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姑娘……你怎麼帶着這麼多東西,獨自一人在小道上趕路?你可知最近這天下不大太平,特別荒郊野外,那可是危險的很……”
心中微鬆了一口氣的王冒,快步走到那名女子身前,一見那是一個十幾歲的漂亮女子,心中頓時好感大生。
“你一個女孩子家的,一個人趕路也太危險了!你這是要去哪?順路的話,不如讓我來幫你拿一點,你可以與我和先生一同上路,這樣安全點!”
身着樸素灰衣的女子轉身撇了王冒一眼,就要繼續上路,只是不奈王冒見此女相貌姝豔,因此又是一個轉身,攔在了那女子身前。
“妾與君從未相識,不過一陌路相逢之人罷了,君如此問妾,又有何益處?”女子頓下腳,眼波流轉之際,自有萬般風情,將王冒迷倒。
“難道與君傾訴衷腸,君便能爲妾分憂?化解煩愁?”
“天下何其之大,你我能在次相遇也是緣分……你說,如果我能幫上忙,小可絕不推辭……”
王冒聞言,頓時目光微動,不過顧及漸漸走過來的顧子復,他掩飾性的拍了拍肚子,做豪爽狀笑道,“再者,正所謂一人計短,
二人計長,你說說,說出來就好了,就沒那麼痛苦了!”
那女子似也見到了不疾不徐、踱步而來的顧子復,眸中不禁閃過一抹詭譎,她隨之低下頭,用悲傷的語氣,苦澀的道。
“妾命多桀,苦不堪言!”
“爹孃昔日貪圖錢財,將我賣予村中富庶老翁當妾,那人年老體衰也就罷了,可他家主母實在太過狠毒……嗚嗚嗚……”
說到這裡,那女子眼眶一紅,似是忍不住了,幾行淚水便隨之而下,口中嗚咽難言。
“主母妒忌妾之容顏,每天早罵晚打,日復一日,百般折磨……昨夜之折辱,妾實在不堪忍受,因此於午夜自小門奔逃而出……”
王冒聞言,心中憐愛之意更是大生,“世間竟有如此狠毒之人?竟如此虐待一弱女子?!姑娘,你莫要慌,有王某在此,絕無人再敢如此侵犯姑娘!
不過,姑娘你既是趁夜奔逃,想來難以回孃家,不知姑娘未來做何打算,去往何處?!”
女子微微擡頭,露出一張梨花帶雨的嬌俏面龐,稍稍側身對着顧子復,半是哭泣,半是哽咽,惹人心憐,亦引人心動。
“妾平生未出家鄉,只因昨夜無以忍受那般折辱而慌忙趁夜出逃,故以一腔勇氣向前奔行,不曾回頭,然時至今日,天地茫茫,妾卻無有歸宿……”
自後方而來的顧子復,好似沒看見那女子的暗示般,面上一派淡然,只是目光於其周身一掃,旋即落於那名女子懷中所揣着的包裹之上。
那包裹分屬錦緞,無論材料還是繡工,雖算不上上品,但也還可以,至少——絕非一般鄉村富戶所能擁有。
此外,觀這女子之言談舉止,顯然受過一定程度的教育,而她那白嫩無繭的手掌,更是表明她平日雖算不上嬌生慣養,但基本也沒幹過什麼重活。
還有以那錦緞包起的大包裹,裡邊應該放了不少東西,但包的很整齊,一看便非是慌忙之下所爲,而是早有準備……
顯然,這個女人在撒謊,她的身份絕對沒有她說的那麼簡單!
顧子復如今一心求道,連自家親戚都不打算管了,此刻又怎麼可能不管這麼一個明顯在撒謊、幾乎代表着麻煩的女人?
因此對於那名女子暗暗求救的目光,他只是狀若未聞,神色淡淡的,獨自一人向前行去,同時在心中將對於那王冒的評價再次調低。
“姑娘,這樣……”
王茂倒是沒有發現顧子復乃至那名女子的神色變化,只是高高興興的道,“如今午時快到,不如你與我以及顧先生一同結伴前行,
正好,再走幾步便是我家,不如你去我家吃餐午飯,到時候再想想還有何去處?”
那女子微微頷首間,見顧子復漸漸遠去,眸子中一抹不甘一閃而逝,但口中卻是千嬌百媚的謝道,“多謝王公子。”
王冒頓時一笑,口中此番卻是帶着些許欣喜與自在必得,“姑娘換我繼之即可,何必這麼生疏?來,包裹給我,我替你背!”
“妾出閣之前姓朱……”
隨即,二人便於這光天化日之下、官道之上,稍稍打情罵俏幾句,這才向着快要走遠的顧子復疾步行去。
……
這王冒之家,便在官道之旁的一座名爲“瑾村”的小村子之中,正如他先前之所言,路途並不遙遠,在午時之前,三人便已成功到達了目的地。
顧子覆在這村中轉了一圈,便迅速瞭解到——
這座村子中的村民大都姓王,分數一族,王冒身爲秀才,在村子中地位不低,不過風評一般……
至於王冒的妻子陳氏,相貌雖是一般,但卻着實是一位賢妻,家務事處理得井井有條,對於顧子復亦是相當尊敬。
甚至就連王冒一回家,只稍稍與她和顧子復寒暄一番,便與那名朱姓女子一同鑽入書房,直至午餐之時方纔出來……
陳氏的面上,卻依舊不見半分怒色。
或是習慣,或是心胸開闊,無論如何,在這時還能將王冒服侍得一無鉅細,不出半分疏漏的,這陳氏,確實是位賢妻!
望着桌子上豐盛的食物,再瞥了一眼一邊眉眼之間、隱隱陰鬱溼潤的朱姓女子,以及面色略帶蒼白卻難掩春色的王冒……
顧子復搖了搖頭,徹底將這王冒的評價拉至谷底,同時對於那朱姓女子些許疑惑,此時亦是一掃而空,看其這般姿態。
此女要麼是是大戶人家的陪嫁女,要麼就是個爬牀的丫鬟!
“先生,您真不該那麼早就從書房離開,朱姑娘雖未師從大家,但琴棋書畫、古今雜談,均有所通曉,而且性情嫺雅,與我有緣。”
王冒蒼白的面容上涌起一抹紅霞,“我與她先前在書房論道之時,總能談到一塊,且頗得所獲,朱姑娘,當真是我的良師益友……”
“哦。”
顧子復聞言,倒是不由目光一動,向那低下頭的朱姓女子望去,卻只見對方此時忽然略略擡頭,眼眸澄若琉璃,肌膚蒼白若雪。
其擡手撫鬢之際,更是風情萬種,宛落畫中美人!
“原來顧先生便是大名鼎鼎的鶴機先生,妾之學問在先生面前,實不值一提,繼之如此誇讚,當真羞煞妾矣。”
朱姓女子抿脣一笑,略帶羞澀之意的望向顧子復時,更顯俏麗多姿。
顧子復正待轉首,卻是忽覺那朱姓女子臉若桃花,眉彎新月,硃脣皓齒,嬌媚萬般,竟隱隱令他有所心動,難以移開目光……
只是在這時,他懷中那一紙書帖隱泛光澤,有一股冷冰無情、極盡鋒銳而浩大陽剛的冷流,及時透體而入,瞬間驅散些許夢幻……
複眼再看,美人依舊是美人,只是再無先前那般勾人魂魄之嬌媚,亦再難以動搖顧子復之心防!
顧子復心中如瀚海卷波濤,心念百轉間已是駭然至極,只不過面上卻不見半分神色外顯,而是一派恬淡自然、恍若無物的移過目光。
順便做勢,繼續側耳傾聽王冒的誇讚。
這般攝人心神之邪異手段,還有書帖的異動,難道……眼前那千嬌百媚之女,竟是閻王殿內惡鬼,虎狼穴中妖魔?
心中思緒急轉間,顧子復迅速便自那朱姓女子身上尋到了數個破綻,再回眸望了一眼面色蒼白、明顯精元大損的王冒……
顧子復心中更是大動,先前身在局中,是故從未對其產生過如此之質疑,因而一直雖隱隱有所察覺,但卻未能真正明瞭。
此時石破天驚,跳出局外,那妖魔之手段,在此時看來,便如掌上觀紋,自無半分疏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