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戰雙方,因差距懸殊,倒沒有造成鬥法糾纏,波及八方的慘狀。
蛟龍之威,鎮壓兩大真人,只碎了一層樓。
豢龍君莊冥取勝,但並未殺人,而是揚長而去。
大楚精銳並未阻攔這位東洲人傑榜第三十六的傑出俊彥,本想處罰另外兩位真人,但莊冥既然離去,再作懲處,不免顯得偏頗太過。
於是便也只是加以訓誡,並交出一柄法器,權且當做此地損壞之賠償。
兩位真人,三名弟子,便狼狽不堪地被驅趕出去。
——
此次也真是無妄之災。
不過師兄弟閒聊兩句,誰知話中的正主,就在此城之中,而且正好聽得他師兄弟二人的言談。
能夠僥倖留下性命來,也算是頗爲難得。
只是兩位真人,心中難免不暢。
三位弟子,也憤憤不已。
正當準備離開城外。
卻見城門所在。
莊冥身着金紋白衣,揹負雙手,神色平淡,正靜靜等候。
“你……”
兩位真人,三位弟子,盡都露出驚色。
莫非此人只是礙於大楚統領當前,而不出手。
實則就在前方等候,半途截殺?
此人未免太過於睚眥必報了罷?
“你還想斬草除根?”那位真人級數的師叔,臉色陰晴不定。
“按我一向行事,犯與我結仇者,只當斬草除根,以絕後患。”莊冥淡然說道:“不過,你們只是出言不遜,也不算與我有仇。”
“……”
兩位真人面面相覷,三位弟子更是憤怒在心。
先動用蛟龍,將兩位真人狠狠鎮壓下去,下手之時,可打得不輕,若非大楚精銳趕到,似乎還想要動殺機,如今便說只是出言不遜,而不算有仇?
“凡行走在世,無論修行之人,還是凡夫俗子,都須知禍從口出。”
莊冥揹負雙手,平靜說道:“今日留你師兄弟性命,只稍作懲戒,權且作爲訓誡,今後務必切記,凡事須得謹言慎行,勿爲一時言語吹噓之痛快而搭上性命,使多年修行而付諸流水。”
說完之後,便見莊冥伸手一揮。
蛟龍騰飛而起,化作丈許來長,腰身粗細,掀起狂風,托起莊冥,離地而起,瞬間遠去。
——
“師兄……”
“他確實沒有殺機,只是教訓你我罷了。”
“可……”那真人面色變了又變,終是低聲道:“也是。”
人傑榜上的年輕俊彥,皆是天縱奇才,也不免傲氣驕橫,若換作其他人,恐怕今日當真是性命難保,也就是這位十三先生,殺性不重,才只作教訓。
“他說得不錯,禍從口出,須謹言慎行。”
年長些的這位真人,低沉說道:“經此一事,無論你我,還是你們這三個小輩,都須得知曉,逞一時口快,或有殺身之禍。他今日傷人,實爲日後救人……”
說完之後,便見這位年長些的真人,停頓了半晌。
兩位真人,均是沉思。
片刻後,才見年長這位真人,朝着莊冥離去的方向,深深施了一禮。
“枉貧道修行二百餘年,仍不知這般爲人處世之道理,今日得十三先生教授,而豁然開悟,減去後半生無妄之災,日後如再得見,當尊爲師長。”
“……”
其餘人則面面相覷。
雖說是自家多言,但分明是對方尋釁,打傷了師父和師叔,就算不願追究,不敢追究,就此揭過,也便罷了……但這被人打了一頓,還感恩戴德,尊爲師長,又是什麼玩意兒?
——
蛟龍騰飛。
莊冥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三師兄說過,修行中人,固然年歲長遠,但他們修行的是本心,長年閉關修煉,未必就真比市井間的老狐狸來的狡猾。
至少有一部分修行人,還是很天性純真,比較好哄騙的。
莊冥自問,他一向與人結仇,必要尋求斬草除根,避免日後造成禍患。
所謂虎落平原被犬欺,例如哪日自家身受重傷,正好又遭遇以往看不上眼的尋常修行人,指不定便栽在了對方的手裡。
只不過這幾個,也不算深仇大恨,他也非嗜殺之輩,便未有動此殺念。
但今日打了兩位真人,不免會結下些恩怨。
所以他停留下來,留下一番話,也算消去幾分。
“觀這師徒五人,還算性情直率,足以消去心中不滿憤恨,指不定對我感恩戴德,日後我莊氏商行擴張,也少些仇家,多些助力。”
莊冥這般想着,蛟龍駕風,往劉越軒那邊飛去。
——
馬車邊上。
劉越軒抱着石盤,看着旁邊呼吸吐納的聞旱。
“我推算了一下,大楚精銳之所以這麼快找上門來,是因爲你身上還殘存雷霆之氣,不過氣血運轉幾遍,依附於身的真玄氣息也就消了,回頭再收斂一下氣血,避免再被人追上。”
“我明白了。”聞旱微微點頭,身上的血氣,逐漸流動,消去雷霆殘存氣息。
“你能聽得進去,也算可造之材。”
劉越軒微微點頭,甚爲滿意,儘管在他眼中,這傢伙不大靈光,但好歹能聽得進話。
也許這傢伙並不是蠢笨,只是橫煉神魔之軀,須得專心致志,一心錘鍊,經受艱難困苦,踏破肉身界限,強壯體魄……若是不能專心致志,大概也經受不住那千錘百煉而脫胎換骨的痛苦,成就不了橫煉神魔之身。
相較之下,道門修行,凝就金丹,既要感悟蒼天大地,也須感悟自身,方向也頗是不同。
正在劉越軒這般想着時。
聞旱忽然停了下來,神色極爲複雜。
前方蛟龍騰飛而來,駕馭狂風,威勢凜凜。
此時此刻,在毫不掩飾的龍威之下,聞旱的氣血,不斷激盪,宛如決堤之流,難以自制。
而他的臉上,也是變化不定。
“龍君……”
聞旱心中升起一股難言的意味,張了張口,竟是無言。
源自於血脈的印記,讓他禁不住想要跪伏相迎。
但是他緊緊咬牙,確認矗立不動。
——
但見前方。
蛟龍騰飛而至。
莊冥駕風而來。
“嗯?”
在龍威席捲之時,莊冥已察覺異狀。
聞旱的氣血,在龍威之下,竟有躁動?
但這種躁動,是聞旱體內的躁動,像是兩種意志的交鋒,導致他體內氣息紊亂。
他的血脈本能,要向蛟龍臣服。
而他的驕傲意志,卻不願臣服。
因此這尊橫煉神魔,此刻渾身顫動,黝黑的皮膚,涌現出火紅的血色,而他的臉色,卻漸漸變得蒼白。
莊冥閉上雙目,以蛟龍之身,感應前方。
從聞旱的身上,有着熟悉而又親近的氣息。
而這一種氣息,極爲古怪。
“像是父親見了兒子。”
“像是主人見了僕人。”
“我以蛟龍之身,俯視着聞旱這尊橫煉神魔?”
剎那之間,莊冥睜開了雙眼,臉色漸漸凝重。
狂風落地,蛟龍盤踞。
莊冥負手而立。
場面安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