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孤鼉鬆開了手,哀嘆一聲,擡眼望天,眼神裡盡是無奈:“阿信,你是我們獨孤家年輕一輩的長子,自是要擔當重任。”
“你也不想一想,咱們獨孤家到了我這輩已經不再是嫡子繼任,到了你這裡,難道還能改了這個規矩不成?”
獨孤信哪會輕信於人,但基於獨孤鼉身爲天災的實力,不得不低頭。
“家住教訓的是,我是一時糊塗。大敵當前,獨孤家應該團結。”
獨孤鼉微笑着看着獨孤信,讓人不知是喜是怒。
“說的沒錯,大敵當前,我們獨孤家需要團結。不僅要團結自家人,還要團結其他八柱國,還要團結支持我們的朝臣,要是有皇室支持我們就更好了。”
“桂翼虎不是說他要聯絡燕王麼?讓他聯絡。朝堂中那些八柱國的大臣,讓他們繼續上奏章。”
獨孤龍眨了眨眼睛,猶豫地說:“二哥,我覺得蔣仁雲說的不無道理,我們現在好像還沒有和皇室翻臉的力量,尤其小皇帝八成還是天啓,不如再等等?”
“誰要和皇室對着幹了?”獨孤鼉語氣平和,眼神中卻透漏出一絲不屑。“我們真正的對手只有小皇帝一個人。”
獨孤龍大惑不解,礙於家主的權威只得沉默,等待解答。獨孤信思忖片刻,眉頭微皺似有所悟。
“我知道你們怕什麼,胡旦掌管的御林軍,胡法舜掌管的烈焰軍,以及各地忠於皇室的軍隊。”
“胡旦一直忠心耿耿,我不否認。可胡法舜真的就沒有異心麼?你們真的覺得他就和他父親一樣?”
獨孤鼉說到這裡,停了下來觀察面前的二人。
只見獨孤龍端着架子,可雙手早就不知道放在哪裡,顯然十分慌張,害怕在家主面前露怯。
而獨孤信早就擺脫了之前的緊張,呼吸平穩,小心翼翼地坐到椅子上。
“我可以告訴你們,胡法舜其人有反骨。只要讓他搞出點事情來,胡旦就無法再爲小皇帝效力。”
獨孤信的呼吸變得急促,微微擡起了頭。而這一切,都被獨孤鼉看在眼裡。
“二哥,這消息從哪打聽到的?胡法舜究竟想幹什麼?”獨孤龍終於不再沉默,急忙問道。
獨孤鼉輕哼一聲,微笑着說:“奧具廠是他的,不是胡旦的。你們可知道奧具廠這幾年買下了多少礦坑麼?”
“整個東勝神州一半的鐵礦,煤礦,以及四分之一的銅礦都在胡法舜手裡,更不要說其他有用的礦坑。”
“烈焰軍靠着這些礦產,短短三年,已經變成了一萬五千人的隊伍。他們一直駐紮在棉楚,你們說他胡法舜是想幹什麼?”
“二哥,這消息是從何處得來的?”
“我把咱們獨孤家在河西的礦產,凡是不宜公開的,全賣給他了。而且烈焰軍這半年來採辦的物資,也嚴重僭越制度。”
獨孤龍目瞪口呆,沒過多久竟是笑了出來。
“對,這就對了。我們可以參他一本,就說他意圖謀反……”獨孤龍興奮極了,滔滔不絕說出自己剛想出的計劃,十分熟練。
獨孤鼉的眼神轉瞬變得冰冷,獨孤龍見狀識趣地閉上了嘴。
“難道,胡法舜真的要造反?”獨孤信悄聲地說。
“沒錯。”獨孤鼉的眼神不再冰冷,讚許地看着獨孤信。“胡法舜確實有這樣的打算,他也是這麼做的。不過可惜的是,胡法舜似乎一直是瞞着胡旦做這些事的。”
“所以,應該想辦法讓胡法舜光明正大的造反,然後我們再平息此亂。如此一來,胡旦也會受到牽連,天命帝就會成爲真正的孤家寡人?”獨孤信順勢說了下去。
“你確實很有長進。”獨孤鼉讚許地說道。
獨孤信猶豫片刻,遲疑地說:“不過,我懷疑,胡旦並非不知情。”
“爲何?”獨孤鼉問道。
“二哥,你不知道,這個胡旦乃是一個老奸巨猾的老狐狸,難纏的很。”獨孤龍神情鄭重。
“他長年執掌尚書省,大權獨握,六部都在他的眼下。一萬五千大軍的物資,半年備齊,胡法舜的動作必然明顯,他哪能不知道?”
獨孤鼉捏着下巴沉吟起來,陷入了思考。
“那就有意思了,或許可以讓他們父子全都玩完。”思忖片刻後,獨孤鼉冷哼一聲。
“只要能讓胡旦父子與陛下產生分歧,八柱國的利益就能保存。到時候,我們無須引入其他皇室的力量。”
“至於桂翼虎,他要是聰明的話,就會老老實實成爲我們獨孤家的傀儡。”
獨孤龍越聽越興奮,眼中散發着精光:“到時,啓家失勢,我們獨孤家又是八柱國之首,或許……”
他想象中的附和並未出現,反而是投來了四道冰冷的眼神。
“四叔,欲享九鼎之利,必承九鼎之重。依我看這九鼎之重,還是讓啓家繼續擔着的好。”獨孤信將自己的想法娓娓道來。
“你這孩子,鼠目寸光,小小年紀也配頂撞長輩麼!”獨孤龍頗爲生氣,也不知是因爲獨孤信對他的反駁,還是因爲自己在獨孤鼉面前的失態。
獨孤信並未退縮,嚴肅地說:“四叔,並非我頂撞您,而是您有失計較。陛下畢竟還未成年,要是陛下失去了胡旦,還是要有依靠。”
“皇室當中,唯有依雲長公主與陛下血脈最近,情誼最深。可她不過是一介女流,也沒有軍隊。”
“一旦胡家失勢,陛下孤立無援,我們獨孤家爲何不取而代之?架空陛下,二叔既爲家主亦爲攝政,掌控尚書省獨攬大權。”
獨孤信目光如炬:“如此一來,獨孤家即可享九鼎之利,而不承九鼎之重,豈不美哉?”
“你……”獨孤龍一時無語,被晚輩頂撞卻又無可奈何,只好回頭看着獨孤鼉,等待家主拿主意。
“好了,這件事先放一放,先對付胡旦再說。”獨孤鼉雖然以冷眼回饋獨孤龍,卻也冷眼看了獨孤信。
“桂翼虎聯絡燕王,燕王卻不一定敢進京,這是我們的機會。阿信,告訴桂翼虎,目前的緊要事情是扳倒胡旦。”
你都到豐鎬了,桂翼虎哪能無視你的意見,不過這樣也好,免得桂翼虎反客爲主,做了八柱國的頭腦,我這個四叔,從來都靠不住,獨孤信腹誹道。
“是。”獨孤信躬身領命,退出了客廳。
獨孤龍看着獨孤信恭敬地走出客廳,心有不甘。他回望獨孤鼉的臉色由暖轉冷,似乎回到了年輕時在老家的氣氛。
“老四,你太急了。”獨孤鼉高大健壯的身體緩緩站起,散發着威嚴。“阿信說的對,九鼎之利和九鼎之重,是要權衡的。你那麼着急,不怕天下人以此爲藉口,對我們獨孤家羣起而攻之?”
“……呃。”一番話說的獨孤龍陣陣後怕,額頭上見了冷汗。
“當然,你所說的也不是不可取,只是時機未到。”獨孤鼉看了看身上所穿的衣物,若有所思地說。
“家主不在京城的規矩,看來也要改了。給我準備上好的禮服,明天面聖。”
“我要讓豐鎬所有人都知道,獨孤家家主,獨孤鼉進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