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信上所說,一開始有人被殺時,族老是沒想過要驚動姜離。只是隨着情況急轉直下,如今是不驚動姜離不行了。
偏偏就在這時候,就在姜離出現的時候,情況嚴重起來了。
此事始於姜離離開神都之後,但姜離在今日之前一直行跡飄忽,幾乎沒人能把握他的行蹤,是以引而不發,直到現在,方纔一舉爆發出來。
其用意很是明顯,就是讓姜離前去雍州。
‘我該去嗎?或者說讓天蓬長老前去······’
姜離心中思索,做着抉擇。
去的話,無論是讓他還是天蓬長老,亦或者兩者都去,都無異於主動入套,只能見招拆招。
不去的話,姜氏損失慘重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他這少主也會失去人心。
祖地有難,他這姜少主卻還遠在他處安坐如泰山,豈能叫人不怨恨?
姜離想要取代遷居海外的主家,成爲新的姜氏主脈,是要有人追隨的,他要是一沒人,二不得人心,那他就算宣稱自己是主家,又有誰認同呢?
另外,這也關係着姜離本身的外運,關係着屬於姜氏的氣數。
氣數是人形成的,沒了人,姜離自然也就失去了外運。儘管姜離還有最後的手段,但那手段能夠不暴露,還是莫要暴露爲好。
兩個選擇,實際上都不算美好,前者是要主動踩坑,後者雖然安全,但要付出不小的代價。
‘而無論怎麼選,於敵方無損,並且也算是順着對方的節奏走了······’
姜離思量少頃,心中已是有了主意。
祖地那邊要救,姜離也不能親自去。但光是讓其他人去救援,自己親身不至,對方還是能有招使的,屆時依舊能夠攪動人心。
所以,需要一個理由,讓姜離能夠名正言順地不去祖地。
他將信件重新封好,還給慶忌,道:“你去一趟神都,將此信交給我師——鼎湖派的天璇長老,此印記會在你接近之後,主動引得我師到來。”
說着,姜離將一個八卦印記打在信封上。
慶忌皆是姜氏刻意培養的,只會遵照吩咐行事,不會過多提出意見,聽到姜離的吩咐,他也不多話,只道一聲“是”,就將信件再一次收好。
姜離接着叮囑道:“路上若遇危難,也無需擔心,只管前行即可,不必回頭觀望,切記切記。”
“是。”
慶忌又應了一聲,然後向着姜離恭恭敬敬行了一禮,便上了他那小小的馬車,從先天一炁所化的大手上飛了出去,進入雨幕中。
寅時是黎明前最暗的時刻,加之大雨滂沱,蜀郡之內可謂伸手不見五指,更有雨水覆蓋地面,其高度足以將小小的馬車給淹沒。
不過慶忌本身乃是澤精,近似於水神,自是不懼雨水。
他在水面上駕馬馳行,不多時就出了府邸,在寂靜無人的街道上奔走。
在這時刻,加上這天氣,便是巡城的衛兵都不會在此時出現在街上,而修行者們更是知曉如今的局勢,不敢在夜晚出現,生怕被蜀王府的發現了,生生鎮殺了。
多般因素加起來,這狂風暴雨的天氣反倒是格外的安全。慶忌一路疾馳,很快就能夠遠遠看到雨幕中聳立的城關。
也就在這時,一股陰沉沉的氣息出現在小小的精怪感知中,令他渾身繃得筆直,有種難言的大恐懼之感。
黑暗中,一隻大手似緩實疾地探出,追上了小馬車,就要一掌將慶忌給抓在手裡。
這一幕和姜離之前抓人的方式極爲相似,給慶忌帶來的感覺卻是完全不同,至於不同在哪裡,那大概就是殺機吧。
這一掌按下,慶忌毫不懷疑自己會被捏成肉餅。
車上的雨聲悉數消失,連帶着周邊的地面都出現了暫時的平靜,就好像是有一把大傘在上面撐開一般。
慶忌已經完全僵住了,全靠馬車自己奔走。
那巨掌蓋壓而下,眼看着就要觸及馬車,突的從斜裡探出一隻只有模糊輪廓的大手,隔空擊來。
當是時,先前的巨掌轉向,迎上大手,兩隻手掌在黑暗中對擊,在風雨中撼撞,無數的雨點在半空崩潰,又在瞬間,時間如同禁止一般,雨點保持着水花的模樣,停在半空。
“啊!”
小小的慶忌發出了尖叫,身體的知覺終於在此刻回來了。他一拉繮繩,驅着馬車轉入水溝,潛入水下,向着城外方向飛馳。
而在遠處,在黑暗的街道上,無數水花凝滯的區域,兩隻大手分別退向左右,徐徐顯化出兩道身影來。
二者置身於黑暗之中,只能模糊看到輪廓。
其中一位戴冠負手,衣衫飄飄,周身有云朵般的氣機在浮動。
另一位,則是身形模糊,只能看到簡單的人形,如同和黑暗融爲了一體。
“元神出竅,當真是叫人刮目相看。”周身有云形氣機的身影發出了低沉的笑聲。
“堂堂真傳,竟是夜行襲擊,行鬼祟之事,也是讓人大開眼界。”融身於黑暗的身影嗤笑道。
兩者皆是以元神出竅,飛遁無形,纔會在這突兀之間追上慶忌,並互相交手。
他們也都清楚對方的身份,但因爲此刻皆是不顯真身,倒是暫時卸下了表面功夫,以真實態度發言。
“如此元神,倒是我小覷了你。”
黑暗中,那負手的身影氣機變化,身周出現一道又一道莫名的符籙。
元神雖是六品就可修成,但理論上,非是一朝一夕之功,需要長時間的打磨纔有真正的大成就。就算有相關的道果加持,對神元方面有所助益,也不該是短時間內能修成的。
對方滿打滿算也就修煉了四年左右,竟是凝練了元神,且其強度似乎還不下於自身,適才那一擊對掌,雖是簡單,卻直觀地顯示了兩者的元神強度相差彷彿,否則的話,不該出現平分秋色之情況。
‘這一次試探,算是下對了決定。’
雲九夜心中暗道,念頭引發,那身影也逐漸變得巍峨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