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此人修爲以至何種境界,如此窺視也能心生感觸,實在難以揣摩。”張潛心頭微微震盪,對那女人所留一道符籙也更是驚訝,竟能瞞過這等高手的神識感應,那老者朝他看過一眼之後,便收攝目光,不再理會,顯然被欺騙了過去,不知張潛仍在暗中窺視,兀自與那楊繼業說起話來。
這一開口,這聲音便從張潛耳邊響起,如在身旁一般。
“好奇妙的手段!”張潛忍不住讚歎一句,而後全神貫注,聆聽起來。
“你預計幾日之內可使元精聚合?”老者忽然開口,並不管這楊繼業正在入定之中。
老道剛一開口,這楊繼業立即從定境中醒來,竟然無半點滯礙,顯然心性到了一個極爲恐怖的境界,幾乎做到動靜由心,收發自如,而後便起身答道:“十日之內。”
“唔。”老道點了點頭,似在思考什麼,而後說道:“那三年之內呢?”
楊繼業思忖片刻,而後說道:“三年內必然貫通十二正經,進入抽坎填離之境,至於能否結成金丹卻還要看機緣了。”看他神色冷靜平常,如在說一件無關緊要之時,根本沒有絲毫慎重與驕傲,明顯是自信到極點,聽的張潛也微微皺眉,心生殺意,終於知道那女子幻象消散之前,爲何留下這麼一道浮光掠影。
兩人乃一生宿敵,仇怨不可化解,想必是想借他的影子在自己道心之中築起一道高牆。
“恐懼、恐懼,萬般不過生死之間而已,何來其他煩憂,庸人自擾而已!”張潛拂袖一揮站起身來,毫不在乎,自然不會在心裡留下任何陰影,即便這楊繼業如今修爲境界遠勝於他,局勢對他而言,可謂天時地利人和盡喪,卻無關緊要,說來說去,不過是一戰而已,躲也躲不過,不如坦然面對,心中只存殺機。
他緩緩踱着步子,走到那浮光掠影形成的景象之前。
如今他境界已經穩固,顯然心魔幻境以破,那這片場景應該是以法術凝聚,自然想一探玄妙,只是符籙早已融入虛空之中,已經無法追溯,張潛只能靜靜觀看,以對這楊繼業深入瞭解一些,將來更多幾分勝算,而後那老者面有欣慰之色,與他說道:“兩年之後,便有宗門大比,七十二峰真傳弟子都要參與,拔得頭籌將賜靈寶一件、上階靈丹一枚,這倒是其次,還賜一處道場,便是七十二峰中的一座。”
楊繼業略有疑慮,問道:“黑雲殿匯聚五大主峰之靈脈,難道這七十二峰之中還有比這更好之處?”
“這倒不是,但只七十二峰峰主,纔可競爭掌門之位。”老者此話一出,楊繼業也是略顯訝異,不過轉瞬間神色變幻,眼眸之中就流露出來濃重的戰意,並不覺得此事太過遙不可及,默不作聲,只聽老者繼續說道:“此任掌門已修成元神,開始窺視衆妙之門,不能爲俗務所累,自然要退位讓賢,你只要成爲一峰之主便有資格競爭下任掌門,而我暗中助你,也並非沒有機會,不過你還得以實力服衆。”
“有師尊此言,徒兒自然有一爭之心。”楊繼業點頭倒,眼眸之中盡是陰寒之氣,有種不息掃除一切的狠心與決絕,而後問道:“只是七十二峰如今各有所主,哪還有多餘道場,莫非……”
他雖未說明,但其中所指卻已經極爲露骨,自然是同門相殘。
現在沒有,那死上一兩位峰主,自然便有了。
“你無需多慮,宗門大比十年一屆,如今已有千年,規矩早已立下,乃是秉承優勝劣汰的自然法則,有能者上無能者下,若排位墊底自然要革去峰主之職,去門下擔任俗職,連弟子都教不出來,自己也無多大本事,佔住道場修煉純粹是浪費資源。”老者言語孤傲,將那些權力甚大的外門長老貶的一文不值。
張潛聽其所言,確實明白了一些,“那白骨道人自天權峰迴來便不問世事,潛心閉關,看來也是在爲三年之後的大比做準備,也就是說這段世間之內不會輕易出關。”他心頭稍微有數,正欲往下聆聽,卻見眼前場景漸漸淡去,聲音飄飄渺渺,也逐漸歸於沉寂,不過片刻便已無跡可尋,只能作罷。
眼下恐懼心魔度過,苦海開闢至兩寸,體內元精成倍增長,神識自然又強大了許多,對天地之間種種氣息、物質也逾漸的敏感,原先領悟起來頗爲困難的聚火訣,此時也有種撥雲見月之感,看的逾漸明瞭。
面對地肺毒火參悟幾日,便小有所成,能將真火凝聚到燭焰般大小,屈指彈出便能輕易殺人。
與當日魯陽施展並無差別,只是前者是在葵水滅火大陣之中施展,自己卻是在離火之氣濃郁的地宮中,不可一概而論,二者尚有一段差距。
“爲什麼我心魔幻境要比旁人兇險十倍,而且參悟法術也比尋常修士容易許多?”張潛經過這次爲時一月的閉關,也漸漸發現了自身與正常人之間存在一絲詫異,卻也不知緣由,本來他懷疑於道淵之術有關,可他也精通醫理,自然知道二者之間毫無關係,前者修煉的是肉身,而心魔卻是從神識中而生。
神識便是修道之人的第六感,神識越強,對天地感悟逾是深刻,隨境界而提升。
“我心魔兇險,而參悟法術又較常人更加容易,說明我神識遠勝同境界修士,這到底是好是壞?”張潛心中一番推敲,漸漸明白,只是不知起因緣由,只能考慮後果以及將來,神識越強,修行者對周遭天地感覺愈加清晰,這自然是極好之事,然而同樣意味着他遭受的天地劫難更加深重,如這兩重心魔。
從煉形築基到金丹大道,便有兩次天劫,分別爲心魔劫以及風火大劫。
尋常修士大劫將至之時,無不戰戰兢兢如履薄冰,而他劫難又比旁人兇險百倍,前途一時間撲朔迷離起來,不過張潛自是不懼,若得我命皆由我,纔可火裡栽金蓮,若苦於命數,心不由己,如何求那一線生機?
他將這無用的心思拋開,取出那破舊的玉璧殘片在掌心擺弄開來。
修道之人使用身外之器可大大提升自身實力,不過想要驅使外物,自然有條件,首先便是神識,相當於器物與自身之間的樞紐,神識薄弱,根本無法與器物溝通,其次纔是修爲,因爲驅使法寶消耗的也是自身元精亦或是真氣,雖然精妙的法寶,可以從天地之間汲取種種力量,然而總需一個支配之力。
如今張潛已知自己神識遠勝同境界者,而體內元精充盈,因此有一試之心。
若能將這法寶祭煉成功,雖不知效用,但對自己肯定有好處。
他微微眯着雙眼,神識猶如和風一般,將手裡的破舊玉璧慢慢裹住,依稀能夠感覺到上面殘留的泥土味道,似乎來自極深的地底,沒有受到塵俗的污染,帶着一股乾淨純淨的感覺,又顯得極爲寂寥,神識環繞就像是觸及了堅硬的岩石,很難深入其中,張潛自然不肯罷休,只是一門心思撲在上面。
當初他以神識感觸這殘破玉璧之時,甚至很難察覺此物存在。
而如今渡過恐懼心魔,卻能清楚的感受到此物散發出來的氣息,這便是一種突破,並非沒有希望。
一連三日,靜坐於此,他整個人似着魔了一般。
忽然他腦海之中聽的轟的一聲,氣海之中的元精絲毫都震盪了一下。
而後神識便墜入了一個飄飄渺渺的空間裡,四周漆黑一片,卻並未與外界阻隔,依舊能看見地宮中躥動的火舌,可這黑暗的邊緣就像是一條鬼斧神工的細線,將兩個空間分割開來。
外界火光通明,其中黑暗卻似永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