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節,一大早荀易從房中走出,只見孟翰穿着一身單衣,在青桑下打拳。
按照荀家的規矩:“客隨主居”。一般客人會住在邀請之人的院子裡。荀易拉孟翰在青桑澹巢住。而荀曇的友人,則住在她的幽曇雲樓。當然,如果是地位極高的客人,會住在荀家專門的客房或者讓荀家專門給他建一座宅院。李周家,在荀家就有一座專門的御殿。
孟翰沒那麼在意身份,跟荀易一起住在青桑澹巢。起來也不讓侍女服侍,自己洗漱後在院子裡鍛鍊。
荀易在二樓往下瞧,笑道:“大冬天的,你也不怕着涼?”
“你家院子妙用不凡,怎麼會着涼?”孟翰擡頭看向院子裡的大青桑。這顆和荀易同日出生的青桑樹已有十八載。而且在荀易成神後與有榮焉,同樣成爲靈木。哪怕是寒冬之時,青葉常在,鬱鬱蔥蔥,一點衰敗的痕跡也沒有。
“生於窮桑,聰以知遠,明以察微,王立五正。”這是帝嚳曾經的贊言。帝嚳出生於窮桑,本身就是在一顆大青桑之下出生。可以說,和荀易幾乎雷同。也因此,帝嚳一直以來對荀易另眼相待。
等了會兒,荀易洗漱完畢,換上一身大紅祥雲麒麟袍,和孟翰一起去給趙瑩請安。
剛出門,就看到門口兩側擺着一列列梅花樹。
每顆梅花都栽種在青花瓷甕中。在今天凌晨,荀家下人將一盆盆紅梅擺在荀易的青桑澹巢門口。
銀雪紅梅,分外多姿。
孟翰看罷,對荀易說:“你家這排場可不小。”
“畢竟一年一次,而且活一年少一年。”荀易頗有感觸,二人聯袂而行。不多時,看到鏡湖中波光粼粼的水面上盛開一朵朵五色蓮花。蓮花在水中還組成一個對聯。左側有“二九”,右側有“三五”。
看這四個字,孟翰奇怪道:“這幾個數字能算是一副對聯?”
“二九十八,這是你我的壽數,又有重陽之說。”荀易笑道:“三五十五,指正月十五,這是你我的誕辰日。重陽對元宵,年齡對生辰。”
沒多久,忽然看到前方有兩顆大樹阻路。
左邊桃樹紅花灼灼,上面掛着一個“祿”字。對面有一顆大梘樹,綠葉成蔭,鬱鬱蔥蔥,上面掛着一個“財”字。
孟翰問:“這又是何意?”
荀易琢磨下,又道:“兆祿,見財。不也是一對?”
“丹桃長生,賀壽兆祿至,碧梘不老,延年見財來。”梘樹,又名鐵木,因材質不腐不爛,常用來作傢俱。因此,荀易稱其爲不老,和壽神司命最常用的壽桃配對。
這時,青魔七老過來,其中一人道:“大少爺好眼力。這兩顆靈木可是我等好不容易從外頭請來的。”
請?聽到這話,孟翰又仔細打量。這兩顆老樹皆有三百載之齡,已誕生靈智,堪稱樹神。
荀易含笑對二樹一拜:“多謝二老爲在下賀壽。”
兩顆大樹一陣抖動,樹下多出兩位老者。一紅袍,一青袍。兩人本來得青魔七老恩惠,耐不住幾人邀請,前來給荀易拜壽。
但親眼照面,看出荀易身上的帝柏氣息,心知這少年背後有樹王庇護,哪裡敢託大?
“老朽二人恭祝兩位公子長命百歲,萬壽千年。”說完,二人一個送上壽桃,一個送上鐵木花,隨後化清風散去。
荀易命人收下二物,對青魔七老說:“七位老人家倒是際遇不小,居然認識這種神仙人物。”
“昔年偶然間和兩位前輩相識。若說起來,荀家的樹精靈怪最多。大少爺只管前行,或許另有際遇。”
幾人退下,孟翰問荀易:“你家這幾人都是四重天的武者?”
在孟翰眼中,距離天人只差一步。
“他們是老祖宗留下來的人,我也不好動用。”荀易當然明白孟翰在想什麼。但這些人不便外出,不好做荀易的臂助。
又走幾步,前方花壇中靈霧瀰漫,有諸多金童玉女現身。
荀孟二人明白,此乃參童芝女,乃荀家藥園的靈藥,在去年得荀易點化,一個個靈智大開。
衆精靈也花心思準備一對。
上聯曰:“紫瑞東來,壽比南山不窮盡。”
下聯道:“白鶴西歸,福如北海無竭時。”
“對子不錯,但駕鶴西歸……”荀易不住皺眉,孟翰大笑說:“記得你有一個神通叫乘鹿駕鶴,這對聯正合你用。”
“說的好像跟你沒關係似的。別忘了,今天是咱倆的大日子。”
二人說笑,那幾個童子童女相互看看,又把對聯改了改:“紫瑞臨門,祝福如東海。丹霞高照,賀壽比南山。”
荀易再度道謝,方纔繼續前進。
孟翰從小到大過誕辰,沒有一次有荀易家這麼繁瑣。不過這一路神神怪怪,看得他頗有興頭。
尤其是荀易指指點點,將一處處花壇草地上的典故一一猜出,他不覺一笑。
“怎麼樣,感覺到和我的差距了?”荀易指着腦袋:“智商決定一切啊。”孟翰一路上沒怎麼說話,一切讓荀易出面。但聽到這話,孟翰連翻白眼,指向遠處的一顆墨柏:“你既然這麼聰明,那這又是什麼典故?你再謅啊!這棵樹,你隨便謅出來一聯。”
荀易看了看,墨柏枝頭白雪皚皚,眼眉舒展:“你告訴我,這是什麼樹?”
“墨柏。”
“對,這就是一對。”
“墨柏?”
“沒錯。墨之土,白之木,黑對白,土對木,正是一聯。墨靈賀千歲,柏神壽萬年。橫批用墨柏即可。”
兜兜轉轉,二人來到趙瑩處。雖然是荀易生辰,但也是趙瑩受難之日。按照大周習俗,要誕辰主親自請母親同賀。
趙瑩在復活後不曾回到舊宅,而是在成元帝的一道旨意下,以郡夫人的名義入駐正堂,荀易二人只需來老宅正堂請安即可。
此時除卻趙瑩下,荀曇也換上新衣在一旁隨侍。
見兩人進來,趙瑩打量二人。二人皆着紅袍,頭頂福運綿延,氣勢正隆。
趙瑩看罷,笑道:“荀孟兩家到底是同源一祖。你二人同日誕生,也是天定緣分。”趙瑩準備兩份禮物,讓二人一人拿一份。
孟翰本想推辭,趙瑩拉住他的手:“乾孃給你東西,你拿着便是。你們孟家和他們荀家本就是一脈所生。你們家既然沒人,日後只管把荀家當成自己家。你和易兒又是同年同月同日生,冥冥中兄弟緣重的很。再說,當日我復活時你出力不小。你若認我這乾孃,東西只管收下。”
趙瑩給孟翰的禮物和荀易一樣,都是從她嫁妝中翻騰出來的上等無暇玉。她命人打造兩枚印章給二人作誕辰禮。
孟翰心中糾結,看到旁邊荀曇和荀易的眼色,只好收下禮物。
之後,在趙瑩處用早飯。因爲這天是二人誕辰,所以吃食上頗爲講究。按照荀易每年的規矩,要吃十二圓子。圓者,元也,象徵萬物之始。
所謂十二元,就是十二種寓意吉祥的圓球形菜品。有四喜臨門,雙龍吐珠、千珍萬雪等。
四喜臨門,做法和紅燒獅子頭類似。四個大肉丸,正好一人一個。此外千珍萬雪,俗稱珍珠玉龍球。小肉丸裹上糯米,放入玉瓜中清蒸,吃起來甜糯可口。當然,十二道菜中必不可少的一道便是元宵。
這可是荀易的小名所在。
孟翰端着湯碗,裡面有十八個拇指大小的白團,正合二人壽數。
荀曇說:“別看了,你那份跟我們不同。哥哥說,你小名湯圓,你們家的吃法和我們相似而有不同。”
元宵、湯圓,雖然絕大多數被人視作一體。但元宵是滾出來的,湯圓是包出來的,製作工藝大有不同。荀易刻意命人爲孟翰單獨製作一份湯圓。
飯後,二人和趙瑩請辭,前往司命廟開始福神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