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靈丹對於道士而言,亦是萬分珍貴之物,凡人服上一粒,能延壽十年。
救活一些被震暈的魚蝦自然不費吹灰之力。
李漁見狀愁容頓散,萬分欣喜,叩頭道謝:“多些道長挽救清水河中千萬生靈。”
張潛輕輕一擡手,一道綿柔的力量將李漁從地上輕輕托起,而後道:“你不必謝我,如今我雖以靈丹將未死魚蝦救活,但河水尚是渾濁,只濟一時之效,唯有你將河道疏通才能徹底解決問題,有的你忙,我隨甲山先去,在他府上等你。”說罷,吩咐甲山離開,黃雲便飄然而起,片刻之後在黃石嶺深處一處洞窟前停下,只見滿地腐葉堆積,那洞窟入口在山陰之處,四周都是灌木,就像古山墓穴上鑿出的盜洞一般,一股潮溼腐爛的氣息從洞中散發出來,讓人渾身陰鬱。
“我卻忘了,這廝本就是一隻穿山甲。”張潛心頭頓時涌起一陣荒唐,本以爲之前寒舍二字只是謙遜之詞,哪知還不是一般的寒磣。
這地方草木腐朽,又不見天光,自是不能做修行道場。
甲山見他止步不前,頓時老臉一陣羞臊,才覺得自己考慮欠妥了,道:“我這地方確實有點寒磣了,要不我們去李漁那?”
張潛心中暗忖,李漁那小子乃是一鯉魚變的,恐怕也就是住在河底水府之中,何況之前大戰中清水河已經毀壞的不成樣子了,自然無法滿足他的需求,也不拐彎抹角,開門見山的講清意圖:“非是嫌棄,只是我須煉製一件法寶,須採集乙木靈氣與星辰之力,想找一地勢開闊且林木蒼鬱的地方。”
甲山一聽便懂,思忖片刻,而後說道:“這到好說,那我帶道長去萬竹嶺上,方圓八百里便已此山最高,而且山上生着萬畝竹林,乙木靈氣濃郁至極,我黃石嶺完全沒得比的,道長且上雲來。”張潛踮身上了戍土靈氣凝結而成的黃雲,便見身邊景色飛快變幻,於林間穿行片刻,便見遠處蓬蓬結結,又聞得風敲竹韻,颯颯鬆聲,恍然回神,便已身處竹海之中,竹葉清香充斥口鼻。舉目遠眺,便見遠處有一翠嶺,與明月齊平,月華如水,散落林間,好似粼粼波光。
離了黃石嶺,甲山已經無法號令戍土靈氣,收了土遁的法術,散了黃雲,在竹林之中步行。
行了不遠,忽然一陣清風自竹海深處吹來,一個老者自林間顯露身影,綠鬢婆娑、身穿淡服、手持柺杖、足踏芒鞋,身上有純陽真氣涌動,竟是一修行者。
見着來人,張潛心中暗暗警覺,之前與王永誠在黃石嶺上空鏖戰,並未注意到這萬竹嶺中竟然隱匿着這麼一尊大人物,當然也是針對甲山、李漁二人而言,自己倒是有把握應付,卻是不知此人看未看出自己身上破綻,心中暫無想法,只是靜觀其變,那老者一副仙風道骨模樣,走上前來,對張潛拱手作揖,說道:“老朽萬竹嶺山神孤直,知道友到此,特來恭迎。”說罷,微微側身,做了一個請的手勢,而後便見眼前竹林葉影婆娑,翠竹林間出現一條幹淨清幽的碎石小徑。
徑直通往嶺上,孤直在前引路,行了片刻,便見林中漸漸有皎潔月色灑下,漸漸稀疏,林中有一竹屋。
“先前大戰,孤直公可曾看見。”甲山輟在兩人身後,對這萬竹嶺山神似有幾分尊敬與忌憚。
“遠遠看見一些,應該便是這位道友除了魔頭吧?”孤直輕拄柺杖,一幅雲淡風輕的模樣,似乎先前這事與他並無太多關係。
甲山連連點頭,一副我跟張潛很熟的樣子,與孤直介紹起來:“便是這位道長之義舉,道長道號‘太上’,乃是荊州昭陽城散修,當年也是名動一方的人物,想必孤直公曾聽聞過?”這番話順帶有拍須遛馬之意,孤直聞言一笑,搖了搖頭,道:“老朽雖活了八百年,然而一直在萬竹嶺中潛修,世間之事是也是從書中看到過一些,倒是不曾聽過。”而後又與張潛一禮:“不過如今得見,卻也有相見恨晚之感,若非道友仗義出手,除了此魔,方圓百里地內的生靈恐怕都要糟他塗炭。”
“孤直道友言重了。”張潛微微擡手還禮,倒無任何驕傲自持之意,道:“這魔頭與我有私怨,一路追殺我至此,說來這場禍端還是帶來的,除魔乃是分內之事,況且我不出手,有孤直道友坐鎮萬竹嶺中,這魔頭也囂張不得。”這番話隱有幾分試探之意,當然並不夾雜任何敵意,只是從其態度而知其深淺。
孤直聞言搖頭一笑,道:“道友莫看我年歲長你許多,其實都是癡長,論道行遠不及你的,絕非那魔頭對手。”
“所以道友此舉意義深重,切莫妄自菲薄。”孤直道人雖然一副雲淡風輕,不重名利的模樣,然後言語間卻處處透着圓潤,顯然是人老成精極具智慧,而後似乎想起什麼,說道:“實不相瞞,老朽乃是山中青竹通靈自悟修成人形,雖得了妖道,但對術法可謂一竅不通,先前未能出手相幫,道友卻是莫怪。”
“我已說過,我與這魔頭有私人恩怨,如今被我斬殺,也不必再提。”張潛搖了搖頭,並不將這事放在心上。
他只在乎自己的身份有沒有被識破,觀孤直子神色,應該無虞,便不想在這問題上糾纏。
孤直子雖是淡泊名利,不欲從張潛身上圖謀什麼好處,但敬重其的境界與仁義,也是有心結交,便想準備茶點,趁着夜色涼秋,賞月品茶,談玄論道。
甲山是粗鄙之人,卻無這等雅興,而且與兩人境界也是相差甚遠,有如雲泥之別,夾在其中顯得十分尷尬,倒有先見之明,見孤直子有這意向,還未開口,便搶先說道:“孤直公好生招待道長,我黃石嶺在之前大戰中受了波及,有不小損傷,如今我得先去修補地脈,否則神尊怪罪下來,我擔當不起,便先走一步。”而後與張潛告罪一聲:“道長便在萬竹嶺好生歇息,等我將地脈修補周全,便與李漁那小子一同來拜見道長,告辭了。”說罷,便與孤直公擠出一個猥瑣的笑容來。
“且罷,我送你一程。”孤直自是明白他的意思,拂袖一捲,一道蒼翠的清流將他托起,往山下而去。
甲山走後,孤直公笑指竹屋道:“與道長一見如故,且入小庵共飲粗茶,如何?”
張潛輕輕欠身,也不推卻,便同往竹屋中去了。
不過片刻,孤直公便沏了一壺花茶,以竹根雕成的杯子盛着,香氣四溢,又端了一盤茯芩膏,張潛本打算直接道明來意,畢竟如今時間對他而言,格外有限,這老頭在山中憋悶了近千年,指不定就是一話癆,若是談的興起,恐就是幾天幾夜也無法收場,反正修行者精力充沛加閒的發慌,一盤棋下上幾年這種荒唐事也並非沒有,但不好拂了人面子,只好靜靜聆聽,吃過兩盞香茶,卻是漸漸融入其中,這孤直公雖大多數時間在山中靜修,但畢竟活了八百多年,見聞閱歷極爲豐富。
而且他除了竹妖這層身份,還是身兼神職,對正道一些事情也是瞭如指掌。
例如蜀州境內的正道門派,山門所在何處,勢力輻射範圍,其中又有哪些高手經常於世間行走。
這些信息,對張潛都有着巨大的幫助。
說道正道之中行走世間專司斬妖除魔的幾位俠者,孤直公似是想起了什麼,道:“前段時間,正一道壇傳了天師法旨,至蜀州境內四水七山九城之神,協同峨眉、陽山小洞天、平都山福地之力,追剿陰曹地府之中逃出的兩尊鬼王,如今蜀州境內可謂正道實力雲集,風聲鶴唳,這魔頭行事還敢如此囂張,簡直是在找死,也當真是老天爺要收他了,迷了心眼。”而後心中一忖,看向張潛,道:“話說,道友如今奔蜀州境內而去,不會也是接了天師法旨吧?”
世間散修,雖是閒雲野鶴之人,但只要還在九州境內,都要受正一道壇約束。
“這次正一道壇可是勞師動衆,不僅調集了四水七山九城之神以及蜀州境內的宗派勢力,連散修也徵調了不少,也不知如此安排是爲何意,那兩尊鬼王便是再如何厲害,也不至於蜀州境內所有地祗、宗門也應付不了,太小題大做了一些。”雖是這般在講,神色間卻沒有絲毫輕佻大意,眉頭微皺,壓低聲音與張潛說道:“不過正一道壇天師絕非庸俗之輩,此舉必有深意,只是非我等小人物能夠揣度,此次事情之中或有兇險,道友若願聽我一句勸,莫要插手。”
張潛微微皺眉,這事對他而言,絕沒有半點好處。
他壓根不是什麼散修,也與正道毫無瓜葛,正一道壇的法旨他自然可以不去理會,也不會吃飽撐的去趟這渾水。
可聽孤直所言,如今蜀州境內正道勢力雲集,自己的行動看來又要受到許多限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