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朦朧。
月正當空。
這一夜間,大楚王城風起雲涌。
以聚聖山十三先生爲餌,所引開的局面,超出了所有人預料之外。
哪怕大楚早有準備,卻也還是動盪不堪,死傷無數。
整座皇宮,所有建築,所有嬪妃、侍衛、宮女、太監等,盡都化作灰燼。
王城各處的真玄之戰,也早有準備,但難免還是有所波及,各處建築崩塌,人畜傷亡甚衆。
但更多的是朝堂上的局勢變化。
大楚王朝的高層之中,足有十餘位真玄級數的大修士,顯露了蹤跡。
如三國師等,已經伏法。
如四國師蔣求仙,也被生擒。
卻也另有一批,逃出王城之外。
今夜浮出水面的十餘位真玄大修士,皆屬高層人物,正一品官職、從一品官職、便是資歷尚淺的也是正二品大員。
而如今這些人,死的死,抓的抓,逃的逃。
他們的職位,將會空出來。
他們的家族,他們麾下黨羽及門生弟子,也都將清算。
大楚王朝各部,都將空出一大批官位來。
王城之內,各大家族的勢力,也將爲之重洗。
這一夜的鬥法極爲激烈,但這一夜之後,權力更迭的暗流,論起慘烈來,也不遑多讓。
——
學士府中。
楚帝揹負雙手,他的氣色,已不如之前。
此次的折損,以及此次的戰果,都已經擺放在眼前。
最大的戰果,莫過於斬殺兩大真玄巔峰的人物。
這是世間最絕頂的人物,具有最強的力量。
若不是藉助舉國之力,也難取勝,更難斬殺。
“斬殺兩大真玄巔峰,已經是令人意外了。”
帝師感慨了一聲,說道:“只不過,接下來數年光景,我大楚境內,國運折損,恐天災人禍甚多,人心浮動,忠義不穩,要出變故。”
楚帝緩緩點頭,說道:“早有所料,也早有準備,便按照原來商量好的,吩咐下去罷。”
帝師應了一聲,又有幾分遺憾,說道:“可惜真元宗主逃了。”
楚帝頓了下,看了過來,搖頭道:“他逃不了的,真玄九印已被我國運擊潰,精氣神受創,傷勢之重,無力迴天,十年之內,必油盡燈枯。原本朕是要將他當場斬殺,但他活着回去,還能將真元宗鎮壓幾年……”
帝師深知大楚諸般隱秘,當即便已知曉楚帝所想。
即便楚帝曾是他門下真傳弟子,但如今君臣有別,他老人家卻也只能扮個迷糊。
作爲臣子,無論想通什麼,在君主面前,永遠要顯得愚魯兩分。
“陛下留他鎮住真元宗?”
“他若隕落,真元宗必定亂象紛呈,不堪一擊,但是,朕要的不是一盤散沙,而是一座完整的仙宗。”
“陛下決意要定此人選了?”
“當然。”楚帝正色說道:“當今真元宗主隕落,諸位真玄大修士,必然爭奪宗主之位,他即便晉升真玄,也資歷不足。只有留下當今真元宗主,才能替他掃清障礙,親自授命於他,待到那時,纔可以名正言順,繼任宗主之位。”
“陛下當真深謀遠慮,如此大戰之下,竟也考慮到了這一點。”
帝師這般說來,神色有異。
大楚王朝之中,只有他與楚帝二人,知曉那人的身份。
學士府的人,以爲袁正海便是大楚在真元宗之內埋得最深的棋子,而且被真元宗策反。
但袁正海本就只是一個擺在明面上的。
“真元宗這邊,暫無須過多憂慮,更重要的是,壓制各方亂象,以及其他仙宗。”
楚帝沉聲說道:“這一次,雖然動用國運,但戰績確實不俗了。”
帝師微微點頭,又想到什麼,只是略有遲疑,未有開口。
“您老是朕的授業恩師,有什麼話,但說無妨。”楚帝平靜說道。
“陛下先前爲何讓老夫饒過蔣求仙?”帝師問道。
“朕何時說要饒他?”楚帝道。
“這……”帝師頓了下,道:“陛下提及,留他一命,試探聚聖山?但是憑藉蔣求仙……”
“他身上的聚聖山劍意,至關重要。”楚帝說道。
“聚聖山劍意?”帝師聞言,唸了一句,便又沉默下來。
“你不覺得,蔣求仙變強了嗎?”楚帝問道。
“這……”帝師正色說道:“蔣求仙原本只是真玄二印之上的法力,真玄第三印都勉強,他一身法力大多在鎮壓聚聖山劍意,但這一次,他展現出了六印真玄的法力。”
“之前先帝替他算過,若是施展六印真玄的法力,十六息之內,他就會被聚聖山劍意所滅。”楚帝停頓了一下,又說道:“不過,這些年來,白聖君的威勢,更加強大,分明還是真玄九印,卻強大到不可思議的地步,所以……蔣求仙這些年來,比以往還要分出更多的法力,才能去鎮壓劍意,便也顯得日漸虛弱了。若以如今來算,蔣求仙若是不顧體內劍意,全心施展六印真玄的法力,他十息之內,就會身死道消。”
“蔣求仙與老夫一戰,可不止十息。”帝師應道。
“所以,你還看不清楚?”楚帝問道。
“陛下認爲,不是蔣求仙更強了,而是白聖君弱了?”帝師心中早有明悟,但仍是出聲問了一句。
“白聖君的劍意,斬的不單是肉身,甚至還斬了大道所在,而糾纏不斷,至死方休。”楚帝說着,輕笑一聲,道:“至死方休,蔣求仙不死,劍意不休!但是,若是白聖君死了呢?”
“這……”帝師臉色變幻,說道:“傳說聚聖山至高劍意,乃是冥冥之中的大道之劍,以白聖君的大道爲源頭,而長久存在,糾纏受劍之人,隨着年月過去,傷勢劍意卻不減反增,會因爲白聖君的強大,冥冥之中,日漸強盛。”
“冥冥之中,劍意殘存,與白聖君本身有聯繫。”楚帝說道:“先帝曾推算過,若反過來看,白聖君若死,大道潰散,這劍意便是無根之水,會斷了源頭。”
“一旦斷了源頭,那麼劍意就會沒有來源,只要蔣求仙動用自身法力,就可以磨去劍意,恢復全盛之時。”帝師的臉上,帶着些許驚異之色,道:“陛下想要以蔣求仙,來推算白聖君的狀態?”
“正是,所以朕暫留蔣求仙一命,打入天牢,你親自監看,日夜守護,不得有誤。”
“是。”
“修行盛典尚未結束,學士府還有要事忙碌,老師先去忙罷。”
“老臣告退。”
——
場中沉寂了下來。
楚帝微微閉目,看向了聚聖山的方向。
白聖君驚才絕豔,天縱奇才,乃是世間第一強者,連天機閣都算不了他的痕跡,誰都不知道他的一切,但是,古元宗覆滅之時,白聖君劍下餘威波及蔣求仙,卻未有誅滅這位六印真玄。
而今蔣求仙,便是世間極少數,可以藉機用來推算白聖君的引子。
當年先帝留下蔣求仙,替他隱了來歷,封爲國師,實則也有這方面的考慮。
只不過數百年間,白聖君只越來越強,所以劍意日漸強盛,蔣求仙越發虛弱。
“這一次,他劍動天門,前所未有地強烈,反噬也必然前所未有地沉重,所以導致他劍意虛弱。”
“想必強如他白聖君,此刻也是處境堪憂,便可以借蔣求仙,來推算白聖君的強弱。”
“從現在看來,劍意依然還在不斷減弱。”
“根據蔣求仙,便可以推算,白聖君究竟境況如何。”
“我大楚近些年間,足以一統天御福地,往外擴展疆土,而外界各方,唯白聖君,過於強大,而不受掌控。”
“先帝曾言,那一座聚聖山福地,屬於東洲的命脈,有大凶隱伏,也有機緣伴隨。”
“六百年前,白聖君劍壓東洲,舉世無敵,受三十六福地的各位真玄老祖請託,鎮守聚聖山。”
“聚聖山一旦生變,東洲爲之大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