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二哥,你沒喝酒吧,說話的時候多動動腦子好不好?”不等林海豐迴應,洪宣嬌就搶先不高興地衝着洪秀全放開了炮。?
正所謂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着鄭南唧唧喔喔了這幾年,對於鄭南和林海豐這種人的腦子裡想的都是些什麼,她顯然更有切身的體會。雖然她說不上“到底是咱們共盟會的臉面重要,還是她重要?”的這句話是不是合適,抑或是有多麼大的錯誤,而且如果沒有開始時黃再興、李福猷等人的據理力爭,或許她也根本想象不出這句話對於共盟會來說到底具有多大的危害性,但她知道一點,那就是做人要正直,不能自欺欺人。更何況,作爲共盟會的另外一個創始人鄭南的妻子,她對林海豐還有着一種愛屋及烏的感情呢。她直率,沒遮攔,但可不糊塗。?
對於自己這個二哥,當初在林海豐和鄭南四下說服大家,力挺她二哥來擔任第一任共盟會主席的時候,洪宣嬌就認定二哥幹不了這個活兒。因爲林海豐和鄭南都是那種說到哪兒做到哪兒的正人君子,而她的二哥不一樣,二哥只會說,永遠都不會做。另外,天京事變後,正是由於有了鄭南和林海豐的寬容,她的二哥纔有了當今的這樣一個踏踏實實的好日子,這個好日子對於二哥來說其實是很難得。就衝着兄妹的情份上,她也更希望她的二哥能夠老老實實地在天國宮內“頤養天年”,少來那些人心不足蛇吞象的不實的幻想。?
如今,眼看着二哥又在玩弄從前那種“借力打力”的把戲,即便是完全出於私心,洪宣嬌也不得不趕緊出手救一下他。“二哥,這是怎麼啦,什麼叫人家八哥利用紅軍地勢力來脅迫共盟會了?難道你自己不清楚。能把你的拜上帝教最後變成人人喜愛的共盟會地,就是咱們天朝紅軍的將士們。沒有他們,難道還會有今天地天朝?再說,今天我們這幾個來參加會議的人。是大家,也包括你在內,當初選舉的時候選出來地,又不是八哥一個人指定的。大家一起吵來吵去的。還不都是爲了共盟會好,爲老百姓好?可畢竟是個人就知道,殺人償命、欠帳還錢的道理,依靠耍無賴能行?錯了就是錯了,認個錯又能丟掉點兒什麼?所以,二哥你最好還是多說地正經事,少說一些影響大家感情的話。”?
說到這裡,洪宣嬌還乾脆來了個“先下手爲強”。她看了看被自己攔住的話頭的林海豐。然後衝着洪秀全一撇嘴,手在桌子上同時使勁兒地一拍,“老實說吧,你也就是遇上了一個好脾氣的八哥,人家從來就不願意跟你爲雞毛蒜皮的小事去多計較。要是換了我……你既然敢這麼說,那我就立即叫進幾個近衛軍的士兵來,直接把你請出去。”?
“你……”洪秀全被妹子這一番的搶白,氣得直翻白眼兒。不過,也正是洪宣嬌地這番話,叫他一下子又冷靜了許多。他瞅瞅嘟嚕着一張大黑臉坐在那裡不再說話的楊秀清。這個死東西。以前你跟老子的那種兇狠勁頭都跑到哪裡去了??
“宣嬌,說話要注意分寸。這是在開會,不是鬧家庭糾紛,”林海豐瞥了眼洪宣嬌,邊說,邊把弄着裝在寬大的袍袖子裡的菸斗。由於最高委員會中的楊秀清、石達開、鄭南和洪仁都不吸菸,所以,在開會的時候,他也是從不吸菸,即便現在煙癮發作,他也是一直沒有拿出來,“既然大家說的已經多了,有關這幾起案子的問題我看也就沒有過分糾纏的意義了。崑山一案,暴露出來了內務部地某些部門同樣有着弄虛作假、相互拆臺等等地許多缺點,從而給共盟會以及天朝政府帶來了諸多的負面影響。對此,在這裡我要首先向全體共盟會同仁及最高革命指揮委員會做認真地檢討,並請求大家對我做出相應的處罰。明天一早,我將把文字的檢查交給最高革命指揮委員會,希望委員會能以內部的形式將我的檢查以及處罰結果轉發給軍政各部門,以引以爲戒。同時,也希望在報紙上公開地發表我向全國人民以及崑山受害當事人的道歉信。”?
接着,林海豐就內務部的失誤,做了雖然簡短,但卻是不失詳細和認真的檢討。不過,當他等着殿內執委會的委員們最後作出對他的處罰決定的時候,殿內卻一時陷入了寂靜。殿內大多數的人,都對林海豐把內務部下屬部門所出現的責任一下子攬到自己的身上,而感到意外。因爲無論從什麼哪一個方面看,責任顯然都不在林海豐。更何況內務部主管國內安全的李福猷也在,即便真正要承擔領導的責任,這板子似乎也應該打在他的屁股上纔是。另外,眼下殿內的衆人所習慣的處罰方式,又無外乎撤職查辦、議罪之類等等,這些哪一樣又似乎都不合適於林海豐。還有就是,如果這次林海豐只是因爲隔着好幾層的下屬辦事不力,就自己接受了處罰,那麼今後在座的所有人還不得天天接受處罰啊?於是,大家面面相覷了好一會兒,也沒有想出個所以然來。?
最後,到底還是主持天朝共盟會宣傳工作的李秀成聰明,他把共盟會相關的章程在腦海裡翻騰了好幾遍,提出了一個“給予林海豐同志盟內警告處分”的建議。即便是這樣,這個建議也不被大多數人所接受,甚至連楊秀清都氣哼哼地數落着林海豐是無事生非,還指着李秀成說他胡謅八扯。警告?還警告個屁啊,要說警告大家在這裡一起在這裡當面警告警告不就得了,幹嘛還要費那麼大的勁。?
而這個時候的石達開,也不能不爲自己的把兄弟出來說上幾句公道話了。?
石達開心裡清楚林海豐自討處罰的原由,林海豐顯然是已經決心要迫使楊秀清出來公開地承認自己的錯誤。從內心講,石達開實在覺得搞“權謀”,也就是大家所說的新詞“政治”很是無聊,這不像打仗,正確和錯誤都是一目瞭然。當然,他也不習慣林海豐這種對上層人物動輒打破沙鍋問到底的追究方式,大人物總是大人物,雖然有了錯誤,幾個人在小圈子裡說說也就過去了,如此撕破臉皮的幹下去,大人物的尊嚴的何在?大人物一個個都灰頭土臉了,又怎麼能夠去震服下屬??
尤其是楊秀清,從金田到如今,楊秀清不可能沒有錯招,也從來就沒有認錯過,不是一樣把天朝整理的井井有條。你林海豐以往最善於使用的都是“迂迴戰術”,強調不去與楊秀清正面發生衝突,可現在怎麼了?難道真的是做大了,羽翼豐滿了??
不滿歸不滿,可不管怎麼樣,石達開有一點在心裡還是很明確的,那就是林海豐事事都是出自公心,而無論是對天朝的整體籌劃,還是對共盟會的組織建設上,林海豐更都是得心應手,遠遠非他們這些老金田所能比。而從林海豐眼下的作爲上看,林海豐不想就楊秀清的事情過分地糾纏,看樣子又是要集中火力對洪秀全發難了。唉,天王啊天王,你可真是沒事找事了,就像剛纔洪宣嬌妹子說的那樣,你說話之前好好動動腦子該有多好。共盟會那可是凝聚着林海豐的全部心血,你非要去砸共盟會的牌子,林海豐豈能與你甘休?事到如今,石達開也只能暫時順從這位把兄弟的意思來行事,儘量避免與楊秀清產生更加對立的情緒。?
“我看……我看咱們不妨就按照李秀成的提議來吧,”石達開看看會議桌旁的衆人,略略沉吟了一會兒,又接着說到,“崑山和杭州出現的問題,給我們敲了一個警鐘,我們期望着太平,然而天下不太平。針對這一系列事情的發生,海豐兄弟主動擔責,自請處罰,也未必就不是一件好事,這樣的處罰結果通令下去之後,會給很多想伸手還未伸手之人提前一聲斷喝。在責任面前無尊卑。”?
說到這裡,石達開好像是無意地瞅了瞅楊秀清,見楊秀清雙手抱着茶碗兒黑沉着臉坐在那裡一聲不吭,石達開又用繼續掃視着衆人,輕輕嘆了口氣,“既然海豐兄弟都這樣做了,那我也就沒有好說的了。杭州一案乃軍中第一大案,我是主管全隊的,自然難逃干係,我也自請處罰。”?
“那我呢?”楊秀清衝着總是腳踩兩隻船的石達開把大眼睛一翻。?
石達開瞅了瞅楊秀清,片刻之後,才微微一閤眼皮,“秀清兄,海豐兄弟說的對,從一開始,我們就都錯了。正人先正己,要想叫下面的官員們一個個都能有危機感,最好的方法就是先拿我們自己開刀。”?
“,難道處罰也要吃大鍋飯嗎?”楊秀清看看手裡端着的茶碗兒,啪地一聲重重地往會議桌上一頓,緊跟着把手不耐煩地一擺,“處罰吧處罰吧,隨你們的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