涌蕩的洪濤開始出現退勢,高溫順着水流傳來,沸騰出一股股水蒸氣,令得冬日的嚴寒不再,大片大片的水生物浮起。
同時,在山林中,動物奔走,逃離升騰的水蒸氣。
一隻白毛猿猴抓着樹枝,幾個騰躍,落到樹頂的枝丫上,遙遙看着遠方的巨大鐘罩,看着那九龍環繞,眼眸中極爲靈動地表現出惱恨和譏嘲。
‘你等千算萬算,到底是算不到本神還有後手。’
白猿吱吱兩聲,嘴角一歪,勾勒出哂笑,又似想起什麼,惱怒地一拳砸在樹幹上。
答應姬繼稷出手,卻提出條件,先取天水珠,這是要借對方之力保自己能夠進一步恢復。如此,就可隨機應變,繼續合作還是抽身而走,都隨其心意。
但是萬萬沒想到,天水珠乃是誘餌,拿了這珠子就落入了圈套,遭到追殺,最後還因爲半路殺出個老六,逼得自己不得不放棄了錘鍊多年的肉身。
不過,他到底是還活着,並且藉此機會脫離了這一灘渾水,日後終有東山再起之時。
白猿又是盯着遠方的景象看了一會兒,突然一伸手,一股悄然游到樹下的水流飛起,落到他的手中,內中隱隱浮現八首八足八尾的虛影。
之後,他就如同普通猿猴一般撓撓身子,爬上大樹,就要追着其他的動物離開此地。
也就在這時,後方突然傳來一聲輕喚:“施主請留步。”
白猿狀若不聞,急急而奔,要在水蒸氣瀰漫到此處前跑到安全的地方,看起來就和其他的動物無異。
然而——
“咚!”
一道金光劃空而來,在半空中轉動兩圈,轟然落地,震得山嶽動搖。
白猿身前,一根天柱般的巨棒佇立,奪目的金光自其中散發而出,那瀰漫的水蒸氣,沸騰的水流,都在此物出現後無聲平息,洪濤的退勢也在加快。
“以六耳獼猴之特殊,將其道果寄生於本體,使得身分二心,化出第二身,便是本體死了,也依舊可再活一世。並且,六耳獼猴乃混世四猴之一,不入十類,天機難算,也無需擔心被天璇施主察覺到不對。
“無支祁施主,天下人都小覷你了。”
那道聲音悠悠傳來,徐徐接近,被巨柱擋住去路的猿猴也停了下來,面相逐漸獰惡,四隻耳朵從頭顱左右兩側冒出,和原來的兩耳算在一起,便是六耳之數。
都被叫出名號了,無支祁哪能不知自己的脫身之計已經被全盤看穿了。他乾脆就不演了,毛臉雷公嘴的面龐上浮現濃濃煞氣,如狼一般轉頭一百八十度,直瞪瞪地盯向後方。
一座石亭就這般映入了無支祁的眼簾,還有石亭中白衣白髮白麪,如天人一般的身影。
這道身影,一下子就吸引了無支祁的目光。
至於他身後的僧人,無支祁已經無暇去看了,他的目光都聚焦在真如居士身上,瞳孔都在這一刻縮成了針一般的形狀,顯然是震駭到了頂點。
作爲一個活了兩百多年的老怪,無支祁的見識毫無疑問是相當之廣博的,當世強者他基本都認識,這其中自然也包括——
覺者!
“吱!”
無支祁都被驚出了猴叫聲,他如火燒屁股般竄起,直衝雲霄,都顧不得會被遠方的敵人發現。
比起天璇和殷屠龍等人來,還是真如居士更爲可怖。
速如驚鴻掠影,一個騰挪間,無支祁便直入蒼穹,只覺兩邊光景變化,如電如光,看不真切,一個瞬間,便是······
他擡頭,看到了一張微笑的大臉,如同天幕般俯視着自己。
而在周邊,適才那根巨柱已經不見,但又多了數根擎天巨柱,色質如玉,純淨無暇,帶着細緻的紋理。但若是細看,就能發現那豈是什麼巨柱,分明是一根根手指。
“對於姜施主,迷者是能勸則勸,姜施主雖非善人,但也稱不上十惡不赦,而對於無支祁施主你,迷者覺得還是需要用點霹靂手段。”
那張天幕的面孔說着,目光一動,一道金光投下,落到無支祁頭上,化作一個金箍,牢牢套住。
“施主,佛國需要伱這樣的人才。”
聲音悠悠,無限悠遠,但無支祁已經顧不得多思考了。
金箍套住頭頂之後,就如同在頭上生根一樣,難以言喻的劇痛滲入腦海,兇狂的大妖都發出了淒厲的慘叫。
金箍縮緊,如同要將腦袋和神魂、意識給一起絞碎,那是比千刀萬剮還要強烈的痛楚,便是無支祁這等老妖怪都難以承受。
而真如居士則是面色平淡的緩緩握掌,伸手一招,將那屹立的金箍棒收回,放在石桌上。
“六耳獼猴不入十類,天機難算,但和靈明石猴因果牽連,施主,當你以六耳獼猴爲退路時,就已經註定了要入我門下走一遭。一飲一啄,皆有天定啊。”
真如居士輕聲感慨着,輕輕揮手,讓石亭和人再度消失。······
······
“收!”
保持着法天象地的殷屠龍舉起乾坤圈,一股無形之力吸攝着洪流進入圈內,轉眼間就令得潮水消失,露出了淤泥堆積的地面。
“沒有,天吳道果也消失了。”
殷屠龍皺起秀氣的眉頭,眼中冒出火苗,“無支祁逃了。”
“但洪勢確實是不再漲了,而且······”
姜離落到旁邊的山頭上,看了眼遠方,“無支祁的下場,未必會落得好。”
就在剛剛,遠處出現了一根擎天巨柱,吸引了姜離的注意,但很快又憑空消失了。
姜離想了想那巨柱的形體,很快就和之前看到的金箍棒給對上。
‘無支祁,短時間是不足爲患了。’
姜離這般想着,看向了自己的師父。
自從張指玄退去之後,天璇就一直懸浮半空,遙望着巫山的方向,感應着那兩股彌天極地的氣機。
那是大尊還在和姬繼稷纏鬥,並且看情況,纏鬥不會在短時間內結束。
大尊的宙光神通進可攻,退可守,中可惡心人,可謂是全能的神通。而姬繼稷的道果雖是未知,但以《陰符經》之萬化,也非是短時間內能拿下的。
以二人之實力,在無外力插手的情況下,戰個三天三夜都沒問題。
“徒兒。”
天璇似是察覺到了姜離的注視,低頭看來,道:“你回宗門去。”
姜離聞言,先是一怔,進而恍然,‘師父也懷疑掌門是姬繼稷了······不,應該是她早就懷疑了。一直以來,她就對掌門有所提防。’
而現在,疑似掌門的姬繼稷被大尊拖住,難以從巫山脫身,姜離大可返回宗門,然後······
“你持爲師權印,和青玥一同回返宗門,啓出赭鞭,再入秘地取回斷生矛。”
一道玉光從空中落下,天璇的聲音傳來,“這一路上,你若遇險阻,便披荊斬棘,必回宗門,若不見敵人攔路,則需原路回返,不入宗門。”
姜離伸手接住那道玉光,低頭一看,卻是一尊玉印,大小和公孫青玥的權印相近,但論賣相,卻是高出不止一籌。 wWW▪tt kan▪¢Ο
玉印通體呈現明黃之色,無瑕無缺,上有黃龍盤踞,尊貴不凡。
毫無疑問,這便是天璇的身份象徵,同時也代表着公孫家主的權力。再加上有公孫青玥陪同,理論上姜離是可以在宗門內代師行權的。
‘師父也是早有計劃啊。’姜離暗道。
她既然早就懷疑掌門,那讓天蓬長老回返宗門之舉,就有了更深層次的意義。說不定,這就是爲了讓掌門知曉無支祁有危險,進而出宗門。
之後,又發現無支祁在巫山附近,恰逢風滿樓趕來······
‘大尊會拖住姬繼稷,可能也在其中參了一手。’
疑似掌門的姬繼稷被困巫山,姜離可以趁機回返宗門,取出早就可以接觸卻因爲顧忌掌門而無法得手的赭鞭。看似此戰失利,沒能殺無支祁,但在失利之外,又有了新的進取之處。
掌門若是掉線了,那可操作空間就大了。
相比較起這個來,無支祁是生是死,都沒那麼重要了。
大尊這攪屎棍這一次看起來是被人給反攪了,但這未必不是他的故意退避。
天璇此次行動未成功,但未必不如其人之意。
而且,水災確實是減弱了,無支祁八成是去接受心靈的淨化了,也不算是真的未成功。
而對於姜離而言,能夠有拿到赭鞭的機會,就是最大的利處。
他拿着權印,心中逐漸火熱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