要,比如道果晉升的要點或者功法訣竅,說不定就要斷了傳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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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情況下,也就只有大派大勢力才能一代接着一代的有序傳承。
理論上只有洞天福地才能避免五濁惡世的侵擾,但現在,這一常規理論遭到了挑戰。不可能存在洞天福地的老君觀,如今儼然成了一處立於五濁惡世的洞天福地。
“常言道,居移氣,養移體,合適的環境能夠改變一個人,但在當下,這句話該反過來說了。”
姜離看着眼前的道觀,徐徐推開老舊的大門,“有些人,其所在之處,自成一方福地。”
門後的道觀一片清寧,濁氣不存而有靈機生,不見特殊之氣象,卻是一處人間淨土。
有一道人立於道觀庭院之中,不見特殊之氣象,亦無玄奇氣息,卻是天下間一等一的特異之人。
“姜離見過前輩。”
姜離步入道觀之中,向着那道人便是一禮。
道人轉身看來,乃是一老者形象,鶴髮童顏,身着一灰白道袍,清澈的眼眸倒映着姜離和李清漣的身影。只聽他呵呵笑道:“小友識得老道?”
“所在之處,自成福地,元神出行,不受惡濁,當今天下能有這般能耐者,想來也就只有前輩和晚輩了。”姜離平靜回道。
元神出行並非難事,但長期以元神在外遊離就是萬分艱難了。
沒了肉身這一層防護,五濁惡氣將能夠直接接觸元神,長期元神出行,感知會細緻觸摸到五濁惡世之可怖,也將時刻受到五濁惡氣之侵蝕。時間久了,說不定元神就被五濁惡氣同化了。
歷代以來雖不乏有見識者開創出特殊的法門以應對惡氣侵蝕,比如元神寄器,以法器來代替肉身進行防禦,但終究還是無法做到長時間抵禦惡氣。
不過到了現今,卻是有了變化,有人開創九天蕩魔真訣,化濁爲清,若將此功練至大成,足以不懼五濁惡氣,以元神隨意出行。
而能夠將此功練至大成的,現在理論上就只有一人。
——“道君”李伯陽。
老道聽到姜離的回答,不由露出笑容,呵呵笑道:“只有老道和小友?小友有此信心,難怪敢來見老道。”
“前輩難不成是何妖人,會害晚輩性命?”姜離做驚異狀,“前來一見玄門前輩,晚輩有何不敢?”
“老道倒不是什麼妖人,但以小友的慎重,若無保身之把握,可不會輕易來見老道。”道人輕笑而促狹地道。
遍觀姜某人之過往經歷,除了狡猾似老鬼的評價以外,還能看出姜離鮮少打無把握之戰。
看似時常行險,實則必有極大把握,否則就會直接避開。這等苟命本領,不敢說先天苟道聖體,卻也是苟道大師級別的人物。
只不過他人不知姜離的具體實力,纔會以爲他是在行險,而不是因爲有把握才行動。
可這一點,李伯陽卻是看出來了。
姜某人敢來見這位至強者,不是因爲相信他的道德人品,而是因爲姜離有把握從至強者的手下脫逃。
打不過至強者,逃還是沒問題的。
這纔是姜離的底氣。
當然,在明面上姜離是絕對不會承認這一點的。他就是敬仰於老前輩的道德,信任於道君的人品,纔會單身前來會面,因爲他也是這樣的人。
英雄惜英雄,好人信好人,這難道不是基本的常理嗎?
“道德之名,天下皆知,晚輩向來敬慕道德宗之德行,尊敬前輩之德風,豈會生出小人之心,以度前輩之腹。”姜離用清澈而純真的眼神看着老道,誠懇地道,“晚輩之人生準則便是以誠待人,還望前輩莫要誤會晚輩之心。”
情真意切的話語讓道人不由收斂了笑容,看起來也被姜離的誠懇所打動。
他看着姜離,也是相當誠懇地道:“看到小友,老道就似是看到了一位老朋友。”
“敢問前輩的這位老朋友是誰?”
“他的名諱老道也是不知,只知他姓風,世人皆稱其爲大尊,又號‘天下第一攪屎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