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來人往的相府內,忽然冷清了起來,後園深處納蘭玉的房間裡,更是一片寂靜。這位剛剛在衆人面前,享受了無限聖眷的少年,神色一片黯淡。
敲門聲在這時響起,納蘭玉忽的發起怒來,大喝道:“說了不要來擾我了。”
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一人逆着陽光,站在門外,悠悠笑道:“納蘭公子,好大的脾氣。”
聲音清婉柔美,身姿清逸出塵,容顏清華絕俗,竟是董嫣然。
納蘭玉已經連驚叫的力氣都沒了,愕然望着董嫣然,不知是該苦笑還是該嘆息。很好,秦國的精明皇帝前腳剛走,楚國的美女高手後腳就到。他這小小房間,可真是蓬蓽生輝到了極處。
董嫣然笑吟吟步入室中,信手將房門關上。誰又能知道,剛招待過秦王的房間,現在又多了一位來意莫測的楚國高手。
納蘭玉見董嫣然走近,卻忽的眉頭一皺:“董姑娘,相隔不過半年,何以憔悴至此?”
董嫣然方纔在門前背光而立,讓人看不真切,到了近前,卻可以看到她如花容顏,竟是蒼白得不見血色,整個人比之當初獵場相見的絕代風華,憔悴瘦削得太多了。
董嫣然卻似渾不在意:“我一直暗中保護容若,屢逢血戰,艱辛跋涉,自然多了些風塵之態了。”
她說得隨意,納蘭玉也只是深深看了她一眼,便不再問。從來世道多艱,人心皆苦,將心比心,又何必窮究旁人的隱衷。
他只是單刀直入地問:“董姑娘此來,可是爲了容若?”
董嫣然點了點頭,白雪寒梅般美麗的容顏,攏上淡淡憂色:“我因爲一些事,耽擱了行程,錯過了可以救他的時機,趕到這裡時,他已經被關進了宮。我無計可施,只得前來尋我。你自幼出入皇宮,宮中內情最爲清楚,你也與他有朋友之義,我本不願爲難你,實在是此時此刻,除了你,再無人可以幫我。”
納蘭玉苦澀地笑笑:“我也只能答應替你儘量打探宮中的消息,有機會多到宮中去,想法子不要讓他們夫婦被人羞辱爲難。只是,真要我助你救他們出來,我是不能做的。”
他臉色悵然:“我畢竟是秦國人,抓他是皇上的主意,皇上留他在手上,自然有他的用意,我不可以背叛我的國家和君王。”
董嫣然看他一眼:“若是如此,當日你到底爲什麼要救蕭逸?蕭逸若死,秦國就可揮師楚國了。”
納蘭玉臉上忽然多了一種說不出的悲傷:“我救蕭逸,爲的是救秦國,和楚國並沒有關係,所以,你們楚國也實在不必承我的情。”
董嫣然看他眼中沉痛之色,一時竟有些不忍再問了。無論納蘭玉有什麼苦衷,這內情想必都是讓人痛徹心肝的。
她只輕輕一嘆:“你放心,我敬重你是朋友,又怎會逼你做叛國的事,你能把他們在宮中的情形告訴我,能助我們互通上消息,我就很是感激你了。我會想辦法慢慢查清宮中的地形,看能否救他們出去。”
納蘭玉一震,急道:“不行。”
“怎麼?”
“皇上爲了防範一個絕世高手的刺殺,而在宮中徵召了大量一流高手。秦宮中隨便一個侍衛、一個太監,都有可能內力精深,武功高明,絕非其他的王宮侍從可以相比。再加上他們日夜操練,配合無間,陣法嫺熟,宮中又有若干機關,姑娘你縱然武功高強,最好還是不要涉險。如果是容若,也絕不願讓你爲了他而處身於這樣的危險當中的。”
董嫣然神色微動,關心的卻不是皇宮的守衛到底有多森嚴,而是:“秦王防範的是哪一個絕世高手?那絕世高手又爲什麼要刺殺他?”
納蘭玉臉色立變,一片慘白。
董嫣然問出了口,見他此種情形,竟也一陣不忍。
房中氣氛忽然一僵,整個房間靜得只有納蘭玉忽然急促起來的呼吸之聲。
過了很久,他才輕輕地道:“我累了,想休息一下。”
董嫣然沉默地看了看他,然後柔美的身影毫無徵兆地在房中消失了。
納蘭玉臉色蒼白而僵硬,慢慢地俯臥在牀上,一動也不動。
黯淡的燭光下,他埋在枕與被之間的臉色,沒有人可以看清。
大秦皇帝出宮探望臣子,大秦國的公主卻在宮宇深處,審問自己的貼身女官。
看着跪在地上的雙蘿,安樂原本清澈如水的眸子,已經幽深得看不見底:“雙蘿,在今天之前,我都視你爲心腹,甚至認爲你是什麼話都可以傾吐的姐妹。因爲,在我的祖母、母親、兄長都捨棄我的時侯,是你一個小宮女一直鼓勵我不要屈服於命運,你冒殺頭的大險,助我逃走,敢在我被發現之後,拼了命地維護我。”
她再看向同樣跪在眼前的趙俊:“趙俊,我也很感激你,你肯放棄天大的功勞不要,你肯在找到我之後,不把我逼到絕境,你肯擔着干係放我走,而我要付出的代價,只不過,是兒戲般在你面前,做一個明顯的假姻緣。這可真是世上少有的便宜事啊!”
雙蘿顫抖起來:“公主,我沒有……”
安樂淺淺地笑一笑:“你們兩個都是皇上的功臣,不過,我要是說,你們服侍不周,要把你們杖斃,你以爲,皇上會爲你們出頭嗎?”
雙蘿猛打寒戰,整個人癱軟在地上。
趙俊卻苦笑了一下:“公主是如何知道的?”
“今天在大殿,我遠遠看到他們了,雖然隔得遠,看不清相貌,但衣服式樣還是可以分辨的。我心中生疑,讓人打聽了一下,原來是他,然後,一切就都合理了。”安樂淡淡道:“雙蘿居然有膽子慫恿我逃走,我居然可以藉着行獵的機會,從無數人的守護中逃出來,還能一直逃出京城那麼遠。你見了我,居然會輕易被我以死相脅就逼得放棄,而最後救我助我的,竟然就是我一直想要逃離的人。這世上,哪裡會有這樣巧、這樣好運氣的事。原來,所謂的奇緣只不過是……”
她淡淡一笑,那樣美麗又遙遠的笑容,眼神深處,一點一點浮現出痛楚之色。那樣美好有趣的相遇相識,那樣坦蕩無私的相助相護,那樣在逆境中不捨不棄的侍兒,那樣,準備放在心間,水遠銘記的時光,原來,從一開頭,就是一個陰謀。她本來以爲那是一個傳奇,卻原來,只是一個小小的笑話。
她微笑着站起來,凝視着下拜的兩個人:“你們還不對我說實話嗎?”
雙蘿忽的痛哭起來:“公主,那是聖旨,那是皇命啊!”
是啊,那是聖旨,是皇命,所以,她無法斥責,無法抗爭,甚至也無法憤怒,所以她的未來,被當做交易來擺佈,她的幸福只是御案上的籌碼,所以她的侍兒,理所當然出賣她,所以,她很久以前,曾經救過的護衛,心安理得地設計她。
她沒有責罵的理由,沒有憤怒的理由,沒有任何反抗的理由。
那是聖旨,那是皇命。
所以,她站立在華麗至極,也清冷至極的宮宇最深處,聲音隨着早春寒冷的風,帶着涼意響起來:“我不怪罪你們,我只是想知道,事情的始末。”
雙蘿蜷縮在地上,哭道:“我什麼都不清楚,是王總管傳的旨意,讓我慫恿公主逃出去,讓我引着公主往那條路上去,讓我勸公主在那處客棧訂房間,讓我拉公主去街上逛,被趙俊撞上。”
趙俊也道:“我也是奉命逼迫公主,卻不可把公主逼到絕境,真正掌握分寸的不是我,而是皇上派來暗中保護公主的高手,當時他們就藏在雅室的隔壁,用傳音入密通知我們該怎麼做。他們似乎只是想逼得公主逃跑、反抗,找個機會讓那人來救公主。至於後來公主忽然提出要隨便找個人嫁了,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但他們似乎也打算將計就計,讓我就這樣順着話頭逼迫公主。”
雙蘿哭道:“我只是奉命帶公主去那裡,讓趙俊發現,然後站出來維護公主,其他的,就沒有人吩咐過我了,我也是真看那人還算可以,才把金刀對着他扔下去的。”
趙俊在旁介面:“暗中一定有高手在旁掌控一切,就算雙蘿的刀子不對着那人扔,也一定會有什麼小石子一類的東西,凌空把刀子撞到那人頭上去。”
安樂點點頭,意態闌珊地揮揮手:“你們去吧!”
這樣輕描淡寫,沒有痛斥,沒有責罵,也沒有降罪,唯其如此,反而讓雙蘿和趙俊心中更覺驚疑。
趙俊沉聲道:“公主,皇上也並無惡意,應當只是想讓公主知道,那人,並不像公主以爲的那等不堪。”
雙蘿也聲音微弱地道:“公主,你知道是那人,不打算見見他嗎?”
安樂淡然微笑,悠悠行出了宮宇,擡頭望遠方碧空無盡,那樣遙遠高曠的天空啊,永遠不會屬於她。
那一段相遇,她本想當作記憶中的珍寶,藏在心靈最深處,珍之重之,不論未來命運如何陰暗悲涼,也可以讓她每每憶來,都相信,世間仍有光明與溫暖,仍有忠誠和關愛。
到如今,既知是局,已知是計,又有什麼必要,非要往陷阱中跳去。
那人的確是好人,但是,趙俊和雙蘿永遠不會明白,她的痛苦,從來不是因爲所託非人,而是她的至親,就這樣輕易將她擺佈安置。那人是好人,多麼幸運啊!可如果他不是好人,難道她的兄長對她未來的安排,會有任何改變嗎?
雙蘿和趙俊永遠不會明白,她傷心的,從來不是將來不能嫁如意郎君,而是,她血脈相系,願意生死與共的人,可以那樣微笑着說:“安樂,我爲你訂下了一門親事。”
夜已深深,納蘭玉的房間裡,連燭光都已在那無盡的寒冷與黑暗中,漸漸微弱,最後輕輕飄搖幾下,倏然熄滅。整個房間,一片沉寂的黑暗。
正是寒意最深時,縱是軟裘錦被,也讓人有徹骨之涼意。
窗外有夜風呼嘯,樹葉落盡的大樹也無助地在風雨中飄搖。
窗子忽然輕輕發出一聲響,不知可是禁不起風寒,倏然而開。無情的夜風,呼嘯而入,卻又在下一晰,被猛然閉住的窗子擋了回去。
在窗子開了又閉的一瞬間,有一個人影已然悄悄進入室內。
沒有燭光,也沒有月色隔着窗兒灑進來,黑沉沉的房間裡,看不見那人容顏和衣色,只有一個隱約的輪廓。
他沉默地站在房間裡,面向着牀榻,彷彿在等待什麼、期盼什麼。
然後,是長久的沉寂。
牀上的人不知是沉沉而睡,還是因傷重暈迷,竟似一點聲息也沒有聽到般,沒有絲毫動靜。
他終於慢慢走向牀榻,直到牀邊才立住,凝望牀上的人。
黑暗中,他的眼睛依然光華流轉,仿似可以暗夜視物一般。
他伸出手,似要接觸一下牀上的人以確定他安然無恙,又似想要掀開被子看看他傷勢如何,但手停在半空,卻又頓住,動作彷彿僵滯了一般,一動不動良久,忽的輕輕嘆息一聲。
這嘆息,在這樣深,這樣沉,這樣寒冷的夜晚,悄悄逝去,不留一絲痕跡。然後,他放下手,轉身,向窗子步去。
牀上的人忽的翻身而起,一伸手就拉他的衣服:“大哥。”
那人反應何等快捷,冷哼一聲,袖子一拂,人已掠向窗子。
納蘭玉不顧傷勢,猛然從牀上躍起,飛撲過去
但他的動作哪裡可能快得過那人,那人衣袍一拂,窗子彷彿被無形的手推開,眼見他就要穿窗而去,再也不能追尋到半絲痕跡。
是閃電倏然撕裂長空,是驚雷忽然擊向大地,那匹練般的光芒忽的挾着漫天寒風,迎面而來。
窗內人這次是來看傷者的,身上並未帶武器,面對這樣彙集了絕世高手一身精力,全部內力,全心全意,全神全志的一劍,也不敢硬接,不得不退了一步。
只這一步之退,納蘭玉已然撲到,一把死死抓住他的衣袖,失聲道:“大哥,你別走。”
那人袖子一擺,正要把他揮開,可是不經意一轉眸間,見他臉色灰敗,滿頭冷汗,連身上的衣服都溼透了,可見他是實在傷得不輕,剛纔那從牀上撲過來抓人的動作,給他帶來了極大的痛苦和負擔,若真是把他揮跌開來,就算出手再輕,也很容易讓他傷上加傷。
就這一遲疑間,窗外的劍手,已是一躍房內,收劍入鞘,一手關上窗子,一手晃亮火摺子:“先生,別來無恙。”
火光下,窗前人笑意盈盈,當然便是董嫣然。
被納蘭玉拉住的人,臉色霜寒,衣袍如雪,眼見事已至此,倒也不再急謀脫身,目光冷冷望向納蘭玉:“你不是一直對秦王忠心耿耿嗎,爲什麼還要暗中勾結楚國人?”
納蘭玉臉色慘白,神色黯然。
董嫣然卻微微皺眉:“我素來敬重先生神威,但君子絕交,不出惡言,納蘭公子畢竟與你曾有過兄弟之義,你又何必如此語出不堪,多加羞辱。”
雪衣人卻根本理也不理她,只是斜貌着納蘭玉:“你裝傷裝病,裝得要死,把我騙來,有什麼目的?怎麼不乾脆奏請秦王,在府里布下重重圍困來拿了我算了。”
他這裡句句帶刺,聽得納蘭玉面無血色。
董嫣然卻是難以坐視:“閣下何以如此口是心非,你聽說納蘭公子傷重待死,前來探視,可見心中仍有兄弟之情在,又何需如此冷言相對,更何況,納蘭公子傳出流言,固然是爲了引你前來,但也只是無可奈何之下,唯一的方法。以前你們相會之法、傳遞消息之途,你全都堵塞,除此之外,他別無聯絡你的辦法。你目光如炬,也當看出,納蘭公子雖未必有性命之憂,但傷勢絕然不輕,又怎能這般譏嘲於人。”
雪衣人只是冷冷一哼,沒有說話。
反而是納蘭玉搖了搖頭:“董姑娘,你不必這樣說。大哥心裡其實是關心我的,只是他嘴硬心軟,既是受我的騙來了,自然該讓他出出氣。”
他說話的時侯,臉青脣白,還全身發抖,可見他的傷勢的確不輕,這一撲一扯之間,只怕把身上已經開始癒合的棒傷又全給扯開了,但他卻還不肯放開雪衣人的衣袖。
他完全清楚,雪衣人是不願他傷上加傷,纔沒揮開他,如果他放開了手,憑董嫣然,只怕是無法攔住雪衣人的。
雪衣人只看了他一眼,就似不想多看一般移開目光:“既然你把我騙來了,也就不用再抓着了,有事就說。”
納蘭玉知他素來說話算話,暗暗鬆了口氣,放開了手。
他完全是憑一股意志在撐着,這心下一鬆,放手之後,立刻頭暈眼花,身體搖了幾搖,幾平站立不住。
雪衣人不理不睬,冷眼而望,看那表情,納蘭玉就算當着他的面倒下來,他也不會伸手扶一下。
董嫣然卻伸手扶住納蘭玉,美眸看似不經意地從雪衣人身上一掃而過。他方纔的允諾,可是因爲也不忍納蘭玉單衣重傷,立在這一片寒寂之中?
但她似乎也怕說破了讓雪衣人惱羞成怒,什麼也不說,什麼也不表示,把納蘭玉扶上牀去,拉了被子,替他蓋在身上。
納蘭玉不敢坐實,也不便躺下或臥下,半倚在牀上,眼望着雪衣人:“大哥,我想見你是想向你打聽一個人。”
雪衣人冷冷看了董嫣然一眼:“我看到她時,已經猜到了。”
“容若是我的朋友,他非常關心性德,他希望能見到性德,希望知道他安然無恙。”
“放心,我不會傷害他,我目前正在尋訪名醫,爲他查找失去武功的原因,也在搜尋靈藥,希望能幫他恢復武功。”
董嫣然輕聲道:“若是希望他恢復武功,讓他留在容若身邊不是更好嗎?容若可以調動楚國傾國之力爲他治療,豈不比你方便得多。”
雪衣人冷笑一聲:“那個容若只知道自己胡作非爲,何曾考慮過他,明知道他武功全失,還要留在是非之地,惹來重重危險。聽說,當日我把性德帶走之後,他就立刻遇上了連串狙殺,被人擄走,甚至還有被殺之說,若非性德被我帶走,說不定就要遭受殺身之禍,以致我終身遺憾。”
董嫣然笑道:“你也太小看蕭性德了,他失去武功,也能在各方勢力交迫下應付自如,若非似你這等眼光如炬,又豈能看出他的深淺來。真有他在,或許別的人,根本不敢對容若動手。”
“那個容若的死活,與我無關,我也不想理會。性德既被我帶走了,除非他武功恢復,與我傾力一戰,將我打敗或擊殺,否則,他不會有機會,繼續回去給容若賣命。”
董嫣然苦笑了一聲:“原來被你看重,下場就是如此,我倒真該爲蕭性德一大哭。”
納蘭玉低聲道:“大哥,你放了他吧!你若真是爲了他好,就該尊重他、幫助他,爲他着想,給他自由,而不是困住他。”
雪衣人縱聲笑道:“你錯了,我從來只爲我自己好,我喜歡他的武功本領,我一定要與他一戰,所以,我無須尊重他、幫助他,爲他着想,給他自由,我只要他武功恢復,成爲我的敵人,給我一場痛快的決鬥。”
納蘭玉輕輕道:“你真的只想要決鬥嗎?你有無想過,你若敗亡,你畢生的追求豈不付予流水落花,那些寄希望於你的人,又該何去何從?你想要做的,到底是一個絕代的劍客,還是……”
他越說,雪衣人臉色越是冰冷,最終喝道:“閉嘴,我的事,還輪不到你來管。”
納蘭玉卻沒理會,繼續說下去:“大哥,我希望你能真的想清楚,這麼多年來,你一直在追尋的,你真正最想要的,到底是什麼……”
逼人的氣勢倏然壓下,納蘭玉張開嘴,卻忽然間發現,自己發不出聲音了。
雪衣人臉上怒色已現:“你是真以爲我不忍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