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勞鯊兄給大王通報一下。”忍神龜從懷裡摸了一顆白瑩瑩的珍珠來,這珠子足有小兒拳頭大小,算是極品了,是他有一次和蚌女情人云雨之歡後從蚌女身上扣下來的。反正蚌女每隔一段時間就能生成幾顆,她對這個不在乎。
“老龜,真是客氣了。”虎頭鯊笑嘻嘻的接在手中,眯了眼睛瞧了幾下,興高采烈的轉身進了魚骨宮殿。“你在這裡等着,切不要四處亂走,免得被巡查的虎鯊衛隊給誤吃了。”
乾玉哼了一聲,“還真把自己當回事,以爲自己是凡間官府衙門呢。區區一個水妖,正經的東西沒有,囉哩囉唆的凡人惡俗倒是學了不少。”
陸青笑道,“鱗甲走獸成精,雖然身具妖法神通,但靈智愈生,便愈發的嚮往凡俗富貴人家的排場,這是人之常情,也不要怪他了。”
忍神龜說道,“恩公、乾姑娘兩位莫急,我這義兄就是喜歡這門庭森森壁壘重重的調調,他爲妖品性還是不錯的,但他手下這些妖物若是不答對好了,我還真甭想見到他。”
亞龍王在殿門前左看看右瞧瞧,撇了嘴說道,“我看你這義兄對你可不怎麼樣,小心讓你吃個閉門羹。”
“我義兄義薄雲天,又豈是你說得那樣。”忍神龜急了,“他是龍礁島外圍海域的頭一號妖王,手下三五千衆,自然要講些威儀了。哪像你,一個淺水魚鱉,也敢來深海叫囂。”
“你說什麼?!敢罵本王是個淺水魚鱉?看我今天不教訓你一下。”亞龍王火往上撞,擼胳膊挽袖子便要衝上來。他的道場本在鎮海府外不遠的海域,離着海岸不到千里,平生最恨人家說他是淺海妖獸。“想當初這龍礁島海域的龍頭老大,也是我們蛟龍一族的,你神氣什麼!”
他剛剛衝上幾步,就被蠻妖兒從後面拉住衣領給拖了回去,照腿上踹了一腳把他放倒在地。他掙扎着爬起,還要再衝上去,這時候前面人影一閃,那頭虎頭鯊又遊了回來。亞龍王倒是識相,便立刻安靜不再鬧了。
“我家大王說,他不在!”虎頭鯊此番回來卻是冷着臉,好像誰欠他錢似的,將那顆珍珠向着忍神龜一拋。“還給你的東西,誰要這破玩意兒。”
忍神龜傻乎乎的沒聽明白,“誰不在?”
“我家大王說,他不在。你耳朵聾了嗎?”虎頭鯊露出一副嫌惡的嘴臉,吩咐門後的幾頭海妖便要關門。
“請問鯊兄,白鯊大王去哪裡了?”忍神龜硬擠了過去,卻被虎頭鯊一下向外推出。
這下蠻妖兒也壓制不住火起,衝了上前抓住虎頭鯊的一隻手臂說道,“兀那鯊怪,你家大王既然不在,又是哪一個跟你說得話?”
虎頭鯊一愣,纔想起自己剛纔說得話確實露了底,當下來個翻臉不認,“他說不在就是不在,哪那麼多廢話。趕快撒手,若再不撒手,我可要放海狗妖咬人了。”他說着手足亂動想要掙脫,一條破爛鯊尾角不小心掃到了蠻妖兒的胸前。
蠻妖兒是千年冰蟒,何時受過這般威脅和羞辱,擡手便是一拳,這一拳帶了她三成的妖力,若不是陸青在下海之前曾經囑咐要對忍神龜的朋友以禮相待,蠻妖兒這一下出手的可就銀矛而非拳頭了。
饒是這樣,那頭不足三轉妖丹道行的虎頭鯊也經受不起,“砰”的一聲被砸出去老遠,鯊嘴被砸塌,一口鋒利得象刀似的鋸齒牙也被砸落了半口。他身子一彈躍起,轉身便想遊走。蠻妖兒一不做二不休,身子閃電般游過去,抓了他兩隻不太成型的手臂擰麻花一般扭在一起,就勢將他倒拎了起來。“若不想死,便帶路去見你們大王。”
跟着虎頭鯊一起守護大門的還有二三十頭海狗妖,見勢不好便衝了過來,各執傢伙便要羣毆。事情鬧到這個天地,看來也不能善了,陸青向着亞龍王和三頭魔刃虎使個眼色,四個傢伙猛然衝了過去,三下五除二將海狗妖統統都放倒在地。
“使不得使不得。”忍神龜雙手連搖,身上直冒冷汗,他可沒膽子讓盛怒之下的蠻妖兒放了虎頭鯊,只好對虎頭鯊說道,“鯊兄,事到如今你還是乖乖給我們帶路吧。”
虎頭鯊見亞龍王和魔刃虎出手的架勢,曉得今天碰到了硬茬子,倒也變得乖巧了,“我自是可以給你們帶路,若是大王怪罪下來,休要怨我。”言語間閃爍其詞,好像有許多難言之隱。
“義兄和我情同手足,又怎會怨我?”忍神龜死性不改,又把那珠子拿出來硬向虎頭鯊懷中塞去。“這東西還是請鯊兄收下吧。”
“你這東西咱大王現在有的是,你還是自己留着吧。”
“今天義兄到底怎麼了?”忍神龜十分不解。
“他身邊現在有客人,正在飲酒作樂,若是冒然闖進去,統統是死路一條。”虎頭鯊不敢看忍神龜,低頭瞄向別處。
“什麼客人,難道還比老朋友重要嗎?你說。”忍神龜不高興了,他已經在陸青恩公面前誇下海口,但白鯊大王卻避而不見,這讓他情何以堪。
“別問啦!那......那客人,原是你識得的。”
虎頭鯊說得吞吞吐吐,忍神龜便更生疑惑,便問個不休。
陸青不耐煩起來,“有什麼好問的,見了白鯊大王的面不就知道了麼,蠻妖兒,讓那頭鯊妖指路,咱們衝進去。”
蠻妖兒應了一聲,拎起虎頭鯊便向着裡面衝去。忍神龜心中一團霧水,也緊緊跟隨。陸青和乾玉帶着亞龍王等人和一百天魔女衆,前呼後擁的向着水府深處衝去。
白鯊大王的這一處水府果然奢華,裡三層外三層似乎沒有盡頭,而且這一路上的海妖衆多,紛紛上來攔阻,但在蠻妖兒、亞龍王和三頭魔刃虎的重重打擊之下,非死即傷,一會兒便做了鳥獸散。
在虎頭鯊的指引下,衆人沒多久便到了水府後殿前面,殿前擋路的水族妖物被亞龍王等一陣妖法水刃打得抱頭鼠竄。衆人直入殿中,只見裡面也是亂作一團,珊瑚礁和玉石搭成的桌上擺着佳餚美酒,一個身材高大通身白色的怪物正站在堂上。他人身魚臉,兩排白森森的牙齒呲出嘴邊,令人不寒而慄。這怪物正是白鯊大王。
想來他也沒料到陸青等人能這麼快便衝殺進來,懷裡抱着一個花枝招展的美嬌-娘,正要從殿中奔出,卻與陸青等人迎頭撞上。陸青向他懷中一看,心中便是一愣,白鯊大王懷中的美嬌-娘不是別的,正是忍神龜的相好蚌雪兒。
忍神龜顯然也看到了,渾身發抖,臉都氣得綠了,雖然他的臉本來也是綠的,但此時只有更綠。他指着白鯊大王說道,“你、你兩個......幹得好事!”
白鯊大王被抓了現形,一張醜臉也掛不住了,五味雜陳。“我......我,是這娘們自己送上門來的,兄弟,你也知道,這蚌女素有水性楊花之名。自從前些日子你帶了她來串門敘舊,她便識得路了,她今日自己找上門來對我說,說什麼仰慕我英偉俊挺,有財有勢,兩句話不到便自動的投懷送抱。兄弟......”
“別叫我兄弟,我忍神龜沒你這樣的兄弟!”忍神龜氣得顯了原形,身上五色流彩法力氤氳,馬上便要發作。“朋友妻不可欺,你做了這等事,還有什麼臉叫我兄弟。”
白鯊大王恬不知恥,此時已經穩住了心神。“你不是常說,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麼,我不過借你的衣裳穿穿罷了,你用到如此生氣麼?”
這話確實是忍神龜常掛在嘴邊的,之前在“萌霞島”上還用這話氣蠻妖兒來着,此時白鯊大王依樣一說,他再也說不出話來,只剩下運氣的份了。
此時白鯊大王懷中那蚌女卻突然咯咯笑起來,“白鯊大王,你這窩囊廢,還自吹什麼龍礁島海域之主,號稱六品神丹的修爲,卻被一個籍籍無名的神龜獸打上門來不敢應對,算什麼英雄好漢。忍神龜,我就是跟了大王怎麼了,我早就受夠你這土鱉兒了。”
在海妖羣了,若是罵對方土鱉兒就是最大的侮辱了,簡直比被刨了祖墳還要難受。忍神龜氣得一陣悶聲怪叫,“賤蚌、蕩-婦,看我不殺了你!”
“我雖看不慣忍神龜這喜新厭舊的德性,但我更恨你這連朋友的相好都要染指的傢伙。白鯊狗賊,看傢伙吧!”蠻妖兒早就按耐不住,此時罵了一通,掌中的銀矛一抖,一道碗口粗細的冰箭便向着白鯊大王射去。
“嗷嗚——”忍神龜一聲悶吼,同時兩隻前足猛然在地上一踏,“轟”的一聲,殿中地面鋪就岩石一下都崩碎起來,十幾顆碩大的石筍從下面冒出來,向着白鯊大王腳下攻去。
白鯊大王手一張便取出了自己的應手妖器,是他自己收集死去的深海妖獸獸骨煉製的邪器,那東西是一個白森森的大剪子,足有五尺長短,背厚刃利,上面都是閃着藍光的鋸齒。
他顯然是一頭擅長調運水靈力妖法的妖王,手裡的大剪子揮出,“咯嘣”一聲便剪斷了蠻妖兒射過來的那根水箭。接着他身子蕩起化了本相,是一頭長有兩丈的白色虎頭鯊,身子靈活無比,扭了幾扭,居然從忍神龜放出的石筍陣中游了出來。
陸青和乾玉看得清楚,這頭白色大虎頭鯊雖然對蚌女自吹有六品妖丹道行,但實際上也不過五轉罷了。有蠻妖兒等人對陣,足以降服這頭鯊妖。陸青便拉着乾玉站在一旁觀戰,一百天魔女在藍媚兒的調度下兜了一個半圓護住兩人身後左右。
白鯊大王自知理虧,出了石筍陣也不戀戰,一隻手夾着蚌女便向外游去。忍神龜已成狂怒狀態,豈能容得“奸-夫淫-婦”逃走,龐大身軀隨之撲來,大口一張居然在海中便放起火來。蠻妖兒銀矛抖了幾抖,幾塊直徑五尺的寒冰瞬間凝結,向着白鯊大王劈頭蓋臉的砸了過去。
鯊妖道行不弱,又是天生的水靈力妖法專長,尾巴甩了幾下,就勢凝成了幾個厚厚的水盾擋在身後,“砰”的擋住了忍神龜和蟒妖的合力轟擊。白鯊大王身子如箭竄出,一邊呼喝手下妖衆前來助陣,卻迎頭撞上了等在前面的亞龍王。
“見色忘義的傢伙,看叉!”亞龍王怒吼一聲,法器鑌鐵鋼叉迎面砸出。
鯊妖只見兩道寒芒向着自己眼前射來,妖力破水之聲轟轟,道行竟然不比自己低上多少,此時蠻妖兒和忍神龜又從後面攻到,鯊妖心膽俱寒,忙不迭的打出法寶鯊魚剪護住身後,卻沒有躲過亞龍王的鋼叉一擊。
“噗——”
鋼叉放出的刃芒將白鯊大王的手臂一穿而過,將他的手臂就勢斬斷,那條手臂連着臂彎裡抱着的蚌女一下墜了下去,一股污血頓時在海水中瀰漫開來。
“哈哈......”一見自己嘟嘟冒血,鯊妖不嚇反樂,哈哈笑起來。原來這鯊妖亦有八九百年道行,在生出靈智後曾經遊歷過天英界上的幾大洲陸地,在西靈洲上曾經得遇到一個邪門妖道,傳了鯊妖一門“血遁”邪法。但凡使這邪法之人,能從自己身上涌出的鮮血化一個形神具象的分身來,端的是真假難辨,而真身便能借着混亂逃之夭夭。
“血遁”邪法鯊妖學成之後百年,還真沒有用過,所以都幾乎忘記了。但剛剛一條手臂被亞龍王硬生生斬掉的時候,鯊妖一下便想起這門妖法來。他連忙念持了一個邪門密咒,污濁的海水中立時便化出了一個與他一模一樣的大白虎頭鯊來。那分身搖頭晃腦,尾巴亂擺,將周圍海水攪得一片昏蒙。藉着混亂,他的真身便逃之夭夭向着海面上飛竄而去。
蠻妖兒等人都沒有注意,還以爲在海中翻滾的便是白鯊大王,此時忍神龜撲了上來,幾頭妖王合力一擊,將白鯊大王的“血遁”分身砸得碎成了一團血霧。此時白鯊大王召喚的部衆紛紛衝過來,被陸青和乾玉等一陣斬殺,扔下來百多具屍體便又都逃散了。
陸青取出“萬里照幽鏡”向着四下裡一陣放光,將混蒙的海水滌盪得乾乾淨淨,見白鯊大王的部衆已經逃的乾乾淨淨。忍神龜餘怒未消,在碎石縫隙中將躲在那裡的蚌女雪兒抓了出來,那蚌女此時嚇得花容失色,瑟瑟發抖,牙齒打戰連討饒的話都說不清楚了。
見鬥陣結束沒有危險,閒淡散人又梗着脖子跳了出來,指着剛纔白鯊大王被打死的地方喊道,“亞龍王,快去看看那頭死鬼白鯊妖王,把他的五轉妖丹摳出來,那可值不少錢呢。記得這次可要分我一半。”
“好,絕不食言。”亞龍王也是個財迷,聞言立刻便衝過去尋找白鯊妖王的屍身,找了半天,除了一些碎石和那柄鯊魚剪,其他一無所獲。“這鯊妖的妖丹哪去了......”
“唉!”忍神龜跺了一下腳,惱道,“這傢伙一定是逃了。我曾經聽他對我說過,他早前在一位元虛境界人間修士門下學了一門‘血遁’大-法,可以凝血爲身以假亂真,我估計他真身已經逃了,剛纔不過是一個凝假爲真的幻影。”
陸青安慰他道,“逃了就逃了,日後總有碰頭之日,到時候再取他性命不遲。”
逃走了白鯊大王,忍神龜怒不可遏,一把將亞龍王手中的鯊魚剪搶了過來,直接剪住了蚌女細細的脖子。“賤蚌、蕩貨!本龜前腳一走,你後腳便另尋新歡。敢背叛與我,看我不把你絞成碎片!”說着手掌作勢欲合,便要將蚌女一剪兩斷。
“不......不要,看在奴家也曾照看過你那幾個孩兒份上,便饒過我這一次吧。”蚌女雪兒不住的求饒。
忍神龜一下驚醒,剛纔在盛怒之下只顧動手泄憤,早把自己四個孩兒的事情給忘記了,此時蚌女一提他一下便想起來了,當下便問,“賤-貨,我託你照顧的那四個龜蛋呢?若說不清楚,我現在便把你的腦袋剪下來。”
“在那裡了。”蚌女怯怯的伸手向着殿中那一堆亂石中間指去,“剛纔還在這裡了,被你放出的石筍陣給埋起來了。”
“你帶着我孩兒上這裡幹什麼?”忍神龜心中生疑。
“沒......沒什麼。”蚌女不住的搖頭。
此時亞龍王伸出鋼叉將碎石挑起,蠻妖兒一低頭從下面拉出一個巨大鼎鑊來,這種鼎鑊是白鯊大王和忍神龜當初常常用來煮食獵物的東西。忍神龜一見肝膽劇烈,眼仁充血,牙齒咬得咯嘣直響。“賤人,你竟敢拿我孩兒來煮食!”
“沒、沒,不是我,是白鯊大王說要嚐嚐龜蛋的味道,我就......”
蚌女沒等說完,忍神龜掌中鯊魚剪猛然剪了下來,“咔嚓”一聲將蚌女剪爲兩段,噴出來的不是鮮血,卻是一股淡黃的液體。忍神龜狂吼連連,將斷成兩截的蚌女摔在地上,擡腳上去一陣亂跺,將蚌殼和蚌女踩得稀巴爛。
此時那個鼎鑊中突然探出四個小烏龜的腦袋來,瞪着八隻黑漆漆的園眼,看着忍神龜一陣“爸、爸”的亂叫。忍神龜惱懵了,雙手一伸,那四隻小烏龜便游過來爬到他的身上。
“這怎麼回事?”忍神龜大悲大喜,一時間不知所措。
陸青也覺得好笑,走過去伸手摸摸鼎鑊,微溫適度,心裡想了一下便明白了。“忍神龜,我想一定是這個原因,蚌女和白鯊大王本來要在這鼎鑊中烹煮龜蛋,可能剛剛點起妖火加熱,沒想到咱們便衝了進來,一番鬥法打翻了鼎火,所以沒等熱到將龜蛋煮透。而鼎鑊溫熱,恰好龜蛋孵化,可能這四個王八蛋便這麼出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