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不開心?”沈寶寶敏感的察覺到長寧心緒不寧,滾滾的撲到了長寧懷裡,仰着小胖臉擔憂的望着她。
長寧看到它憨態可掬的模樣,心中的煩躁大減,她親親寶寶的小胖臉,“姑姑看到寶寶就開心了。”
寶寶咯咯笑着,也仰頭害羞的親了親長寧,小身子在姑姑軟軟香香的懷裡撲騰,小蜂鳥啾啾的在長寧身邊飛舞,長寧陪着寶寶和蜂鳥玩了一會,心情漸漸平定,她不知道陰騭宗心法的名稱,但她記得師兄跟她說過,陰騭宗有十條咒語,信仰者誦唸越多,修士修爲就越強,且陰騭宗的弟子只要有信仰者存在,就能死灰復燃,這跟心法完全吻合。更別說這心法上的隱語完全就是阿翁教過她的清靜派隱語,清靜派不就是陰騭宗的另一支分支嗎?
她之前就跟林氏接觸了一會,就被長輩反覆詢問,這次要是告訴師傅她看到陰騭宗修煉心法了,她會不會被師傅關到金丹期再出來?長寧想到這情況就打了一個哆嗦,她是喜歡待在家裡,但不代表她樂意被人關在家裡。這事暫時還是不要告訴師傅了。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想要一件事徹底保密,一開始就要誰都別說,反正心法也被她燒了,就當一切沒發生過好了,不要多生是非了。
不管陰騭宗是善是惡,這本心咒經本身卻是直指大道的修煉心法,是善是惡全在修行者一念之間。心法本身沒什麼過錯,有錯的只是修煉的人,她只要守住本心,即便看了心咒經又如何?她不做惡行,就不會有惡果。不過紫雲觀裡怎麼會有陰騭宗的心法?長寧想着等那些和尚離開後,她要再去那廢墟看看,說不定還有什麼線索。
長寧盤膝坐着,忍不住默默的回想着被她燒掉的心咒經,心咒經修煉跟涅槃經不同之處在於,涅槃經一顆鳳種要修煉十來年才能凝成,本咒在修煉之初就能凝成。但心咒經對修士元神要求頗高,因爲一顆本咒的凝成需要修士分出一半的元神之力,因此修士元神越強、本咒起|點就越高,將來能煉化的分咒也越多。心咒經有元神煉養法,但這一部沒有記載在這片金帛上,可能是遺失了。元神修煉功法長寧也有,也沒太上心,想來那元神功法也比不上她太極圖裡的功法。
本咒煉成後,可以自己收入竅穴內蘊養,也能按在某個生靈身上蘊養,以元神控制那生靈,將生靈化成爲自己的分|身,因有修士一半的元神之力,那生靈會按照本體的修煉方式自行修煉,那生靈脩爲越高,本咒威力就越大,化出的分咒就越厲害。但進階相對困難,往往可能侷限於生靈本身的階段無法進階。
陰騭宗的修士大部分都用本咒控制人族或妖族修士,將那修士化成自己分|身,然後以分|身爲行塑神像,將分咒印在神像上,讓百姓請回家中用香火供養神像,以香火之力促進本體和分|身的進階。凡人元神之力弱,多念幾遍心咒,本身也被分咒控制了……這也是後來陰騭宗會遭整個修行界抵制的重要原因,如果任他們發展,整個中土的修士、凡人就全是陰騭宗控制的傀儡了。
長寧認真琢磨着心咒經,這心法走捷徑的旁門左道,修煉速度快,但容易走火入魔,陰騭宗好些人最後都是控制不了自己心性了吧?這也是寶茶祖師伯嘆息說他們走歪路的主要原因吧?可陰騭宗的人走了邪路,不代表心咒經不好,用本咒控制高等生靈有傷天和,但如果配合自己涅槃經修煉呢?
她本來就愁煉化出鳳種後還要自己修煉,若她將本咒和鳳種結合,鳳種就能自行修煉了吧?她控制自己鳳種,與人無關,也稱不上傷天害理。只是涅槃經修煉事關自己長生大道,不能輕易修改,等她好好把心咒經琢磨透了再說。長寧暗想,就算沒有鳳種,只要不控制高等智慧生靈,控制那些種族繁多、本身又沒靈智的蟲類也不錯,也是一個上佳的保命手段。
思及此長寧又遲疑了,這麼好的功法,對師傅應該也有幫助吧?師傅貌似修爲滯留已經很久了,還有阿翁,他去那麼遠的地方,有這一份保命心法能給他增加不少底牌吧?長寧猶豫了一會就定了主意,哪怕被關起來她也認了,回宗門就跟師傅說!心咒經干係重大,傳訊手段太不保密,她還是回了宗門面對面告訴師傅。
長寧心思一定,修煉也十分流暢迅速,真氣遊走如水,待她自入定中清醒,居然已經煉化了一個竅穴,少了她三月的功夫,她心情大好的摟着沈寶寶在湖上盪鞦韆,難怪好些人都喜歡出門歷練,要是出門歷練一趟就能節省自己三月時間,她以後一年就出門一次。沈寶寶開心的站在鞦韆上去抓圍繞他們飛舞的蜂鳥,鞦韆下方素瓣白玉蓮盈盈綻放,她前幾天才知道師兄上回得來的藍田靈玉脈被他按在了青梧居內,難怪她覺得這裡靈氣怎麼這麼舒服。
長寧在青梧居中待到了辰時纔出去,何宛然也梳洗過了,換了一身衣服,取下面紗正在院中同一名修士說話,那修士聽到響動,回首看到長寧時眼中閃過驚豔,“何師妹,這位是沈師妹嗎?”
“是的。”何宛然對長寧道,“鶴兒,這位是青羊宮主持餘師兄。”
“餘師兄。”長寧上前行禮。
“沈師妹無須多禮,兩位師妹初來乍到,若是有閒情,可以在京城附近賞玩一番,此處風景甚好。”餘師兄朗朗而笑,他看着約有而立之年,羽袍玉冠,相貌儒雅,目光清澈,長鬚飄飄,一派仙風道骨,十分符合世人對神仙的幻想。
“到時還有勞師兄指點。”何宛然道。
“師妹請教是餘某的榮幸,何來勞煩之說?只是這裡人多繁雜,女子出門大多戴羃離,兩位師妹還是入鄉隨俗好。”餘師兄好心提醒,美人誰都喜歡,但有些人只是單純愛賞花,有些人見了花漂亮就想採回家中當禁臠。這兩位師妹身份不一般,還是小心爲上。
“我們會注意的。”何宛然同餘師兄寒暄了幾句後,餘師兄識趣的離開,讓這兩姐妹說話。
“餘師兄是來送皇家謝禮的。”何宛然給長寧到了一杯泉水,推給她說:“你一會就去晉王府嗎?晚上要回來休息嗎?”
“不回來了,我先在晉王府待上幾天,然後再去沈家。”長寧輕輕的吹了吹,喝了小半杯靈泉,“皇家送了什麼謝禮過來?”
“還能是什麼?無非就是些靈珠、靈石。”何宛然將禮單遞給她,“好像有些古董,你看有什麼喜歡。”
長寧隨意掃了一眼,“他們還挺大方的。”
何宛然一笑,“我一來就送了近千顆丹藥入宮,他們能不大方嗎?”有錢能使鬼推磨,何宛然不缺修煉資源,又有意跟皇家打好關係,出手自然也豪爽,她尚未入京在皇帝的心目中的印象就極好,御筆一揮封了她爲二品仙官。仙官並無實權,但有了官職在中土行事就很方便,太上宗不少弟子入世俗煉心,都會先求個仙官職位。
長寧將禮單放在一旁,磨墨給大伯母寫了一封信,“阿穎,你派人將這封信送到沈家。”她來的時候沒有通知沈家,先寫一封信過去,也好讓沈家提早做準備。
何宛然道:“你小心些,我聽餘師兄說,宮中有好幾個金丹修士坐鎮。”
“宗門許皇家培養金丹修士?”長寧問,以九大上門對中土的重視程度,很難想象皇族能培養出金丹修士。
“他們都是終生無望元嬰的人。”何宛然簡單道。
長寧瞭然,“我會小心的。”說罷她臉上又蒙上了茶霧,還在頭頂戴了一頂羃離掩飾。
何宛然也沒再多提醒,鶴兒一慣比自己更謹慎。
長寧一出何宛然院落,就察覺到數道窺視的神識,她嘴角輕曬,稍一提氣,一下就出了欽天監,待追蹤之人追到門口,長寧早已不見了蹤跡。那些人愣了片刻,只能垂頭喪氣的回去稟告。
而此時的長寧已經在晉王府中了,作爲皇帝的嫡子,晉王府的奢華自不必形容,長寧無聲的落在青磚上,青磚上隱有煙氣流轉,這樣的符磚非築基修士不能煉製,在世俗中也就皇家方能享受到了。
晉王府中最奢華的地方無疑是顏孺人的院落,也正如長寧所料,院落中一名看着只有二十出頭的美婦人滿臉慈愛抱着一個襁褓,身邊還有數名粉妝玉琢的童子環繞,母子女間其樂融融。長寧選了一個合適的樹杆盤膝坐着,安靜的看着這一家人。美婦人一面有條不紊的處理的府中事務,一面同兒女說笑,閒暇時還給未進學的幼子女啓蒙。
等孩子下學後,顏孺人的院落就更熱鬧了,孩子們皆圍繞在她周圍說笑,這些孩子相貌俊秀、舉止有禮,看得出來被教導的很好。待晉王回來時,院落中反而安靜了下來,孩子乖巧的站在父親面前聽訓,這家人就如最普通的古代家庭般,父嚴母慈,父親負責考校兒子功課,母親負責指導女兒女紅。
長寧觀察了這家人三天,她也不知如何試探此人道心,但這三天顏氏從未修煉過一次,她身上靈氣全無,白雪贈予她的功法被她隨意丟在儲物袋中,一顆用來美容養顏的東海明珠倒是片刻不離身。長寧想自己不需要跟這位師侄碰面了,她應該無心修煉了,修行之道貴在保持本心,她的心已經不在修煉了,不過她這般在人間夫妻恩愛、兒女孝順貼心,一世榮華,也是許多人一生追求。人各有志,強求不得。
長寧最後看了一眼,雙腳一點,往晉王府的偏僻的西苑走去,那裡有一股微弱、若隱若現的靈光。這三天她也曾聽府中下人提起,西苑住的是晉王妃,她自十年前就一直住在西苑中清修,除了教導女兒外,王府中一切事務都交予顏孺人處理,三年前她唯一的女兒出嫁後,她更是閉門不出,連她女兒歸寧都輕易不能見母親一面。
長寧看着那股隨時可能熄滅的靈光,猜晉王妃可能是在修煉,不過修煉了十年,把自己修煉的快走火入魔了,莫非她沒有師傅指點?晉王是皇子,不可能不知道修行,爲何坐視自己王妃如此?長寧雙足輕點,幾個起伏就來到了西苑,這段時間她心中已經閃過好幾個念頭了,就等見了晉王妃再確定了。
西苑中竹林扶疏,月華如洗,安靜的只有低低的蟲鳴聲,長寧神色微緩,比起富麗堂皇的主院,她更喜此處。她暗想要是這位晉王妃品性不錯的話,白師姐或許能再收一個記名弟子。靜室中一名清瘦的女子盤膝坐着,嘴裡低低的背誦太上養性錄,臉上滿是豆大的汗珠,臉色蠟黃,但清秀的五官可以看出這名女子年輕時的風華。
女子背誦了許久,感覺下丹田處隱有腹疼,才無奈的再次停下,她輕嘆了一聲,“還是不對嗎?”她緩緩的直起身體,看着窗外的竹林,“笑我晚學仙,蹉跎凋朱顏。躊躇忽不見,浩蕩難追攀。仙緣就真那麼難求嗎?”女子低聲喃喃道,眼底有着茫然,但半晌後她臉上還是閃過堅定,不管能不能求得仙緣,她還是不想放棄,哪怕一輩子一無所求,她實在厭倦了自己上半輩子的生活。她披了一件斗篷,提了一壺冷酒走入竹林,坐在林下淺斟低酌,夜風徐來,竹林拂動,清音瑟瑟。
“王妃清興不淺,可分一杯與我麼?”清柔的聲音的響起。
此時正夜靜無人時,若換了旁人耳邊突聞陌生人聲音,怎麼也要嚇一跳。晉王妃楊慈雖是閨中弱質,但性情一向孤傲清華,自認生平未做過虧心事,也不怕鬼神,只放下酒杯回顧,卻見一名青衣少女含笑盈盈的望着她,時下月色清淡,又被竹林遮去了一部分,林中月華越發黯淡,可那少女卻若明珠生暈,讓楊慈能清晰的看到她的容貌,溫乎如瑩,其美無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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