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天國
要是在平時,落地秀才出身的什長可是不生氣這些賣柴的小商小販。儘管他們一個個身上散發着令人幾乎窒息的惡臭,粗俗不堪,但是他們畢竟能給他仰慕的曾大帥帶來收入。所收的銀子似乎是少了點兒,可蒼蠅也是肉啊,什麼不得點滴地積累呢。
今天不行,今天是知府大人要出行,一羣骯髒的漢子阻了大人的路,分明就是顯得自己沒有本事。什長的大馬臉一拉,兩步竄到了這羣無知的草民跟前兒,一雙鬥雞眼恨不能瞪成牛鈴,手裡藤條編成的鞭子也高高舉了起來,“混蛋,臭豬,都***給我滾一邊兒去,你們的眼睛長褲襠裡去了”
柳喜河當然眼睛雪亮,在見到綠呢大轎前的那衡州知府依仗的時候,他的心裡差點沒樂開了花,這可真是送到嘴邊兒的肥肉。他側身閃過什長劈頭蓋腦抽下來的鞭子,狠狠一拳搗在他的小腹上。
什長可沒想到對方會來這麼一下,被打的哎喲一聲,腰立即彎了下去。柳喜河順手飛快地抽出什長腰間佩掛的腰刀,沒有再給對方任何機會,刀由下向上用力一揮,刀鋒準確地割斷了什長的喉嚨。
這一切都是發生在一瞬間的事情,城門洞子裡的十幾個湘勇和知府衙門鳴鑼開道的執事,各個目瞪口呆,直到眼見那些賣柴人都由柴草擔子裡抽出雪亮的大刀,砍瓜切菜似的又放倒了幾個同伴兒的時候,他們才如夢初醒,“媽呀!”大叫着,轉身就跑,有的更是渾身使勁兒,可偏偏腳底板兒不聽使喚,一步都挪不動了。
隨着柳喜河後腰裡拔出一顆手榴彈,七八個手榴彈一起飛向了知府的大轎。綠尼大轎連同後面跟着的小轎被炸的稀爛,衙役、執事被炸的血肉橫飛。“天軍破城嘍!”柳喜河一聲高喊,按照預先的準備,留下幾個士兵守住城門,自己率領其他人旋風似的奔上城頭的馬道,一通兒手榴彈的狂砸。城上本來不多的清軍兵勇,在這種瘋狂的打擊下,不是命喪黃泉,就是跑的不見了蹤影兒。
當城門口發出手榴彈的爆炸聲時,城外掩伏的天軍大隊人馬,在侯裕田的帶領下吶喊着衝了上來,衝進西門。人馬匯合一處後,猶如一隻鐵拳,一路開始向湘軍的造船廠猛撲。
褚汝航和彭玉麟、胡嘉垣等人正在造船廠商議快蟹船、長龍船、舢舨船的未來火炮配置情況。現在已經造成的快蟹船、長龍船各三十餘隻,舢舨七八十艘,彭玉麟從廣州訂購的火炮已經到了近百門一千斤的前膛洋鐵炮,其他的雖然還都在途中,估計不久就會到了。看來水師再有兩三個月,就能夠上陣一博了。
正當幾個人討論的火熱,城裡不時隱隱傳來的爆炸聲把他們鬧糊塗了。褚汝航皺着眉頭朝爆炸響起的方向仔細聽了聽,不象是炮聲,當然,也絕對不是爆竹聲,他看了看彭玉麟和胡嘉垣,“這是什麼響?”
彭玉麟和胡嘉垣相互望了望,誰也說不出個道道來。倒是胡嘉垣總算還來的聰明些,叫來個手下的哨長,打發他帶人順響聲的方向去查看一下。造船廠是他的手下在守備,小心一點兒總是好些。
又過了一會兒,隨着一陣更爲密集的爆炸聲起,三個人都呆不住了。褚汝航領頭跑到了船廠大門口,推開亂糟糟聚攏在這裡的兵勇們,朝遠處觀望。其實,他什麼也看不見,遠處是成片的民舍,所有的疑問都被它阻擋在了後面。
“別是水師營地那邊兒出了什麼事情吧?”彭玉麟終於想起爆炸聲似乎來自於水師訓練營,“奇怪啊,怎麼還會在這裡又出了什麼暴民了嗎?”
他猜對了,現在出事的就是曾國藩費盡心血,企圖建立起來和天軍水師對抗的湘軍水營。
衡州的造船廠是今年的九月末才建立起來的,同時興建的還有湘潭造船廠。而本來打算招募的水師十營,如今也只剛剛湊夠四個營的人員。除去守衛造船廠的那個營外,這裡駐紮着胡作霖、褚殿元和夏鑾的三個營。由於船隻上的火炮尚未裝備起來,按照褚汝航的安排,各營一直在進行陸地訓練。
現在這個時間,恰好是三營人馬在進行身體體能訓練。官兵們以哨爲單位,在各哨長的帶領下,忙着跑旱橋、盪鞦韆、舉石鎖等等各項運動,以便叫這些鄉農儘快適應未來戰場的要求。總之一句話,三個兵營,除去哨位上的兵勇和軍官們外,再也沒有一個手拿武器的人。
這可不能完全怪水師“各營總統”褚汝航無能,要想把一羣農民、山民操練成戰無不勝的軍隊,沒有細緻的思想、組織紀律性和適應性訓練,那還行?刀、矛甚至長短火銃都有,都在倉庫放着呢,下一步才輪到這方面的訓練呢。在這方面,他畢竟還是有自己的主見的,他沒有接受廣州回來的彭玉麟的想法,如果按彭玉麟的意思,水師就是水師,水勇們能有足夠的體能,懂操船、會操炮就足夠了,哪兒有必要練什麼刀矛之類。應當仿效西洋水師,軍官們佩刀是爲了漂亮,萬一有水勇暴亂,收拾起來也方便。再說了,水師要混到該拿刀矛和對手見仗了,那還能叫水師嗎?
不管怎麼樣,當侯裕田、柳喜河兵分兩路,突進湘軍的左右兩營,面對手無寸鐵,茫然不知所措的水勇,大砍大殺的時候,這一切都不是褚汝航的錯,當然,也不會是彭玉麟的錯。錯就錯在天軍太狡猾了。
胡作霖和褚殿元受到這猶如從天而降的打擊,不約而同想到的都是朝中間夏鑾的營地瘋跑,所有的殘兵敗將哪個還肯落後,更是沒命地撒丫子狂奔,當然,嘴裡總自覺不自覺地會大聲地幫助對手撕心裂肺吆喝着,“長毛來了!”那聲音,遠遠比天軍的喊殺聲更具有震撼力和破壞力。
緊追上來的天軍將士,從四面把近千的湘軍水勇團團包圍了起來。一顆手榴彈的爆炸中,倒下了就絕不是幾個、而是十幾個,那是人粥,你挨我、我挨你,擠擠蹭蹭。誰都希望別人能替自己擋上一刀,有的甚至恨不能擠進同伴兒的肚子裡,纔有安全感。
侯裕田、柳喜河就像屠宰場上的屠夫,毫不留情地宰殺着,不管你是抵抗還是求饒。他們昨天晚上就交代好了一切,孤軍深入,要想站穩腳跟,就必須先把這些自命不菲的人羣掃蕩乾淨,給那些敢於和天軍對抗的人立個榜樣。
於是,伴隨着天軍將士刀矛的舞動,更多的喉嚨裡爆發出的都不是一個字,而是咬牙切齒的怒罵聲,“狗孃養的,叫你還敢和天軍對抗!”“出來還想回去,見你姥姥去吧!”“哈哈,老子這就送你回家!”
要說最着急的就是石祥禎加強給柳旅的衛隊了。這本來是一隻集中了全軍洋槍的火槍隊,擁有長短槍二百多隻,真是全軍中的精銳。可從開始投入戰鬥到現在,他們竟然一直就被安排在全旅的最後。如今別人痛快地砍殺,火槍手們卻只能隱伏在一旁,做壁上觀,美其名曰是給全旅做警戒,這不明擺着是不想叫自己搶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