運河河岸之上,衆多死士就地而坐,場中僅有三名站立者,正是“三悟心猿”孫遊者、“閉眼太歲”陳至以及東海異人館“搏殺士”宋吉。
這景象其實要落在其他不知情路過者眼裡,倒顯得十足詭異。
只有參與這一戰的這些人自己才明白爲何這三人此時在對峙,爲何除了這三人外其餘人都在就地盤坐。
陳至、宋吉都在動着比拼極招的打算,唯有孫遊者一人覺得自己身爲煉體者,最好的辦法應該是繼續拖下去,直到唯一一名敵人宋吉開始氣力不繼。
陳至自然想得到孫遊者想的這一層,只是孫遊者一早打好預防,陳至清楚關鍵時刻孫遊者爲保自己安全是會拋下自己,所以也不會會輕易將性命交於人手。
“三悟心猿”孫遊者若說短處,只怕就要數他的耐性,此時他已經耐不住,既然沒人動手,當下就要開口:“你們兩個若是不打了,我看我們不如就走。”
陳至當然知道他打算,此刻也只當不知,打趣道:“你還有一位同僚。”
孫遊者悠悠道:“老夏他吉人自有天相,不幸,那也有老孫我這名同僚替他燒香。我想他會滿意。”
宋吉感到有趣,問道:“你和那下水的到底關係好是不好?”
孫遊者答得輕鬆,只道:“於私,他是老孫我的朋友。於公,他也是老孫我的同僚,雖然於公這方面多少有點差別。”
宋吉續問道:“嗯~?俺聽不出,差別何在呢?”
孫遊者似乎覺得對方蠢笨,連這個問題也想不明白,答話口氣多少帶些不屑:“於公,他老夏只是老孫我的同僚,老孫我卻是他老夏的優秀同僚,當然不同。”
宋吉一笑,道:“原來如此。”
陳至適時調侃孫遊者:“想激他出手,你失敗了。還有新招嗎?”
孫遊者嘆口氣道:“哎,只怪老孫我一向實誠忠厚,說話太過謙虛不夠臭屁。
而這位什麼東海能人異士‘搏殺士’乃是說屁話的行家,自然不是老孫我能夠撥動情緒的人物。
還是‘閉眼太歲’陳少俠你要代勞一展口才。”
陳至也開始掌握無視孫遊者胡扯的訣竅,儘速把話題扯回,只用一句:“其實我喜歡動手,勝過動口。”
“痛快!”宋吉接話也快“英雄所見略同,俺也正作此想!”
孫遊者眉頭一皺,他本來胡插一槓子,就是想讓戰局先起,自己再攪一攪就自然變成他希望的互拖形勢。
可“搏殺士”宋吉真能稱上個心態沉穩,愣是不受挑撥。
這兩人言下之意,又是都打算出硬招了,那接下來的拼鬥自己抽手不夠意思,落手難免有被極招重創的風險。
孫遊者眼睛一掃過周圍盤坐之人——甚至六艘向河岸靠過來的船上之人也都在盤坐以待——頓時只覺得不知道還有多少硬手暗藏,就算打贏這最強的“搏殺士”只怕也難能抽身。
當下他眼珠一轉,已經有了主意,開口道:“東海異人館是要‘閉眼太歲’陳少俠,如果老孫我肯幫你拿下,你能否保證我和那位同僚老夏安然而退?”
宋吉眼一眯,緩緩道:“可以,只要孫兄能夠真心賣力。”
孫遊者則故作喜態,道:“真的?那好,老孫我自當竭心盡力!”
陳至看這兩人相視而笑,第一反應是這兩人彼此達成這麼一事,互相間也不知道彼此能信對方多少。
但第一反應一過,
陳至又想到這是看待常人時該有的考量,這次其中一人好死不死是“三悟心猿”孫遊者。
陳至剛因爲這個念頭生出擔憂,就見銀槍化爲銀影已挾破風之聲向自己掃來。
他連罵都沒工夫出口罵,趕緊運足煉覺途威能而避。
事實證明這一槍如果不是陳至當機立斷直接用上了自己所能動用最精準程度的煉覺途“有兆先知”高境境界不穩定狀態威能,其後招暗藏變化實在兇險無比,加上自側面發難之突然,實在比之前正面鬥上“搏殺士”拳腳更接近讓陳至殞命。
“搏殺士”宋吉一見孫遊者說動手就動手,先是一愣,隨後他卻是個正常人思路,只以爲這是兩人套好的共謀玩什麼花樣,就算見陳至避得兇險萬分,也怕自己出手後孫遊者就調轉槍頭自己隨即遭害。
當陳至兇險避開第二槍,“搏殺士”宋吉在旁旁觀,心中冷冷直笑,覺得自己確實應該任這兩人消耗點體力在他們套好的猴戲上,自己只要旁觀就好。
這兩人之前必有奸謀,否則怎麼這第二槍看起來如此兇險,那“閉眼太歲”偏偏在千鈞一髮之際躲掉了呢?
第三槍,“三悟心猿”孫遊者手中銀色渾鐵槍沉槍後斂,槍尖稍收之後便“咔咔咔”三聲脆響,用極快的手法讓三個紫銅抱箍“如意緊箍”就着渾鐵槍前端槍桿箍緊。
如果不是之前對上那名余姓“冒名士”時候求速決以至於孫遊者左手傷勢及手臂骨頭,此刻運不足勁力施展他五個抱箍配重的拿杆功夫極限,他真會上五個去。
陳至心中暗罵,這哪裡是賣力不賣力的問題,之前對敵時沒見你這麼賣力。
孫遊者的極招隨即而發,槍身挺前一挑,這渾鐵槍潛入土地的槍尖便掀起一小塊土地來。
這招叫做“幽簿除名”,挑起土塊離地也飛不高,因爲這招本來就不是要借揚塵遮蔽起槍的軌跡而有威力。
這一槍的真正威力來由,就和孩童用抽出熟制的動物肌腱做彈弓是一個道理,只不過作爲槍尖脫出回力限制的是槍尖埋地時那一點土而已。
就在平時,孫遊者運使出長槍拿杆之法時候也多少用上同樣的“悟空”心法“拿”法精髓,只不過那時他會用自己拿杆前端的手來做讓槍桿韌性回力的那層限制。
以土塊作爲限制的這一極招裡,因爲不是自己的手負責做這最後的限制時,孫遊者自然毫無顧忌,可以運足煉體途“超脫血身”境界圓滿威能,把加催勁力藉助這一限之時加催到恐怖的程度。
“幽簿除名”這一極招包括三起三落,每一起自地而發,起主兇險;到槍自地挑起到一定高度,配合拿杆之法和藉助抱箍增加的配重,金屬槍桿柔韌性在勁力控制下又如銀龍點頭,落主詭變。
陳至更不敢小看,再次像剛纔片刻獨鬥“搏殺士”時一樣強行同時運足煉技途和煉覺途威能極限,堪堪避過第一起。
第一落隨即露出獠牙,陳至身形踉蹌,卻藉助“有兆先知”早備好應對之手,一個翻到撐地之機“百遍神拳”之“擊”擊向地面,借來反躍之力再往旁躍幾尺,堪堪讓這渾鐵槍銀蛇般的一落讓開自己幾寸。
“銀蛇”在溼潤泥土裡一“扎頭”,第二起隨即再發!
陳至雙拳同運“百遍神拳”之“帶”,他藉助煉覺途高境“有兆先知”境界不穩定狀態威能早測出這一次起槍軌跡,雙拳之“帶”不是爲了一阻槍尖,而是要搭上槍桿藉助挑起渾鐵槍之力把自己一“帶”,好讓自己被渾鐵槍挑飛。
這是得自“有兆先知”威能直覺測算,各種做法中可能使得受傷最輕的做法。
果然陳至這一次,整個人被挑起到快兩丈高,直向河灘飛過去,卻最快地遠離了孫遊者長槍攻擊範圍。
“三悟心猿”孫遊者、“搏殺士”宋吉同時眉頭一皺。
孫遊者皺眉,是因爲三個抱箍配重之下,運這極招還是有點勉強自己的左手,陳至如此應變之下自己沒法以足夠勁力及時變招,否則孫遊者槍路一改一槍帶人就可以追過去,半空之中“閉眼太歲”無甚變招餘地,應該可以一槍貫之。
“搏殺士”宋吉則是“幡然醒悟”,以爲兩人套好詭計就爲了來這一招,好把“閉眼太歲”送到河水裡水遁。
於是“搏殺士”宋吉當即令道:“船上的弟兄做好準備,‘閉眼太歲’要借河水遁!
俺來纏住這姓孫的,你們務必不要讓‘閉眼太歲’走脫!!”
說時遲那時快,宋吉低躍一步,整個人衝去孫遊者身邊,隨即一拳旋拳打出,用的是衝步大開的路子。
孫遊者勉強控好槍桿,又以回抽槍桿接這一拳,渾鐵槍隨即抽手,怒道:“你出爾反爾!!老孫我難道不是正依和你約好的辦?!”
宋吉更惱,第二拳沉身勾擺而出,口中斥道:“你纔出爾反爾,好在俺從一開始就看破你們詭謀,‘閉眼太歲’你放走不掉,你自己也要栽在這裡!!”
孫遊者聞言更怒,橫槍一擺雙手拿杆向下一攔封住對手拳路,同時回斥道:“好啊,你血口噴人。
算老孫我信錯你這小人,此約到此作廢!!”
宋吉一咬牙,抽回拳頭埋身一記勾腳,同時回嗆:“你才小人!!從一開始你就沒守過約!”
這兩人彼此都認定對方是違約小人,此刻不管旁事,只顧鬥在一起。
一時間宋吉也沒再憑實戰經驗讓路數變化像之前那麼無端無兆,孫遊者則怒火攻心努力加倍硬是克服左手之傷跟上對手路數變化速度, 這兩人實力本就相近,此刻兩人正所謂不相上下。
就在這時,跌進河水的陳至自淺灘往兩人相鬥處走回,六艘船上等着下水捉“閉眼太歲”的人見他往回走,這些人本來已經站起來,一時也不知道是不是該追上河岸去圍攻起他。
宋吉餘光看陳至走回,心中一凜,只道閉眼太歲看出自己多少亂了方寸,心思要改來助戰這姓孫的,那可大大不妙!
孫遊者也以爲陳至聽見自己“此約作廢”的說法,想要抽空邀陳至來齊鬥這“搏殺士”,卻覺對方攻勢突然變得更加兇猛,根本無法分神。
陳至則冷冷地吐出六字怒言:“你、們、兩、個、混、賬!!!”
孫遊者一聽,大驚,以爲旁邊有誰站起來助戰這“搏殺士”了,陳至在旁看見所以出言警醒,他一分神,一招輸了,給宋吉踢中一腳,退開好幾步,卻得以和宋吉分開。
站定一看根本沒有人助戰“搏殺士”,孫遊者火了,卻因爲一腳給踢中丹田岔氣,一時也緩不過來,只怒瞪了陳至一眼。
他完全沒想到陳至那句話沒說錯,“兩個混賬”的“兩個”自然有算他一份。
陳至此時已經怒不可遏,他心想如果要同時鬥這兩個,那不顧其他敵人尚有圍殺之力的話自己確實還有一招“證極刑自刑”可以一試。
就在這時,一艘大船自運河之西行來,船影落入很多人眼裡。
陳至腦子放空,這時只有怒意,恰好又背對着西邊,所以沒能第一時間發現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