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寨寨主應下事情後,南宮尋常隨即許諾百兩銀票作爲答謝,天空寨主卻只答交由漸靡之洞外面的連環寨兄弟即可。
始終未有動靜的三個亮燈小洞中,這時也紅光一閃,總瓢把子隨之宣道:“六合寨主,你要發問,還是響應?”
六合寨主聲音洪亮,答道:“我要發問,也要響應。我的手上正有‘切利支丹’一項情報,但要百花谷方面回答我一個問題,才肯告訴。
如果百花谷肯回答,情報雙手奉送。”
南宮尋常馬上恭謹道:“請六合寨寨主示下問題。”
六合寨主洪亮嗓音再起,高聲在“水月仰天”石壁迴響:“百花谷近二十年比之前更着力養育百花,卻不見出售花卉,箇中因由和貴谷收藏的兩項‘十三名鋒’……‘落影雕鋌’‘曉霜白刃’有關,是也不是?”
問題一出,南宮兩兄弟都是眉頭皺起,可見這個問題實在是觸及百花谷南宮世家一項重要的秘密。
江湖上雖有流傳百花谷南宮世家已經收藏“六刀七劍,十三名鋒”中的兩口名鋒,不過像六合寨寨主如此確定那兩口是“落影雕鋌”和“曉霜白刃”,顯然知情其他人也不知情的百花谷情報。
陳至對這人的身份也開始有了興趣,如果他所說命中,這人所代表的組織只怕和百花谷南宮世家關係頗深。
南宮勝寒似乎心緒不佳,南宮尋常趕緊向身後擺手,示意自己胞弟不可多說。
隨後,南宮尋常道:“既然閣下已經猜到,我們也不好隱瞞,是。
我不知道閣下是如何得知‘落影雕鋌’和‘曉霜白刃’的秘密,這其中原因可否也請六合寨寨主明示?”
總瓢把子威嚴的聲音在此出口打斷:“希望南宮少俠明白,所有可能直指各寨位置的的問題,各寨都可以不做回答。”
六合寨主洪亮的聲音則道:“無妨,此事說出,知情者也不過寥寥。
因爲我識得將‘曉霜白刃’和‘落影雕鋌’成雙贈給百花谷姑奶奶南宮皓雪之人。
說回我手中的情報吧,‘切利支丹’其實是‘切利支教’的成員名稱,此教出自穢界,傳於怒界後定名‘切利支’,後遭怒界朝廷‘幕府’誅滅當時的首腦。
如果參照其在怒界時的活動做法,你們應該相信其首腦的重點是在民間宣教,而無意江湖。
所以你們要尋找這些人,也更應該把重點放在民間。”
這一席話彷彿知根知底,而且透出很多不同訊息,不止南宮兄弟、秦雋、陳至,聽到話的其他人也是各自思索。
六合寨寨主明顯十分清楚百花谷兩口“十三名鋒”的來歷,更能隨口指出這兩口名鋒其實是有人贈送給百花谷姑奶奶南宮皓雪。
南宮勝寒不喜歡這個人隨口說說就透出百花谷不爲人知的秘密,可當下接話,這人身份敵友未明,當下不便理會。
天空寨寨主端坐自己小洞之內,暗恨六合寨把事情知情得清楚,而且把探求“切利支丹”真相者引向民間,這或許會害天空寨暴露真相。
不過,也正因爲這人聽起來對“切利支丹”的瞭解也比天空寨還多,天空寨更難擺出態度。
陳至除了消化其中其他人也聽到的訊息,更通過“成對”兩字想起了“薛冶一脈”的那座奇材圓盤。
在圓盤上,“未”字位上是有左右兩個小洞,當時陳至就已經知道“十三名鋒”中必然有兩口成對,原來就是“曉霜白刃”和“落影雕鋌”這兩口。
一處小洞紅光這時一亮,總瓢把子還未等到客人一方迴應,只簡單道:“騰蛇寨主?”
騰蛇寨主聲音聽上去像是名幼童,也難分男女,這聲音問道:“總瓢把子,我可以向六合寨主發問嗎?”
總瓢把子答道:“你可發問,他如果願意回答可回答,我不得不再次提醒你們,任何暴露各寨的行爲,結果都要各寨自己消受。”
“嗯。”騰蛇寨主這聲老實的“嗯”也頗像幼童反應,隨後這人便道:“六合寨主,我猶記得閣下曾經提供過一批特殊的貨物,出自修羅道三當家的產業。
那批貨物內容今有外人,我便不提詳細,只是要問一句,那同種的貨物,仍能弄到嗎?”
這所謂“不提詳細”仍然是透露了六合寨和修羅道有所關係,總瓢把子說各寨自己消受,這人卻裝作無意提出有關他寨的消息。
南宮尋常等四人都聽得分明,各自好奇這種情況下,那位神秘的總瓢把子是否要從中調停。
可那總瓢把子並不插嘴,六合寨主則是作答:“可以,騰蛇寨想要多少?
‘秘境’福地產物畢竟難得,如果騰蛇寨提出合適的數目,我寨可代爲向修羅道三當家開口。”
這位六合寨寨主也毫不含糊,隨口便透露修羅道三當家佔據了一處“秘境”福地。
騰蛇寨寨主童聲再啓:“請準備十五粒,如果可以,希望在九月之前。”
六合寨主沉默一刻,道:“如果可行,我會在下次同參‘水月仰天’聚會之時答覆,眼下不能應下。”
“嗯。”騰蛇寨主又乖巧“嗯”一聲,答道:“閣下不能馬上回應,這是當然。”
太常寨主在自己小洞中聽了這一段,不由得暗笑,她明白騰蛇寨寨主這是懷疑起六合寨寨主真實身份就是修羅道三當家平無酒了。
如此想來,這時出聲懷疑,騰蛇寨主不是對那兩口“十三名鋒”的原主有所眉目,就是從“切利支”教起源想出關聯,無論是哪邊,必有一邊關係到修羅道平無酒。
這事論定後,在場沒有其他人有所發言,總瓢把子於是作結:“如果沒有其他的交流,這次聚會便到此爲止。”
六個亮燈小洞中燈光差不多同時變紅一剎,隨即先後熄滅。
隨後,總瓢把子所在木籠燈光也自熄滅,從中卻沒有躍出人來。
陳至明白這人是要等其他人走了再自行離開,如果是他,也會採用同樣的安排。
這更增大了總瓢把子是一人聚起萍水連環寨“水月仰天”合議形式的可能,最多有其中一寨作爲通傳並擔下派人看守漸靡之洞的責任。
四人沒人想在此和萍水連環寨翻臉,於是自然沒人嘗試攀上石壁探查木籠之中或者石壁小洞所連道路通向哪裡。
何況此時藏身木籠之人也不會允許客人這麼做,而且這人應該對自己武功有十足的信心。
南宮兄弟、陳至、秦雋於是遠路返回,並且在漸靡之洞裡再由包果漢等人捆住雙手蒙上黑布並帶上船去。
這次只是行了陳至默數大概六千息左右的時間,四個人就被允許除下蒙布,並且在甲板活動。
原來來時那青布小船給這大船上人拉着栓繩已經給提到船上,秦雋生怕船上這夥人稍後是要硬拋進水裡,到時候可沒船回去。
這時已經天色將亮,船上的人倒是好心,到了不至於暴露漸靡之洞位置的地方,這就放四人上甲板看看景色。
日出之時水面初黃,風自清涼,天空一端旭日藏雲,這番景象果真是行船之人的享受。
大船之上不見那包果漢,可見那人就是負責漸靡之洞的守衛,並不會隨船而來。
這一趟從初黑出門,花費了整個晚上,秦雋開始擔心起“殺豬大夫”張鄲會不會照顧好藏真心。
南宮勝寒站到兄長南宮尋常身邊,道:“你也該帶我未來嫂子看看這般風景,不如哪天無事,你再到揚州或者乾脆到個沿海地方,帶她遊玩一番。”
秦雋覺得奇怪,於是插嘴問道:“啊,你看起來也有三十多歲了,還沒結婚哦?”
南宮尋常瞪他一眼道:“這好像不關秦兄弟的事。”
南宮勝寒卻十分樂意趁機酸損自己兄長,道:“我大哥三十二歲,未來嫂子如今才十九歲,兩個人各自彆扭,是很難結婚的了。”
秦雋“哇”了一聲:“你老牛吃嫩草欸?!”
南宮尋常的短刀不知道啥時候已經出鞘架在秦雋脖子上,另外一手居然也把腰間另一口短劍離鞘架在南宮勝寒,道:“我和那姑娘清清白白,你們兩個說我便罷了,不要回頭你倆交流之後散出去消息害人姑娘名聲,明白嗎?”
秦雋顫聲道:“南、南宮大俠……我就是隨口說說。
兩情相悅這種事嘛,哪裡輪到別人說嘴,是你弟亂起話頭。莫名其妙!”
南宮勝寒雖然看上去並不很怕,也道:“是秦兄弟說你老牛吃嫩草,不是我。
大哥,你……我只是爲你好提了一提,你可以當我沒說過。”
隨後這兩人頗默契地同時來了句“對不起”,又見南宮尋常不肯收起兵器各自補充“對不起代表我有錯”,這才讓南宮尋常收起傢伙來。
陳至對南宮尋常的兵器倒是頗好奇,問道:“南宮大哥這對短刀短劍形制倒是特別,有什麼名堂?”
南宮尋常一對短刀短劍,短刀三寸刀背頗直只到刀尖稍微後彎,短劍則是到劍刃一半一處小彎折,彎折之處彷彿生了倒刺在後。
這確實是不常見的形制,甚至短劍的鞘都是弓形,先前陳至還以爲那也是把鐮刀或者什麼。
南宮勝寒倒是樂於介紹:“我大哥功夫獨特,以身法見長。
這兩口兵器,一口叫做‘勾心怪劍’另一口叫做‘鬥角奇刀’,說起來還是委你們先前那通明山莊打造的。”
如此形制,一定是精工鑄場所鑄的了,秦雋馬上明白,只是想想這對武器也是奇怪得很,也不知道是用什麼功夫來配合。
陳至、秦雋武理乃是“試劍怪物”凌絕教授啓蒙,又經和“鋒芒不讓”韋德常年胡混,對於招式套路和尋常用法不屑一顧,對奇型兵器接受得也快。
南宮尋常知道南宮勝寒藉機會說自己好話,是要自己忘了他剛纔起話頭酸損,趕緊道:“你小子別以爲這樣能夠討好我。
你就繼續這樣沒關係,看哪天勝男成婚了我提前抓你用藥物迷昏,再給你穿上嫁衣潛入洞房來個偷樑換柱,以勝男性子一定樂意配合。
只是不知道如果那天新郎真給灌多,你事後如何收場?”
南宮勝寒稍微一想象臉色便已大變,狠狠道:“你們兩個如果有這打算,只要我還活着一日,那妮子是休想結婚了!!”
“嗯?”陳至本來因此給逗笑,卻看見意外之物。
那是一隻烏鴉,不知道爲什麼頭頂和羽毛都更偏灰,不像天生倒像是人染成的顏色。
江面上,會有烏鴉?
隨着陳至出了疑問之聲,一開始因爲陳至“閉眼”,南宮尋常和南宮勝寒也不知道他在奇怪什麼,往天上掃視一圈才發現這點。
秦雋也看見了那隻烏鴉。
這四個人畢竟目力都已經超過常人,烏鴉高在十丈之上,模樣也能給看清。
“玄衣衛!”南宮尋常馬上想到:“玄衣衛自小旗以上的將官各有飼奇禽來配合自己傳遞訊息或者跟蹤查探。 ”
秦雋先是恍然,隨後又問陳至:“那那時候那姓康的怎不見跟着這麼一隻?”
陳至倒是覺得這事並不奇怪:“想必是當時派出在那處查探或者放哨了,應該也有這麼一隻。”
烏鴉跟了一陣大船,隨即墜往一個方向。
在那個方向上,也有艘不小的官船,桅杆上面還揚着黑邊青底的旗子,寫明“天衡”兩字。
“玄衣衛的船!”南宮尋常趕緊去告知操船者。
秦雋看那官船速度不慢,不光接近,隨後還擺橫船身,露出甲板上三門黑黝黝的火炮。
也正是這時,那烏鴉徹底落上那船甲板。
秦雋正色向其他人宣道:“來者不善。”
南宮勝寒白他一眼道:“我們搭的是海盜船欸,我們纔是那‘不善’。”
兩船相距不足百尺,看來那船沒有靠近或者接舷的意思。
大船船上各個船員已經看到情況,一人攀桅而上觀察,形勢來不及交流,趁着來船矯停船身,趕緊先往前繼續行駛拉遠距離。
陳至突然想到,這船是爲什麼會跟上自己,以萍水連環寨的流程,如果會這樣被發現應該早被發現了。
其中最大的可能,是“水月仰天”聚會之後,其中一名“寨主”恰好是玄衣衛的人,以奇禽通知消息調動來人。
做出這一手,是不怕觸怒萍水連環寨那位總瓢把子嗎?
不過無論來人是因何而發現這大船,一場水面上的戰鬥想來很難避免,那艘官船快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