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章城是一座大城,與另一座大城西錦城齊名。
這兩座城池都是太丘山李家的凡世族人聚居地。
春光明媚,萬物復甦,去年冬天脫去全部葉子的老樹也開始抽出星星點點的綠芽。
豫章城裡有一座書院,專供附近李氏族人的幼童在其內啓蒙。
李衡是其中之一。
郎朗的讀書聲從書院裡傳出來,此起彼伏,形成一種好聽的旋律。
李衡不喜歡讀書,他喜歡看書,這兩者有些區別。
書院裡的先生在到處轉悠,看到有偷懶的學生就用戒尺輕輕拍一下他的腦袋。
李衡坐在窗邊,冬寒未去,打開的窗戶透進來絲絲涼意。
李衡搓了搓被凍紅的小手,艱難的用兩根指頭翻動書桌上的詩集。
走到李衡身邊的先生看見了這一幕,但並沒有管他是否張口讀書的事。
而是用戒尺點了點書桌,在引起李衡的注意之後,他才用戒尺指了指窗戶。
李衡於是會意的將窗戶拉過來關上。
李衡其實喜歡這種涼意,因爲這裡面充滿了初春的氣息,這讓李衡感覺到清爽,心情也會不自覺的好起來。
但他知道先生的意思,旁邊的族人可不像他這般喜歡這種氣息。
書院裡的先生知道他是個聰慧的人,所以知曉他懂了自己的意思,於是在點頭微笑之後,才慢慢的踱着步離去。
悠閒的下午就在朗朗的書聲中度過。
已經準備回家的幼童紛紛給授課的先生作揖拜別。
李衡是最後一個,他同樣作揖鞠躬之後,卻沒有離去。而是及其認真的問了先生一個問題。
“先生,過幾日太丘山要來人了!”
書院的先生髮出一聲輕咦,和煦的說道:
“你想問什麼?”
李衡慎重的思考了片刻纔開口說道:
“先生是我認識的最有學問的人,學生想請教太丘山真的如我長輩們說的那麼美好嗎?”
書院的先生聽到這話,神色也變得認真,既然李衡如此慎重的問他這個問題,他也必須要拿出真誠的態度對他。
“可能比你想象的要黑暗一些!”
“是太丘山內嗎?”
“不,是太丘山外。”
李衡再次拱手,答謝道:
“學生似乎懂了,謝謝先生。”
先生擺了擺手,對着李衡說道:
“若是你能上的了山,到了祖祠,記得幫先生上柱香。”
“學生謹記。”
隨後李衡便往着書院外走去,不一會便漫步在豫章城的巷道中,不遠處傳來渺渺炊煙,空氣中散發着好聞的味道。
......
五日後,在城主李桂的帶領下,豫章城所有適齡的孩童都被集中到城外的兩架大大的馬車上。
今日他們便要啓程前往長輩口中、心中,嘮嘮叨叨,心心念唸的太丘山。
在馬車上,李衡看見隨行的除了城主和他的護衛之外,還有一位騎着黑馬的陌生人。
這位陌生人身着黑色玄服,長的劍眉星目,很是漂亮。城主李桂對其十分恭敬。
這是太丘山李家玄字輩排行第十二的李玄御。
似乎是察覺到了李衡透過馬車簾子的縫隙觀察自己,李玄御轉過頭,對着李衡笑了一下。
李衡沒想到對方竟然能發現自己,愣了一下之後,也回了一個微笑。
李玄御轉過頭,繼續執行自己的護送任務,只是在口中輕輕的呢喃了一句:
“這孩子倒是有趣。”
在路上奔波了十日,李衡終於到了族中的聖地,太丘山。
而另外兩架來自西錦城的馬車也在這裡與他們匯合。
在豫章城和西錦城兩位城主的組織下,四架馬車內的數十名孩童都從馬車上下來,接下來的路需要他們步行。
由李玄御帶領,一行人穿過太丘山山腳的靈谷田,一點一點的往着太丘山的山體靠近。
靈谷剛剛抽出新芽,李衡用鼻子在空氣中仔細的嗅了嗅,似乎嗅到了這些靈谷與豫章城外種植的那些尋常稻穀有着些許的不同。
雖然心中有些好奇,但李衡還是謹遵城主出發之前的叮囑:不要亂看、不要亂問、不要亂動。
穿過長長的一條大路,李衡仰起頭,望着面前這座巍峨的大山。
心想:這就是太丘山嗎?果然很美!
靈氣氤氳,初春的氣息在山體上隨處顯露。
李衡偷偷轉過頭,看向旁邊的一座側峰,發現這座側峰上面有一片好看的紅色傾瀉,只是不知道那片紅色是些什麼?
到了這裡,城主與他的那些護衛並不能跟隨着上山了。
於是他們只得在這裡等着。
這時,有一隊商隊走過,李衡很好奇這些商隊裡面的大馬。
而其他的孩童更是如此,李衡甚至還看見一個女童想伸手去摸一摸這巨大的馬獸。
不過她被騎在那匹馬獸上的一名黑衣人給嚇哭了。
李衡看見那名黑影人躍下馬,朝着那名女孩走了兩步,然後在她的面前站定。
在這名黑衣人面前,城主李桂很緊張,話都說不清楚了。
李衡看見那名黑衣人遞給了那個女童一顆圓滾滾的“糖丸”,然後叫她不要再哭。
等那名黑衣人走了之後,場面有些雜亂,於是李玄御施法讓這羣孩童重新保持了安靜。
隨後,李玄御將這些孩童引上山去,慢慢的朝着山腰的一處建築走。
李衡上了太丘山便感覺到了身邊的空氣有了些不同,似乎多了什麼,而且越往上走,這種感覺就越明顯。
李衡還在路上碰見很多同李玄御一般的人,都身着同樣的黑色玄服。
李衡到的是李家的測靈閣。
李衡迷迷糊糊的按照裡面的人的吩咐,開始做着各種動作,最後還將手放在一塊晶瑩剔透的玉石上面。
這個過程並沒有持續多久。
最後留下來的只有五個人,李衡是其中的一個。
接下來,李衡被帶到了後山的山腳,那裡有一片精緻的木屋。
帶他們來的黑衣人給他們五人一人發了一本典籍,然後叫他們自己選一個木屋住着,至於其他的事宜,會有其他人吩咐。
在這片木屋中,李衡待了三個月,當他感應到那些黑衣人口中描述的靈氣時,他就被帶到了李家的祖祠當中。
當李衡進入祖祠的時候,裡面已經有一個鬍子花白的老者等着他。
那名老者給他賜了一個字輩,並將他的名字:李玉衡,寫進了族譜當中。
李玉衡成爲了李氏的第一個玉字輩的族人。
那名老者叫李一商,因爲他在族譜的第二頁上特意的向李玉衡指出了他的名字,只是在李一商這個名字的周圍,其餘的名字都已經暗了下去。
李一商叫李玉衡滴了一滴血在自己的名字上面,然後讓他跪在蒲團上對着祖祠磕了三個頭。
當李玉衡離開時,他忽然想起來什麼。
於是他轉過身對叔祖李一商說道:
“叔祖,我能替書院的先生上一柱香嗎?”
李一商愣了愣,然後微笑着說道:
“可以。”
......
李玉衡在太丘山的正式修煉生活就這麼開始了。
離開祖祠之後,他去的第一個地方是善功堂,他從那裡領到了屬於自己的黑色玄服和家族令牌。
此後幾年,李玉衡除了按部就班的修煉之外,就是執行家族給他下發的任務。
本來是要他去種植黃芽草的,但他不喜歡,後來給他換去養土馬獸。
李玉衡喜歡家族的這羣土馬獸,他喜歡這個任務,他與土馬獸待在一起時,彷彿可以聽見它們的心聲,所以這項任務他完成的很好。
漸漸的,家族三個商隊的土馬獸回太丘山休養的時候,都會送到李玉衡的手上照顧。
除開在太丘山山腳飼養土馬獸之外,李玉衡經常去的地方是家族的藏書閣。
他喜歡看書,他經常被藏書閣中的各種典籍所吸引,不管是功法、秘術、又或是奇人異事。
在這裡李玉衡經常可以碰見同一個人,那是自己的九叔李玄罡。
在與李玄罡碰見幾次之後,李玉衡就將自己看書的位置挪到了李玄罡的旁邊。
兩人就靠在藏書閣一樓的一處角落裡靜靜的看書。
陽光落在他們的腳邊一丈處,他們看書的時候,時光靜謐而美好。
李玉衡自然不是無緣無故的要與九叔李玄罡坐在一起,他是因爲在典籍中發現很多自己不懂的地方。
而很明顯,九叔李玄罡是一個很不錯的詢問對象。
這樣的日子又持續了幾年,直到李玉衡在藏書閣內聽到了祖祠傳來的鐘聲。
一字輩的叔祖李一商坐化了。家族裡說他是壽元耗盡在洞府中坐化的。
那一天,太丘山下了一場淅淅瀝瀝的秋雨,所以帶着絲絲入骨的寒意。
李玉衡同衆多族人站在祖祠外面的青石板上,等的叔祖李長季從祖祠中出來。
在等待的過程中,李玉衡看見了九叔李玄罡領着三弟李玉弦來了。然後李玉衡就聽見了九叔李玄罡再次告誡排行第五的李玉芊不要哭。
李玉衡還聽到李玉芊在狡辯,她說那是因爲下雨的緣故。
他想到了叔祖李一商,他覺得他是一個好人,因爲他總是對着自己笑,而且還經常和自己去太丘山的山腳照顧土馬獸。
李一商對他說:這些土馬獸對於家族很重要,你對於家族也很重要。
李玉衡認爲叔祖李一商說的很對。
兩年之後,李玉衡在一個午後,在藏書閣碰見了九叔李玄罡,他聽說他就要去橫斷山脈了,於是他抓住機會問出了一個一直糾結在自己心中的問題。
“九叔,玉衡想知道太丘山對於您來說意味着什麼?”
九叔李玄罡的側臉陷在午後的陽光裡,嘴角露出一絲好看的弧度。
他認真的思索了一下,然後才認真的對李玉衡說道:
“這個問題太複雜,我也沒有想明白,心中倒是有一個模模糊糊的答案,但這需要時間去驗證。”
之後,李玄罡似乎是想到了什麼,他將手中的典籍放下,然後向李玉衡也提了一個問題。他問道:
“玉衡,你認爲家族是什麼?”
李玉衡愣了愣,認真思索了一番,最終還是沒能答上來。
李玄罡拍了拍他的肩,然後起身走出了藏書閣。
......
幾日後,李玉衡看着九叔李玄罡踏上了前往橫斷山脈的商隊,他看着九叔的身影漸漸消失,然後他又轉過頭,看着自己身後的太丘山。
經過兩年前叔祖李長季主持的那次靈脈升階後,太丘山變得更高了一些。
陽光披在整座太丘山上,顯得很是巍峨。
李玉衡現在還是沒有找到問題的答案,他猜測可能是書院先生說的“太丘山外的黑暗”自己還沒有感覺到的緣故。又或許和九叔李玄罡說的那樣,答案需要時間來驗證。
在九叔李玄罡離開之後,李玉衡就常常一個人在藏書閣看書,他無比渴望早日突破到煉氣四層,因爲這就可以早日去感受一下太丘山外的黑暗。
三年後,李玉衡煉氣三層。
他第一次到了太丘山的山頂,第一次見到了那株三階的青梅靈樹,第一次單獨一個人面對叔祖李長季。
叔祖李長季鄭重的交給了他九枚象龜獸的卵,要求他盡全力的將其孵化出來。
而兩年前,李玉衡就已經在藏書閣中看到過新入庫的象龜獸馴養秘術。
......
數年後,正在照顧九頭象龜獸幼崽的李玉衡再次被叔祖李長季叫上了太丘山的山頂。
這次交給他的是一羣名叫玉羅蜂的妖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