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憐無法置信地看着獨孤敗那張鐵鑄面具,愣愣問。
“公。子敗,你。爲何會。來到。這裡?更爲何。要。救我?”
獨孤敗卻未有正面回望十憐,只是就瞥藥池內已昏去的顏鋒,向來冷漠的目光,竟罕有地泛起一絲憂色,道。
“我,是因爲今夜在閉關之中,幕然遠遠感應到顏鋒體內的氣有所異樣,纔會趕來這裡!”
原來,獨孤敗與不敗刀,早前突然感應到一件他和它極不欲發生的事,便是指顏鋒會陡生劇變?
只是,能在如此遠的距離,便能感應到顏鋒體內氣息的些微變化,獨孤敗刀道修爲之高可想而知,刀中之神美譽,實是當之無愧!
十憐又道。
“那。既然你已來了,可知道顏鋒爲何會突然變成如此?他臉上和身上的獸鱗,本已幾近痊癒的。”
獨孤敗又一瞧顏鋒,答。
“依我看,顏鋒狂性大發,恍如血人,極可能因爲洗血訣在可以徹底抑制其瘋血之前,所生的暝眩反應”
所謂暝眩反應,其實是患者藥到病除前的最後一次發作,這場發作,可能較平素的病情更爲嚴重,但若能熬過這一關,此後便能安枕無憂!
十憐也聽過這種暝眩反應,故亦明解當中道理,只是獨孤敗此言一出,她卻是芳容微變,呆呆的道。
“我。從沒對你說過,顏鋒的獸鱗能逐漸消失,是因爲華陀神鑑的洗血訣,但你適才不假思索,便已說是洗血訣的暝眩反應。你怎會知道。華陀神鑑之事?”
“啊。我。明白了!難道當日在市集暗中將洗血訣留下給我的人,是。你?”
獨孤敗也沒想到自己會一時說漏了咀,唯既然給十憐細心瞧破,他亦直認不諱。
“是的!洗血訣確是我爲顏鋒找來,那又如何?”
“但,顏鋒本是你的對手,也可能是你畢生最強的對手,你。爲何會反過來助他渡過難關?”
獨孤敗終於笑了,但卻是一聲冷笑,一聲因世俗人心,從來不管明白他心底所思所想而發出的冷笑。
“嘿,你以爲我獨孤敗是什麼人?我獨孤敗若要戰一個人,豈會乘人之危?”
“若顏鋒未能以其畢生最佳境界戰我,我也不屑戰他!我這樣悉心爲他安排,無非是要求一場公平的決戰!”
不錯!除非不戰,要戰,便要戰得公平!若顏鋒因爲任何原因,而未能盡展應有的實力,獨孤敗即使勝了,也是毫無意義!
“但,任何決戰總是有勝有敗,若然到了最後,敗的人是你呢?”十憐又問。
獨孤敗眼眸不轉,正色道。
“即使我拜,也要敗得心服口服,敗得光榮!”
獨孤敗便是這樣一個人!勝要勝得令自己心服口服,敗,也要敗得心服口服!
“既然你找來了極爲難得的洗血訣,那呂亭兒突然一反常態,主動與顏鋒複合,更規勸他重新振作,恐怕!也是你的悉心安排了?”
這一次,獨孤敗已沒有迴應,然而沒有迴應,亦即默認。
十憐看着獨孤敗那張鐵鑄的臉,看着他眼內那絲強如神明般大公無私之色,她的一雙眸子,猝地充滿欣賞之情,心中更不由對眼前的獨孤敗盡然起敬,重重地噗了口氣,道。
“其實。顏鋒有你這樣的對手,是他畢生的最大福氣。”
確是,無論獨孤敗曾暗中爲顏鋒付出多少心力,事到如今,恐怕一切前功也要盡廢了。
緣於十憐只見此刻的顏鋒,雖已被獨孤敗封了身上數十大穴而昏厥過去,但身在藥池內的他,渾身的炙熱瘋血,仍令池內藥液不斷蒸發,他的臉上身上,更在此短短時刻之內,復又浮現不少獸鱗。
“啊?怎會。這樣的?顏大哥的獸鱗本已在陸續消散,爲何又會。再度漂現?且獸鱗漂現之快,恐怕。很快便將他打回原形!”
獨孤敗一瞄顏鋒,就連向來處變不驚的他,此際也展現憂色,道。
“顏鋒如今這個困境,全因他體內的瘋血本是家族遺傳,早已觸入他的五臟六腑,血脈骨髓,根本無法真正抽離體外!”
“我滿以爲洗血訣能爲他洗清瘋血,其實證了。洗血訣只能洗清世上任何並非天生的外來熱毒,卻無法洗清家族遺傳,極其量,也只能將顏鋒體內瘋血,抑制回五年前他猶未獸性大發前的模樣,然而。”
“如今恐怕連抑制瘋血也絕不可能,顏鋒體內瘋血之狂,根本無法讓他能順利熬過眼前這個暝眩反應的最後關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