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祿道人兩指將那金色符籙夾在手中,以神識映照,便有一條條信息涌入腦海之中,臉色驟變。
“張潛怎麼會在我南門閣中!”
他臉上神色變幻不定,目光在那地煞元磁陰陽逆亂神陣上游走片刻,似乎是明白了什麼,咬牙切齒,彷彿被狠狠羞辱了一番,暗道:“竟然與我玩這欲蓋彌彰的手段,卻只能怪你眼瞎,竟然自投羅網。”他這幾月費盡心機尋找張潛下落,一直未能抓到絲毫痕跡,下意識以爲他是藏在了焰獄峰中,而今焰獄峰山門大陣開啓,封山拒客更有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感覺,以至於他更是篤定,甚至都未有過懷疑,卻沒想到張潛根本不在此處,非但如此,還肆無忌憚跑到自己地盤上去了。
若非事情蹊蹺,說不定真讓他躲過去了。
自己費盡心機尋他,甚至連這張老臉都不顧了,在此處跟這徐釗糾纏,他卻大搖大擺的在自己家中轉了一圈,還安然無恙的離開。
這事情若真的發生了,他真能下手給自己一耳光。
此刻也沒心思去碧海峰找尋幫手了,既然你已自投羅網,那老夫還能讓你逃出我的手掌心嗎?
至於徐釗,螻蟻而已。
張潛身上的秘密纔是重中之重,關乎澹臺靖的生死下落,若猜測屬實,那《九宮金仙訣.內篇》十有**也落入其手中,此人不除,心頭難安。
頭頂華蓋、羽扇復現,一步踏出,身形便在數裡之外,幾息之間便化作微塵大小,消失在了天邊。
天祿峰.南門閣中一名年輕弟子正與張潛心不在焉的介紹着簿冊上的各種任務,不復之前熱情。
這南門閣中發佈的任務都是酬勞極高的甲等任務,卻不是隨便能夠接取,必須要給與一些好處才行,已然成了規矩,然而眼前這人卻沒絲毫覺悟,一幅窮酸樣,卻總有驚人之舉,好似嚐了之前的一些‘甜頭’,便真當自己容易說話了一般,先前之所以“斬殺南蠻黑蛟”的任務交給他,是之前師尊有過吩咐,要將這任務儘早脫手出去出去,因爲沾了些髒東西,不早些脫手,容易爛在自己手中。當日將這任務信息私下透露給碧雲道人,其實就相當於偷了沖和子的東西。
這黑蛟藏身修煉之處極爲隱秘偏僻,沖和子也是機緣巧合之下發現,若莫名其妙讓人捷足先登了,他怎肯善罷甘休。
雖巧合二字可解釋一切,但終究缺乏說服力。
就好像我撿了一塊金錠然後埋在了野外,準備用時再去取來,卻沒時間,將埋金錠的地方告訴了你,讓你幫我取來,你卻告訴我你,金錠讓別人發現取走了。
一味裝作不知,始終會露破綻,沖和子未必會信,不如禍水外引。
再找一個人去接這任務,將這包袱甩出去,到時候出了問題全可推到這人頭上,南門閣始終都是乾乾淨淨的。
當然這任務也不是這麼好脫手,畢竟難度極高,少有人敢接,像張潛這般不知厲害、不知輕重之人,卻也極少,難得遇見。
除此之外,他舉止反常,區區元精雲布之境便前來接取甲等任務,很容易惹人懷疑,而且背景不深,容易欺負,到時候將髒水潑他身上,也不怕引起反彈。
如此一來,簡直是背黑鍋的完美人選!
這弟子當即便將這任務推薦給了他,而張潛草草一看,也未拒絕,點頭接下。
這任務在光祿道人手中兩個多月都沒能脫手,而自己替師尊代值一天的班,就輕而易舉解決了這樁麻煩,他哪能不喜。
當即將任務憑證與相關的信息資料全部轉交移手,順帶發了一道傳訊靈符,算是邀功請賞,也正是因這一道傳訊靈符,才讓光祿道人才知曉張潛如今正在南門閣中,當然他是不知兩人之間的一些淵源關係,否則會費盡心機將其留在南門閣中,等光祿道人回來接手。然而牽扯《九宮金仙訣.內篇》的問題,光祿道人未對除彭璇之外的任何人提起過這事,這弟子哪有如此覺悟,此刻懷着請送瘟神心態,只想讓這貪心之人帶着那些麻煩早點些離開,無心與他多費脣舌。
張潛雙眼微闔,自然感覺到這弟子前後態度有些反常。
不過對於此中細節一無所知,他也猜測不到,未曾多心,慢慢翻看着簿冊,希望能再接取幾樣任務。
那弟子哪還會以之前熱情對待,想接任務,不給我一些好處,怎麼能讓你如願。
“之前你已經接取一樁任務,怎麼還不知滿足?”
“我有心替宗門分憂解難,怎麼反倒像我欠了你東西未曾歸還一般。”張潛冷冰冰的瞥了那弟子一眼,似想從他嘴裡套出一些話來。
那弟子只將他當作一背黑鍋的了,倒是不知其他,黑鍋既然已經背了,那你也就可以走了,我無心與你糾纏,毫不留情面的說道:“之前我將那任務交付給你都是違了規矩,說句不好聽的話,你這修爲根本不配接我南門閣的任務,因爲你接了也完成不了,純屬浪費時間而已,我欣賞你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勇氣,才破例這次,你還不知滿足,你去南蠻可謂九死一生,我若將這些任務交給你,你死了,豈不是所託非人嗎?耽誤委託者的時間,顯得我南門閣不會辦事?”
“哦,原來是這般原因。”潛點了點頭,眼睛之中流露出一絲寒光。
“怎麼?不滿我這般處理?”那弟子也聽出了語氣之中的挑釁。
“告辭。”張潛雙眼微闔,既不想橫生枝節,也沒興趣與他爭着一口氣,前往南蠻斬殺黑蛟這樁任務報酬豐厚,足有八十萬之多,足夠在辛亥閣一個時辰,當然若能多賺一點自是好的,可這弟子死活不肯鬆口,自己也沒必要強求,等將這樁任務完成之後,這弟子相必不會再找這些理由藉口,心頭相通這點,也不願在天祿峰久留,轉身出了門去,直接在庭院之中招出了骨魔,翻身而上,以心念驅使,似猛虎跳澗,一個騰躍便近千丈,衝入雲中,朝洞天結界之處而去。
那弟子未料到張潛態度轉變如此之快,說走就走,好似洗涮自己一般,起身追了上去。
剛至門前,便被骨魔後肢蹬地掀起的狂風吹了一臉,似藤條一般,抽的臉上火辣辣的疼,匆忙掩面,等狂風散去,院子裡還哪有一個人影,忍不住破口大罵。
“我倒以爲你拿來的底氣,原來是白骨道人將看這東西借給了你!”那弟子狠狠啐了一口,想起之前種種,卻又痛快起來。
狠狠一甩袖子,轉身進了廳中。
在那桌前坐了片刻,院子裡又是狂風陣陣涌起,那弟子以爲張潛去而復返,張口欲罵,看清來人面目,匆忙閉嘴,起身趕緊將位置讓了出來,點頭哈腰端茶送水跟孫子似的,問道:“師尊,你不是出去會友了嗎,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對了,你上次交代那事情,我給辦好了,找了一背黑鍋的給頂着。”
光祿道人一路趕回來可謂盡了全力,千里之隔只用了兩刻鐘,加之在地煞元磁陰陽逆亂神陣之中受了些傷,此刻累得夠嗆,端起茶杯猛灌兩口。
而後目光掃視屋內一圈,沒見着其他之人,皺眉問道:“張潛人呢?”
“已經走了啊。”那弟子理所當然的說道。
“老夫這麼快趕回來,他就走了?”光祿道人難以置信的問道。
那弟子尚未理解其中意思,笑呵呵的答道:“麻煩丟給他了,自然要早點攆他走纔對,免得橫生枝節嘛。”
“空長一對招子,壞我大事!”光祿道人氣的牙齒癢癢,心頭積壓的怒火全在這會宣泄出來了,擡手便是一巴掌,力氣之狠,直接將那弟子扇了一個羅圈,而後怒氣稍微收斂,聲音因咬牙切齒而變得陰沉嘶啞,開口問道:“他現在去哪了?”
那弟子暈暈乎乎,擦去鼻血,尚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卻不敢怠慢,哭喪着臉回答道:“看之前離開時的方向,應該是往洞天結界去了。”
“那任務他是接了嗎?”光祿道人稍微冷靜了一些。
“嗯。”年輕弟子捂着臉,一臉哀怨。
“這等送死的任務你也敢接,看來你比傳言之中還要狂妄許多啊。既然你打算離開宗門洞天,那也怪不得老夫心狠手辣了,你能算你命不好!不管靖兒的事情與你有沒有關係,憑今日你焰獄峰所作所爲,你就該死!”光祿道人眼中寒光閃爍,心頭暗自發狠,而後與那弟子說道:“我要離開宗門幾日,你繼續替我在南門閣值班,莫出什麼差錯,日後做事放機靈一點。”
那弟子慌忙不跌的點頭,其實心裡跟糨糊似的,什麼都不清楚,腹誹道:“我今天這事情不是做的挺好的嗎,怎麼你就如此整我!”
心頭雖是抱怨,卻也不敢聲張出來,見其走遠之後,這才狠狠往地上啐了一口,濃血如痰,而後怨毒咒罵一句:“老匹夫,願你不得好死!”
當然這番話也做不得真,只算一時怨言。
光祿道人自不知曉,心思全在張潛身上,急切不已,朝着洞天結界處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