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開幾朵,各表一枝。
秦雋等五人終於在玄衣校尉雷子辰所飼奇禽“三鬥”的指引下找到“井中人”的同時,廬江城郡守府中,廬江太守於揭正面對着玄衣衛試百戶裘非常的雷霆之怒。
裘非常的憤怒自然是故作姿態,廬江郡司法椽周當私縱“口舌至尊”等三人,壞了他打滿的算盤,他自然要作出姿態牽住於揭。
如果“口舌至尊”秦雋等三人是在他的安排下逃走,他自然可以搞出點混亂,趁機殺死廬江太守於揭,然後以正義之姿暫代這位太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先把廬江城內的兵士掌握在手。
到時候就算有人生疑,憑藉裘非常帶在身邊的二十三名玄衣衛,也能翦除少數不服者。
而“口舌至尊”秦雋等三人既然已被私放,裘非常再難編造理由做這件事,若輕易動手,別說廬江城中的榮軍,就連裘非常底下這些玄衣衛都未必會聽他裘非常的。
不然難道還要說已經走脫的人犯還要特地跑回郡守府中行了這樁險事不成?
於揭本人絲毫不知道他因周當的秘密行事而躲過一劫,他此時只知道這位廬江郡司法椽放走了人犯,而且還是涉及玄衣衛管轄範疇江湖事的人犯,讓他只好低聲下氣討好這位平時沒有來往的玄衣衛試百戶。
於揭再三表示:“賊人周當的家宅中雖已不見其人,下官已經另派其他人手前往城南,那裡有周當小舅子的生意和一處大宅,相信可以有所斬獲……”
裘非常在心中冷笑一聲,笑這位廬江太守的無能,這周當既然連下人都沒招呼便舍家逃遁,就算拿到他的小舅子難道這人便捨得回來?
如果事情再拖,裘非常只會失去奪城兵的最後機會,他已經決定作些姿態便再暗自聚集身邊所有玄衣衛,乾脆以官軍和玄衣衛近日因爲江南城在天京所爲而生的嫌隙,鼓動其他人同意直接暗害於揭奪城。
這將是裘非常達成來廬江目的的最後機會,也是裘非常不知情“口舌至尊”秦雋因涉命案被押在廬江城郡守府前本來的計劃。
只是這樣做,裘非常自己也沒多少把握,一旦事敗他就失去更多可用之人,沒法在揚州動盪的局勢中再有安生之地。
裘非常現在的故作姿態,也是要演戲給身邊的玄衣衛看,好歹埋下個廬江太守於揭因爲廬江官軍對玄衣衛已生其他想法所以不配合的由頭,好讓一些人的情緒去感染另外一些人。
裘非常手一揮,也乾脆讓於揭不要再擅自動作:“不必了。周當事情犯了,人犯也已經跑走,於太守你爲本官辦事的本事和誠心有幾分已經彰顯。
本官寧願憑自己手下的人去追查,於太守若是尚念同朝爲官的情誼,準我們在城裡便宜行事,不在暗中使些絆子,本官就已經十分領情!”
於揭忙道:“下官怎敢?!周當之事本官定當追查清楚,給裘大人一個交待。
裘大人若是要在城中行事,本官也當然只會吩咐下去讓城中兵士、小吏全盤配合!”
若論官職,廬江太守於揭本是地方士族推舉給州牧,像他這種人脈關係本來不必怕了區區一個玄衣衛試百戶,於揭之所以以下屬自居,多半還是怕了天衡府平安司在涉及江湖事上一貫先斬後奏的作風,怕了平安司指揮使江南城在天京城裡的特殊地位。
如於揭知道江南城在天京城裡惹出胡麻煩,事情立刻便會不一樣,裘非常敢打廬江城和郡兵的算盤也是料定揚州刺史黃現爲了給縷臂會之首爭取脫罪不會及時向下傳達消息,
以至於有信息差可以利用。
就在這時,有士兵慌張地趕來,向於揭報告有怪人在廬江街頭鬧事的消息。
這位士兵乃是巡守隊的一員,別人前去試圖武力壓制“井中人”,他卻得令先來通秉太守於揭,也是因爲巡守兵隊的將領希望於揭可以調撥郡兵幫忙。
於揭簡單聽過之後,只覺得自己正在捱罵,對這份外之事也不上心,只道:“你且回去請魯將軍暫待,本太守忙完手上之事自然會調撥人手援助。”
其實就算手上沒事,以於揭慣常的處理之法最多也是遣出位督郵訓那位魯將軍,栽他一個“辦事不利”再仍把事情責他處理罷了。
裘非常聽着卻覺得這是脫身回去整合手下發難的好機會,趕緊道:“於太守,廬江治安本是你的職責所在,怎可輕忽?!
本官自會料理‘口舌至尊’這江湖事務,若遇不便再來找你討些方便,告辭!!”
裘非常走得爽快,於揭也不敢當面說個不字,只是裘非常這一走,就算蠢笨如於揭,終於也嗅出一絲不對味道。
若城中怪人鬧事,以巡守兵隊這邊慌張求援的模樣,那說不定真是有個江湖高手在廬江城內作亂,這是正經江湖事的可能性頗高。怎麼這位玄衣衛試百戶裘非常對細節不聞不問,倒像是找個臺階下去,就這麼走了?
於揭這次難得生出這麼個心眼,他喚來手下說自己要登城門坐鎮,另外派人注意裘非常的舉動。
裘非常一面走一面思索接下來要如何行事,他相信自己已經做足姿態,接下來就要在身邊兩名玄衣衛的助言之下鼓動所有玄衣衛和自己一起再來郡守府興師問罪,最後就是不由分說先設法殺了於揭,不給他任何機會。
裘非常甚至打算好先找心腹之人去找來廬江郡中潛伏的南宮妙霖一夥人,之前以爲憑自己就可輕易拿下於揭之時,他連進城機會都不想給這些人,好趁早一刀兩斷,此時卻覺得可以借和這些人一夥之便更安全地行事。
只是廬江城街上作亂的怪人又是什麼來歷?裘非常完全不解自己怎麼一點風聲都沒聽到,早在得知秦雋等人逃脫的時候他便派出自己那隻烏鴉奇禽試圖暗中找出秦雋等人去向。
可俗話說“物似主人型”,就連他裘非常馴出的烏鴉奇禽也是既狡猾又膽小,雖也發現“井中人”卻因雷子辰放出奇禽“三鬥”的嘶叫聲而選擇找個地方先避禍。
玄衣衛奇禽在偵查方面別具優勢,卻容易被其他的玄衣衛奇禽發現,這隻烏鴉懂得避其他奇禽的耳目,寧可不通報主人變故也要保全自身,也算是像它主人一般聰明得很了。
它躲到了什麼地方呢?偏偏就是花子弄。
花子弄的上空什麼鳥都可以任意來往,會使彈弓打鳥的,一般也淪落不到去參與什麼丐兒幫一樣的組織。
這隻烏鴉奇禽躲進花子弄後,無意間就發現藏真心和夏嘗笑被馬長面手下的花子看着,安置在一處破院。它雖認不得夏嘗笑,卻認得藏真心,只覺得查清此人下落回去後領主人前來非但沒有不通街上消息之罪,反過來是大功一件,或許就可以換小氣的主人賞它二兩好肉。
就是這個想法,讓它比鳥類短暫的壽命到達之前更早喪命。
小看夏嘗笑是它被破空劍氣打落的原因,“下下籤”夏嘗笑眼力非常,早在前一天晚上雷子辰已經說過裘非常有隻染了灰翎的烏鴉奇禽,夏嘗笑有十足作爲殺手的警覺,怎麼會任它輕易靠近探查?
“下下籤”夏嘗笑突然出劍擊向空中,這一手也嚇到了所有看管藏、夏二人的乞丐,以爲這兩人要動手突圍。
藏真心看了裘非常的烏鴉奇禽落下來,才明白夏嘗笑爲何突然出手:“那是玄衣衛的奇禽!”
其他乞丐哪裡聽得懂這是什麼意思?氣氛正在劍拔弩張,是那臉長的馬長面揮手製止羣丐輕舉妄動。
馬長面出面問向兩位可疑的客人:“玄衣衛,就是那個朝廷過問江湖事的組織?”
“下下籤”夏嘗笑劍仍在手,冷冷道:“是。”
馬長面更加奇怪:“玄衣衛怎麼會派只鳥兒來這花子弄?”
這一回是藏真心來答:“‘平生不做虧心事,夜半拍門心不驚’。朝廷真要有什麼人想要拔掉丐兒幫這種半涉江湖的組織,玄衣衛來做這拍門惡鬼,再合適不過了。”
藏真心雖然不知裘非常奇禽出現在此到底是自己這邊行蹤暴露還是怎樣,既有這個機會挑動花子弄羣丐和裘非常對上,那這個機會不趁白不趁。
馬長面卻未如藏真心所想是個莽撞之人,不如說此人雖然有狠厲的表象,實際卻也只是個色厲內荏的草包,不然就不會甘心居於範“大飯頭兒”之下這麼久。
馬長面沒有多說什麼,心裡已經在想若是玄衣衛真如這個姓藏的女子所說要“拔丐兒幫”,自己該怎麼逃掉纔好。
就在這時,終於也有從街市上逃過來的乞丐爲花子弄裡的人帶來廬江城裡有“怪物”在街頭鬧事的消息。
跑回來的乞丐說得誇張之極,好在“井中人”形貌本就駭人,在“怪物”外表上這乞丐不用添油加醋,就能說得情景十分恐怖。
說到這兒,除了夏嘗笑和藏真心互看一眼,同時認定這鬧事的應該是“井中人”外,其餘花子弄裡的羣丐還只是當做一樁奇聞來聽。
直到這名乞丐說到看到澤生幫幫主張澤生被人抓了, 帶到“怪物”鬧事的現場,這才終於是和花子弄羣丐有關的一件事了。
馬長面也好,其他花子弄羣丐也罷,範“大飯頭兒”人死之後本來這些人就只剩下去向澤生幫鬧事多少得些好處的志氣,若張澤生不知道捲入什麼事死了,這罪衝誰問去?
羣丐一陣咋呼,馬長面只是簡單下令要派人看好花子弄的巷子口,以免“怪物”若是闖將到花子弄裡大夥兒沒人有個知覺。
無論是夏嘗笑還是藏真心此時都已看出羣丐大有散夥兒之意,範“大飯頭兒”沒了後這些人也沒有什麼膽氣,其實兩人已經沒有機會實際上借這些人做些什麼。
羣丐此時連看管藏、夏二人都顧不上,各自只想收拾自己不多的東西,然後趁早從廬江城這是非之地避得遠遠的。
藏真心趁機小聲向夏嘗笑道:“夏大哥,稍後我們單獨強行擒了馬長面,問他知不知道江湖裡是什麼勢力曾想讓花子弄的羣丐爲其所用。”
夏嘗笑明白了她的意思,點點頭表示同意。
藏真心和夏嘗笑跑來這花子弄說要帶羣丐“開飯”,無非是想要借這些人找澤生幫的麻煩,搞出個隱隱相抗之勢來鉗制張澤生的行動,如今張澤生不知道捲入什麼事情,這方面沒查清問題前也就不再進行。
那花子弄羣丐對二人的唯一意義,就是查清他們背後有什麼江湖勢力想要通過他們插手廬江城而已,這點眼下只有範“大飯頭兒”左右手的馬長面可能知情。如果馬長面不清楚,這條線索也就只好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