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神威環視四周,將一把茶壺塞進凌泰民的手裡。
“這是詭劍‘罻羅’!小五爺,保住這口名鋒和你自己。”
凌泰民一手長劍一手茶壺,端的不知所措。
“泰民,和我步調一致,我們先闖出去!!”凌有容也趕緊喊道。
通明山莊五人雖然不知道爲什麼茶壺是名鋒,不過想來藏刀門門主不會在這個當口開玩笑。
陳至早知道那茶壺是關要,卻也沒想到過茶壺是“十三名鋒”。
“嗯?!”那提燈的“薛冶一脈”聞言把手中燈提高,僅僅盯着燈紙之中青紫怪火之光。
燈籠之中金屬燈芯焰指一向,卻沒指着拿着茶壺的凌泰民。
“‘孤光一點熒’,有什麼奇怪嗎?”問這話的是這年輕人“孤光一點熒”右首的銅錘漢子。
“不知道他們搞什麼花巧……先敗了再說,留那藏刀門門主一命。”
南信鄉點點頭,舉臂一呼:“攻進修心殿,擒下所有人!”
跟來的人羣各持刀劍,一擁而上。
“落地雕”馮洞雲本來回來是來問罪,眼看這夥兒人去得兇惡而且“浪風範客”好像又一路殺害藏刀門門人,有點不知所措。
可他沒回頭之路,既然弄不清狀況,自己總是和幫過自己這夥人一夥。
馮洞雲於是也大喊一聲“殺啦!”,跟着衝上。
何火全首先對上兩個敵人,雖然吃力猶然能應對自若。他雖並非突破任一煉途的修煉者,畢竟是該學都學過的威房幫事弟子。
當面前敵人增到第四人,何火全也開始感到吃力,招架住後兩人襲身刀劍,之前架開兩人刀劍又來,眼看已經抵禦不住。
莫言休以一口長刀橫插進何火全面前,替他接戰。
莫言休、何火全對看一眼,隨即一刀一劍互爲犄角,兩人展開陣勢阻止大羣敵人接近。
涌上人羣遮住“護刀”元老宋符生視線,宋符生頓感壓力變輕,開始動得了手腳。
宋符生未及取到擺在幾步外的兵器,闖過門前幾人的兩三個敵人已經對他刀劍加身,一支右臂隨即離開他的身體。
宋符生難耐疼痛,心中憤怒和對其他人處境的心焦也逼上心頭,隨着座椅倒地後掙扎着也爬不起,只是“啊!!啊!!”亂叫。
兩名敵人再來殺宋符生,宋符生越過兩人看到門主藏神威用作武器的正是神刀“千人斬”,大喊聲變成了“‘神刀’!!!‘神刀’永傳!!!”
藏神威斬死一人,逼退不知道來湊什麼熱鬧的“落地雕”馮洞雲,聽到背後“‘神刀’永……”的叫聲驟停,知道身後“護刀”元老已經遭害。
手中“千人斬”,如果是真的能斬千人,那該多好?
藏神威心念轉動時,“落地雕”馮洞雲已經提着兩柄短刀,擺出左右分擊的架勢,僅展煉體途初境“超脫血身”威能和煉心途“不滯於物”威能。
心生相生之下,馮洞雲雙手短刀頓如鷹喙雕啄,兇猛襲來!
藏神威怒喝一聲“我!!幹!!你!!!娘!!!”一字一刀揮起一片相連成片刀光相對。
藏刀門本無過人武藝,藏神威卻練出一手好開山刀刀法,“超脫血身”境界煉體途威能催到極限,汗如血色蒸騰,渾身一股淡紅霧氣。
成片刀光渾如鐵幕,擋下數十雕啄,反捲向馮洞雲,“落地雕”不得不再次退避。
再次逼退馮洞雲,藏神威知道自己消耗力氣遠比馮洞雲更甚,
如果不是煉體者此刻已無再戰之力。
秦雋和一名敵人力拼起來,他手中刀更重些,拼得也更佔優勢。
和他相拼之人吃力之極,耳邊突然聽到:“大家忙來忙去反而危險,這時候裝忙讓別人出力比較好,我們就這麼拼着。”
認清出聲的是眼前的小子,這名敵人點了點頭表示同意。
眼前這夥兒人劣勢必死,自己又何必非要在這危險地方力敵?
刀上勁力一鬆,眼前抽刀這小子突然大喝一聲:“好——機會!”
這名敵人還沒反應過來,剛纔和自己偷偷商量的小子秦雋一刀就已經斬在了他腦天之上。
陳至每次只應對一名敵人,放過去的就也放過去,他沒有分心的餘地。
暗地裡,陳至“無微不至”境界煉覺途威能正在把他分擊各處,餘光看到的一切轉爲他直覺的依據。
“落地雕”馮洞雲,煉體初境煉覺初境,和藏刀門門主藏神威堪稱已經動手之人裡最強的兩個。
凌有容並非修煉者,不過一身精妙通明山莊淩氏嫡系外不傳秘劍,也算護着凌泰民還未進入危險境況。
何火全和“衛道”元老莫言休實力相近,同仇敵愾之下雖然也是能在戰圈撐起一方天地,卻時時險象環生,兩人都已有受傷。
那個“墨鏡”怪人和提燈年輕人遲遲不動手,南信鄉和持銅錘的兩個卻離開拱衛之位湊近凌有容的方向。
這兩人的目標一定是“小老闆”凌泰民和他手上的“十三名鋒”,而自己這邊,陳至發現目前最沒壓力的正是自己和秦雋。
“老哥!”陳至叫道,提醒秦雋速和自己來接下即將出手兩人之戰。
如果他沒猜錯,南信鄉和那個持銅錘的實力也只略弱於馮洞雲和藏刀門門主,入陣後形勢將徹底變化。
雖然還沒能讓那提燈年輕人和“墨鏡”怪人出手,想來他們兩個可能還更強點。
但是如果連這兩人都攔不住,這架連突圍的機會都找不到。
“來了,老弟!!”秦雋連揮數刀嚇退眼前兩個敵人,湊近陳至靠近的方向。
站到一處,秦雋陳至互看一眼。
雖然秦雋看不到陳至的眼神,也知道是要自己一同出手。
秦雋、陳至兩人面前稍開,各自面對銅錘漢子和南信鄉。
兄弟兩人腳步同時墊起,一刀一劍同時直舉眉間,秦雋是以刀代劍,兩人都默契直刺向各自認定敵人。
兩隻後腳一提,和兩隻前腳一換,兩身低身前躍,一左一右兩招通明山莊淩氏外姓弟子堪稱最強搶攻劍招“返真一步劍”攻去!
南信鄉手持一口兩尺短劍,橫着一拉架住陳至第一擊,隨即看到陳至以“圓”偏離劍尖,再一“刺”襲來。
南信鄉心感有趣,這可不是什麼歸真劍法,而是基礎招式化來的無招之招。
南信鄉再一劍要逼陳至改換劍路,搭上劍刃之時卻感到另一股黏帶之力,劍尖隨即給陳至手中劍劍路帶偏。
陳至再以“無微不至”威能直覺感到背後偷襲,回身交一劍後再出一劍刺傷身後偷襲者。
回過頭來,南信鄉已端正神色,陳至心知此人要出全力了。
另一邊,銅錘漢子掄起手中大圓銅錘,秦雋的“返真一步劍”未敢硬挨隨即撤去,漢子正想舉過左肩直接砸去銅錘,又見一刀橫逼過來,秦雋雙手一握刀柄一壓刀背顯然還要往外變化一斬。
銅錘漢子趕緊提前砸下銅錘,要以巨力砸到刀身讓眼前小子長刀脫手。
這一砸完全落到空處,一刀斬開橫逼漢子雙眼,漢子不得不飛退而躲。
“這是什麼招?”銅錘漢子狼狽抽撤落地長柄銅錘,心裡已經不免有些惱火。
“‘夏姬八斬法’的‘雄主好細腰’!”秦雋倒是樂意回答。
“‘瞎雞’……你消遣老子!!!”銅錘漢子怒火驟起,運足功力再上前一戰。
“你自己不夠識貨!!莫名其妙!!”秦雋也提刀繼續要阻住這人前路。
兩人都是汗顯血色,身周蒸出淡紅霧氣,再拼到一處。
殿前所鋪石板,隨即給秦雋、銅錘漢子兩人後足同時蹬裂。
此刻秦雋的表現實在地震驚了一個人,那人正是“落地雕”馮洞雲。
馮洞雲記憶裡上一次栽在秦雋這個小子手裡,是帶了幫裡另外五個兄弟把他擒了那次。那次之前,“鋒芒不讓”韋德爲首的通明山莊威房弟子抓了落單的一個弟兄,喂尿羞辱之後是靠錢財贖回。
一夥兒六個山陰幫門人,本來是想擒住凌家小五爺凌泰民,結果發現拱衛得實在太密,而且離知風山太近,說不得出什麼亂子。
結果秦雋正好敞着上身胸懷到山下其他鑄場找匠師扯皮,說的還正是韋德一夥兒前一天給人喝尿的事,有“落地雕”在,擒住這小子並逃脫也是一下的事。
那一次,這小子是這麼說的:
“我呢,在別人面前嘴臭你們也是當然的事,你們想,我是哪個組織的人?”
“當然是通明山莊啊。”馮洞雲不解這小子爲何作此反問。
“對嘛,你再想想,正常人是會上半身敞着跑來說人壞話嗎?我得說這種人就白癡一樣,我這麼有沒有像?
我又不是白癡嘛,對不對,那我爲什麼要像個白癡一樣背地說你們壞話呢?
那當然是因爲我是通明山莊的人,我跟着‘小老闆’混,受人命令,敷衍了事。
欸,敷衍了事。這樣你們懂了沒有?”
“可是昨天韋德讓那個威房弟子撒尿給我喝,你也跟着叫好不是嗎?”親自受過屈辱的正好在六人之中,現身說法。
“我是爲什麼叫好,喝別人尿是很有勇氣的一件事情,我欽佩你。
不信我問問看,你,看起來年紀最大的一個,你一眼看來也是人中龍鳳當世豪傑啊,你敢喝我尿嗎?”
“我爲什麼要喝你的尿?”馮洞雲怒問。
“你看,你不敢嘛!這位兄弟就敢,爲什麼呢?因爲他知道這尿喝下去,是替你們山陰幫擋了羞辱,有這種兄弟在幫裡,好事啊。
所以今天你們怎樣對我,我不多說一個字,只要你們不殺我!”
馮洞雲當時還清楚這是狡辯,氣到笑出來,道:“我們沒想殺你。”
“那就好了!早點講嘛!!打打殺殺,猴子才做這種事情,聰明人是想着流淚流汗也不流血嘛。
昨天韋德帶人和你們打,爲什麼?他們想要錢財賠償,他們爲什麼要錢財賠償不是多傷你們幾個人纔好,就是你們山陰幫現在還比不上通明山莊的道理。”
“什麼道理?!”說到這裡,馮洞雲當時真起了好奇,山陰幫和通明山莊常有勝場,結果越打越弱,是他一直想不明白的事。
“因爲打鬥,是會出命留傷,這是筆錢財,算下來不合算。真正聰明的人懂得積少成多,力氣是不用白不用的,打贏別人用掉力氣,它也不是積累,你能不能跟上?
如果能跟上再想一下,索要賠償要到的是錢財和力氣不一樣,是確確實實要到就有增長,所以聰明人呢,看利益是要看長遠,積少成多對不對。”
當時馮洞雲大點其頭,認爲這小子雖然油滑,說的確是有些該讓幫主聽聽的道理。
秦雋續道:“通明山莊之所以越來越強呢,裡面還有一層道理,既然有力量,又要保證積少成多越做越強,下手就應該找差不多或者弱的。
所以你看通明山莊是不是從來不去動‘四山兩宗一府司’?打起來又傷,還是純粹的消耗,這種事只有白癡在做嘛。
琅琊派就不一樣了,琅琊派修道煉丹平時採買玉石,武力也弱,和通明山莊打起來勝場還不如你們。
結果就是他們每次打架也有錢財在身,輸了丟掉買玉石的錢財,本來比你們還強,現在比你們還弱。”
“而且他們採買玉石的那條路,我知道!”還是曾經親身被羞辱的幫衆,此刻兩眼發亮。
“對嘛,繼續想下去,你們積少成多肯定要靠這種富鄰纔算走出第一步。眼下你們擒了我,我不蒙面你們大蒙其面,他們也只會以爲是通明山莊乾的。
我們大可以現在就去做一票,事後你們少分我些,我現在是你們手中肉票,不會有意見的。”
當時馮洞雲一夥兒人覺得甚有道理,他們不知道這日本來琅琊派也和通明山莊威房有約鬥。
過去和琅琊派莫名其妙打起來,快要大勝一場時候路的一頭出來“鋒芒不讓”韋德、何火全、“玉蕭竹劍”章凡白等一干弟子,結果他們陷在戰局之中。
那秦雋小子找了個機會大叫一聲“韋德, 我的超人”就跑去通明山莊那裡,馮洞云爲了掩護弟兄也沒法同時戰“鋒芒不讓”和“玉蕭竹劍”兩個後輩英才,反給擒住。
積累沒能走出第一步,“債務”卻欠下了。
威房一行人拿怎麼處置這位山陰幫長老毫無頭緒,又是秦雋小子站出來,說山陰幫這算義助,不過沒找準時機,爲他馮洞雲講話。
講來講去,事情變成馮洞雲又受通明山莊相助,還擾了通明山莊買賣,倒欠通明山莊十一兩,到時候“交給他秦雋就好”。
韋德嗆人不分敵我,這一趟秦雋在一邊說,他一邊損秦雋“說謊成性”“靠張嘴打天下”,聽得馮洞雲也十分爽快。
馮洞雲默默學下來“韋德,我的超人”這兩句話,後來在戰陣遇上聽見韋德嗆自己人,他也把這句話學成習慣。
總之那一趟,馮洞雲反而對秦雋、韋德兩人印象不錯,而且“道義上欠了人家十一兩”。
當時的馮洞雲也只覺得秦雋這小子嘴上有些功夫而已,今天看見秦雋手上的功夫也已經算是能登堂入室,不由得暗想山陰幫爲什麼沒有這小子一樣的人才?
馮洞雲心生感慨,一時忘了再上前逼戰藏神威,給了藏神威連傷衆人,抽手幫助其他人的機會。
凌有容看馮洞雲這敵人之中的勁敵延誤戰機,看到了這幾年來知風山一帶衆多給秦雋拐得越來越諧的人的影子,哼地鄙夷一聲。
“浪風範客”則緩步上前,他的目光透過“墨鏡”盯着施展得開的藏神威。
他必須出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