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找各的”共識達成,何語晶一雙圓拱帶喜眼睛直盯藏真心,“孤光一點熒”應伯明手中提燈指向凌泰民。
雲過天空,遮住一剎高懸太陽,一剎之後,陽光再穿層層葉片透進林中。
陳至抓住光暗變化之機,代“小老闆”凌泰民令道:“姑奶奶,提燈的煉技者;韋德,持弓煉技者;餘人隨我,懸鼓煉心者!”
一聲令下,凌玉霞背後起出輕細雙劍,款款走向應伯明;韋德一腳後撤七寸一腳入地三分,下一瞬間已以“返真一步劍”衝向薛傲。
這是以上制中,以中制下速勝再轉合攻戰策,這戰策剩下的部分就是……
陳至、秦雋各提長劍尖刀,藏真心在三名通明山莊弟子拱衛之下手按腰間圓筒,保持陣型逼向含笑側頭的何語晶。
……以下,犯上。
一場大戰,三處戰圈,一方制先,時時機變!
凌玉霞護在“小老闆”凌泰民身前,步步前行雙手雙劍垂下,以寬袖隱住手腕,以身軀藏住背後凌泰民手中劍的起式。
“孤光一點熒”應伯明手中提燈置在腳邊,摸出防刃“無形手甲”,哈哈大笑同時也步步趨前,迎向凌玉霞。
凌玉霞爲防應伯明闖關,自然是先出手的一方。
凌玉霞本來步步如同潘妃金蓮,袖揚劍動,雙劍各呈不同架勢。
凌玉霞右手劍平舉稍爲後撤,左手橫劍稍低,找準林葉漏光瞬間翻劍反光,欲迷“孤光一點熒”應伯明眼目。
“孤光一點熒”應伯明目光毫不稍移,仍將凌玉霞一身架勢看清,也就看到了凌玉霞擺出架勢的時候腳步微妙的變化。
金蓮寸步趨近之時,隨着架勢擺出,凌玉霞一腳自然落停在七寸後面,另一腳平地下陷。
凌玉霞以平舉左手劍刺出“返真一步劍”,瞬間極低低空飛躍一丈距離,攻到應伯明身前。
“來得好!”“孤光一點熒”應伯明哈哈大笑,以右手攬向自己懷前反勾而上,要抓凌玉霞左手劍的劍尖。
劍尖卻在一寸之遠停下,應伯明詫異一瞬,已經見另一劍左下挑起,反替過用出“返真一步劍”的凌玉霞左手劍更前。
這一手自然是歸真劍法嫡系劍式妙着“紫星望天”!
應伯明右手擺下翻掌護住,又見停住的凌玉霞左手劍以“星過疏木”絕式再進,取向自己雙眼。
好勤的變化!應伯明應對初顯慌亂,手帶腳動,雙手反圓向半空攬抓,自然成逆時渾圓守勢。
這一手功夫,乃是應伯明所練“悲歡把”功夫中的一手纏鬥之功“返情亂大千”。
拳、掌、半掌、扣手,一式渾圓之中應伯明各含不同接招手勢,每個手勢各自有所妙用,運指換腕之際已經將煉技一途“身從意發”境界威能用上,手運到哪處都是勁力隨着變化到適合之態。
這手反制,讓應伯明右手化爲半掌時終於在食指中指之間鉗住了凌玉霞左手劍的劍尖。
不等把劍尖撤手牽帶過來,“星過疏木”進勢更強,凌玉霞右手劍也落成一式“彗星襲月”襲嚮應伯明右腕。
應伯明撤走右手,眼前卻又迎來一片雙劍無招之招斬、壓、撩、點、刺亂式劍光光網。
來不及多想,應伯明雙手也以亂式相對,“無形手甲”和凌玉霞劍刃相交,發出低微擦聲。
直到應伯明終於找到機會將雙掌撤回,發現手上“無形手甲”周護不到之處已給劍創弄出不少口子。
一合下風,應伯明纔剛剛想明白這女人最初刺劍一停,已經顯出她的實力。
最初的那並不是一記“返真一步劍”,而是同時由雙劍發出兩記,一記用來進劍,一記用來止住去劍。
後續的交招之中,凌玉霞也是用類似手法,未謀動先謀靜,纔會在交招之時每一步都能從靜重新轉動以更適合的變招佔盡優勢。
凌玉霞獨有煉途靜途初境“唯風不止”境界威能,讓她能夠動中取靜,只要做好了止住自己動作的準備,總能在任何時點以煉技途“身從意發”境界威能在攻勢中驟然而止重新起招。
同爲煉技者,這就好像交手只她一方有個動作稍慢的心思相通煉技者作爲幫手一般。
而單純只是劍法,凌玉霞毫無疑問能夠到達歸真劍法“一劍兩出”的水準,使得她單獨用一招向攻時候總能保留一招相止。
“孤光一點熒”應伯明不由得生出冷汗,不同於之前在藏刀門輕取的秦雋、藏神威,眼前此刻雖然是個女人,卻不折不扣是名高手。
感到實力受到壓制,他不得不全力以赴,改變戰法。
應伯明雙手提一口氣,任勁力走遍四肢,四肢爲實,軀幹爲空任憑運用,這是他“悲歡把”絕學到達極致的狀態。
這一次由應伯明主攻,拳出氣勢萬里,掌落混沌無常,乃是悲歡把中各式融合亂戰連環短打路數“悲歡共逐波”。
拳意活潑主歡,掌落大氣主悲,心情起落招招不同,短暫進入煉心途不穩定“不滯於物”境界的應伯明相返自身,臉上如同大哭大笑,手上招式所含招意更加肆意。
應伯明、凌玉霞這兩人戰到一邊,凌泰民隨後脫出戰圈,在外圍伺機而動。
另一組對戰的人馬,則是“鋒芒不讓”韋德單方面壓制住“千步焚樹”薛傲。
“返真一步劍”一步竄到薛傲面前後,韋德就不停以各路劍法嘗試相攻,薛傲並無“無形手甲”護手,只以鷹爪功夫避刃取空,反擊機會四五此尋不到一次可用。
交戰第二息,韋德一旦有機會稍停腳步“返真步步劍”的“攻勢之相”便以正面合招方式配合韋德,使得薛傲更無空隙反擊。
第三息上,事情有了變化,薛傲運足功力,以煉技一途“身從意發”境界威能穩住手上勁力,鷹爪功亂爪成縱橫之態,形成一股自撞氣流。
他要等韋德的劍式撕破自撞氣流形成的氣牆,就以捨身的撲擊用同歸於盡般的氣勢壓倒韋德的防守,哪怕失去一條性命也要將利爪引在韋德身上。
他沒等到這個機會,只因爲他絲毫沒想到自己能夠找到機會撤出雙手重整態勢,是韋德在止步放縱。
韋德也在第三息上改變了戰法,止步一瞬之後,數十“返真步步劍”的“攻勢之相”不止撕破了薛傲舞爪而成的氣牆,還如衝陣兵馬直接壓了過去。
薛傲自不服輸,他可以輸在招式上,不可以輸在氣勢上,他照樣撲擊過去,要以傷換取一招機會起碼重創韋德。
薛傲的這一撲,讓他喉嚨迎上一劍,喉頭一熱。
那是“攻勢之相”後以逸待勞的韋德本人所出的一劍,直刺入薛傲咽喉正中四寸之深,一刺即退,足以斷絕薛傲生機。
通明山莊淩氏歸真劍法外姓所傳亂戰詭取劍招“隱星乍現”!
用時三息,交戰兩合。
韋德以自己發出的“攻勢之相”主動創造亂戰形勢,一擊功成,取下“以中制下”速勝。
對這名交戰多次的老對手,韋德只多看了他一眼。
這次不同往常,不是爭勝負的輸贏場而是定存亡的生死決。
“千步焚樹”薛傲的傲氣也給這一眼看散,他雙手捂着急速變得冰雪一樣寒冷的喉頭,看着給他都沒曾想象能流這麼多還把自己身前弄得紅污一片的鮮血。
薛傲目光一時失焦,再定雙眼所見時候,眼前是自己鮮紅的雙手。
他想要再去解背後長弓,向從和自己一戰中轉而背對離開自己的對手射出再一支“無矢箭”,可卻連手移動到背後短弓的力氣都沒有了。
薛傲趴倒,把身體還給土地。
這三息之間,“鋒芒不讓”韋德已取下速勝,凌玉霞也壓制“孤光一點熒”應伯明到不得不出全力來勉強應對。
只有陳至、秦雋、藏真心和三名拱衛通明山莊弟子方面,打都還沒打起來。
秦雋看着何語晶那雙隨時好像含笑的圓拱眼睛,只覺得不寒而慄。
何語晶只是把右手一垂靠近腰間懸着的小鼓,就得引得六人一陣緊張。
三息時間也不過足夠尋常奔跑之人跑出兩步,卻足夠何語晶對眼前六名對手進行一次戲耍。
六人之中藏真心最先沉不住氣,她解下腰間竹筒,傾出銀色液態詭劍“罻羅”!
藏真心同時大喝道:“海會枯,石會爛,發瘋婊子合該完蛋!”
詭劍“罻羅”的銀光映在何語晶和藏真心身邊拱衛的三名通明山莊弟子眼中。
在藏刀門修心殿殿後通道之中,南信鄉曾用陳至、秦雋、凌泰民三人消化吸收“十三名鋒”現面自帶腦中信息的機會襲擊藏真心。
現在,藏真心用同樣的手法,給最前面的陳至、秦雋創造先攻機會。
秦雋、陳至並非初次見到“罻羅”,此刻又都是背對,看見何語晶目光吸引同時明白這是“罻羅”出現製造的機會。
秦雋以刀代劍“返真一步劍”翻手中尖刀刃鋒在上,刀行直取刺向何語晶胸膛;陳至持劍伏身,通明山莊外姓所傳“星過疏木”巧運劍路,劍走偏鋒要取何語晶小鼓。
何語晶腦中消化完“罻羅”信息,已是刀劍加身不得不對。
可她只是右手一垂,小指輕輕一回撥,觸及到腰間小鼓就解了這個局面。
鼓聲起,在場六人、趕來韋德、凌泰民、那名一早在旁邊暈厥的通明山莊弟子以及交戰中的凌玉霞和應伯明二人都是感到身子徒然變重,各自停下動作。
鼓聲一響而止,何語晶側頭露笑。
那名本暈過去的弟子醒起倒在地上翻滾,喉嚨涌出要把整個腸胃從口中翻出來的古怪難受感覺。
三名拱衛藏真心的通明山莊弟子紛紛昏昏沉沉,踉蹌幾步各自摔倒,腦中剛纔才消化“罻羅”信息和鼓聲假象之“相”交錯而成奇怪印象,如同重錘襲頭涌上三人神識,使得三人暈厥過去。
這是正宗的“四山兩宗一府司”中殊勝宗絕學“四見存心咒”梵音功夫。
在佛學之中,同樣一攤水生靈業力差別之下,所見各自不同。
天見是爲寶嚴地,人見是爲積水,魚見是爲窟穴,餓鬼見是猛火。
一音之“相”,各聽後所見假象不同,是唯佛學造詣可能化解。
其餘衆生,只有以功力強壓之下,勉強保住心神不亂或者不讓肉身受到心神影響而產生異變病理。
所有修煉者中,又以煉覺途所成者因爲直覺最銳,如佛學不成所見假象由直覺補全更爲精細,產生影響也更深重。
“孤光一點熒”應伯明所幸煉覺途毫無所成,比凌玉霞更快恢復,眼珠一轉隨即取燈退走。
凌家姑奶奶不是他或者南信鄉,哪怕是臨死突破的南信鄉所能對付的角色。
遠處那能用指頭打鼓的女人,更是隻怕要讓自己弟弟“燈劍相照明”前來才能對付。
應伯明沒有不退的理由。
韋德、凌玉霞恢復之後,都明白事態,同時趕往秦雋、陳至等人方向。
“小老闆”凌泰民心思一轉,知道自己撐這古怪鼓聲也撐得勉強,看清“孤光一點熒”退走方向,自己尋另一方向也退走。
秦雋已經回覆,橫刀護住自身之後,他知道陳至影響受得比較深必然已在靠後方向停步,身後更有藏真心。
藏真心雖然功力不及陳至,卻恢復得更快點,她的眼中重拾景象,又和四月份時在藏刀門修心殿後一般是橫刀護住自己的秦雋。
藏真心的心情不由得在胸中激盪,同時,思緒卻在頭腦之中更加激盪。
她一咬嘴脣,已經化爲一攤銀水灑落地面的詭劍“罻羅”重回手中。
藏真心輕輕一步步向前走去,腦中從燥熱轉向沸騰。
這一次,她要走到秦雋面前反過來護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