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底,阿富汗加茲尼附近的一處工地上,何巖披着一件長袖的純棉白襯衣,頭上頂着一個大大的遮陽帽。就這樣,毒辣的日頭依然曬的他口乾舌燥,汗流浹背。他下半身穿的那條短褲的邊都被汗水打溼了,連那雙駱駝的戶外鞋裡面都是潮乎乎的。他非常奇怪跟着他的那名阿富汗翻譯爲什麼捂着大長袍子還能一滴汗都不出。
俗話說的好,人窮志短,這句話放在世界任何一個地方,任何信仰的人羣衆都適用。爲了修建從卡拉奇至坎大哈綠洲的海水淡化工程主管道,中國在國內進行了一次大規模的招標,何巖他們公司也中了一個標,負責在這邊建設用來生產混凝土管道和各種工程構建的鋼結構廠房。而他們的工地周圍,也聚集了一些前來做些小買賣或者乞討或者偷盜的當地人。更常見的情況就是,一個人會身兼這三種職業。
更加重要的一點就是,爲了保障建設者們的日常生活。解放軍派出了數個給水工程單位,在整個工程分段周圍進行地下水勘探。哪怕是出水量不足5噸每小時的井,他們都要全力以赴,因爲阿富汗的旱災,真的到了非常嚴重的地步。
在五月初,爲了阻止阿富汗的沙漠蝗蟲成爲致命的荒漠飛蝗。廖三伏和巴沙爾多斯特進行了深入溝通之後,同時照會了駐阿富汗美軍部隊,派駐了農業飛機來到了坎大哈。在長達半個月之久的飛機滅蝗行動中,消滅的蝗蟲不計其數,同時也在阿富汗的民間積攢了大量的人氣。而對於這些會找到水的中國人,他們更是一路跟隨。到每一個工地周圍,都有一些阿富汗當地人來打短工。在這種炎熱的天氣下,哪怕是吃苦耐勞的中國工人也無法繼續工作。而當地人則頂着日頭繼續進行一些低體力的勞動。到了晚上正式上工時,他們更加賣力的幹着推土,粉碎石頭等一些不用操作技術裝備的活兒。
這一切一切,僅僅爲了在一天的工作結束的時候,能讓中國人把他們隨身攜帶的那個小小的塑料桶裝滿水。工資的多寡在這裡沒有意義,能弄到水,弄到糧食,就是他們工作的一切。?? 太陽的距離81
這一切都讓何巖很感慨,也很震撼。雖然這個國家的政府才走上正軌,但是他的民衆已經在生活的苦難下開始奮力謀生,這種生命的力量讓他非常感動。
但是,任何事情總有例外。
他從工地上的一個土坡上下來,現在已經是下午四點了,馬上工人們就要上工了。他檢查了一下工地上的電氣線路和一些急救藥品,然後繞着工地走了一圈。這是他每天都要做的事情。涉外事情無小事,他一直謹記這句話。就在他打算回辦公室去歇一會的時候,在工地上發現了一個瘦小的身影。
從背影看,應該是個小孩子,看不出年紀,但是從服飾上,是個女孩兒。那個孩子正揹着一揹簍的石塊,往工地邊上的粉碎機那裡慢慢的走,揹簍很沉重,壓的小姑娘的腰都直不起來。
何巖一皺眉,自己的工地上什麼時候開始收童工了。他邁步就向那個小女孩兒走過去。
“我的老闆,您現在該回您的辦公室了。”他的翻譯——一名叫薩拉胡丁·卡爾扎伊·普什圖的當地阿富汗人說到。說是翻譯,其實僅僅是個懂英語的普通人,半句漢語都不會。而且他的口音很重,經常要用到詞典才知道他說的是什麼。但是在當地,你很難再找到精通漢語的阿富汗人了。
還好何巖的英語不錯,在俄羅斯和中東也跑了一段時間了,對於口音還能忍受。所以,好些時候他需要滿工地轉悠,因爲他還要給自己帶來的技術工人們當漢語翻譯。
何巖有些疑惑的轉過頭來,他有些奇怪這名平常除了翻譯連個屁也不會放的阿富汗人怎麼今天多起嘴來了。
“老闆,我,我是說,您,請您給那個孩子一份工作,她,她很,很艱難。”薩拉胡丁有些詞不達意。
“薩拉胡丁,我覺得我說過很多次。這個工地上的工作需要充沛的體力,而且有一定的危險性。而且我們中國企業是不允許招收童工的。”何巖上下打量了一下自己的翻譯,又扭頭看了看那名在努力把石塊弄進粉碎機的小女孩兒。他依然不大清楚自己的翻譯到底要說什麼。
“我是說,我的老闆。這裡畢竟不是中國。那個小女孩兒僅僅是想賺一些錢,可以吃到一些東西,喝道水。”薩拉胡丁考慮了一會兒,然後組織了一下語言。
“您再指責我,我給當地工人的報酬太低了嗎?她的父母在我的工地上工作不能養活他們的孩子?”抹了一把臉上的汗水,何巖又仔細想了想,感覺給的工錢可以啊。
“不不不,我不是那個意思。”薩拉胡丁拽了拽自己的長袍,掩飾一下自己的緊張。何巖不是一個壞脾氣的人,但是絕對是一個講原則的人。這一點他很清楚。他很不容易弄到這個工作,所以還不想惹惱自己的老闆,而不得不去幹那些體力活兒。
“那個孩子,嗯,她的情況有些特殊……”
“什麼特殊!”看自己的翻譯依然說的不清不楚,何巖轉身朝那個小女孩走過去,而薩拉胡丁趕緊跟上。
那個小女孩已經弄完了那些石塊,正用頭巾包住口鼻,背起揹簍往回走。一個人影突然出現在她的面前,嚇的她像一個兔子一樣連連後退。腳下一絆,後腦照着後面的粉碎機就撞了下去。
“小心!”何巖也嚇了一跳,趕緊一伸手抓住了小女孩的肩膀,一把把她拉到自己懷裡。
“真*主保佑!”薩拉胡丁拍拍胸口,對自己老闆的身手錶示讚揚。
“好了,給我翻譯一下。”何巖鬆開正在打哆嗦的小女孩,回頭跟自己的翻譯說着,“先問她一下,姓什麼,多大了。”?? 太陽的距離81
“老闆,我們普什圖人的女子是沒有姓的。這個孩子我認識,她叫阿米娜,今年十一歲。是家裡的長女,她還有兩個弟弟。”
有三個孩子嗎,何巖思量了一下,如果她的父母都在工地上工作的話,養活家裡應該沒有任何問題。就算只有他的父親一個人,也不是不能養家的樣子。但是,她爲什麼來這裡做童工呢。
也許是看出了自己的老闆陷入了費解之中,薩拉胡丁趕緊解釋。
“她的父親是個爛賭鬼,自己掙來的錢都打牌輸掉了,甚至連水都會輸掉。所以,她爲了養活自己的弟弟,必須來做工。不然的話,她的父親會去讓她做雛*雞……”
“你說什麼!”何巖打斷了他的話,“做雛*雞?!”
“是的,老闆。”薩拉胡丁像個西方人那樣聳了聳肩膀,“我們這的生活很艱難,而且您知道,我們阿富汗的婦女不像您的國家一樣,她們沒什麼地位。”
何巖嘆了一口氣,這種事情他不是不知道,但是當一個小女孩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的時候,他還是無法接受她的父親會去讓她做雛*雞。那名叫阿米娜的小女孩正露出一雙大眼睛,充滿恐懼的望着他。她的頭髮枯黃,眼窩深陷,一看就是營養不良的樣子。在阿米娜的心裡,這個黑頭髮的人是能夠給她錢和水的人,一旦他不願意用自己了,那麼將有什麼樣的命運等待着自己可想而知。
想到這裡,她怯生生的說了幾句話。
“她說的什麼?”何巖轉身問薩拉胡丁。
“她說求求您,給她這份工作。她什麼都能幹,能背石頭,挖土,數數能數到二十……”
剛說到這裡,一個男人的身影從遠處出現,正往這邊大吼着什麼。那個小女孩就像觸了電一樣抓起旁邊的小塑料筒,跌跌撞撞的跑過去把那個塑料筒遞給他。然後那個男人又說了些什麼,突然一巴掌打在小女孩兒的臉上。
“那是她父親!”何巖面色鐵青,雖然是問句,卻用的是肯定的口氣。
很少看見自己的老闆生氣的薩拉胡丁往後縮了縮,點了點頭。
“那麼你去告訴他!我會給他一筆錢,他的女兒,我會帶走!”何巖從牙縫裡蹦出這幾個字。
薩拉胡丁嚇了一跳。
“你不說,那我自己去說。”何巖二話不說扭頭就走。翻譯趕緊追上去。
到了那個男人跟前,何巖扶起那個小女孩兒,而薩拉胡丁則用普什圖語跟那個男人說什麼,然後那個男人就轉過頭來問了一句話。
“他說您能給多少錢,老闆。”薩拉胡丁說。
何巖從口袋了掏出一大把美元,還有人民幣,也沒數,就這麼捏在手裡,又想了想,把手腕上的梅花手錶摘了下來。
“跟他說,這些夠不夠。”
薩拉胡丁又扭頭跟那個傢伙說了幾句,那個人看了看何巖手裡的錢和手錶,眼珠轉了轉,說了一句什麼。然後薩拉胡丁有些厭惡的轉過頭來向何巖說:“這個蠢貨說希望您再加一些。”
何巖把錢和手錶都放在薩拉胡丁手裡,從腰後面把手槍掏了出來,嘎啦一聲上膛,頂在了那個傢伙腦門上。阿富汗這地方不太平,何巖搞了一把格洛克手槍,一直插在後腰上。?? 太陽的距離81
“信不信我現在就給你一顆子彈,然後把你扔進粉碎機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