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天國
簡單的飯菜,卻是熱烈的氣氛。在林海豐、傅善祥的一連敬勸下,再加上濃醇的茅臺酒香,馬克思先生飲得痛快、飲得舒暢。
看着先生高興林海豐的樣子,林海豐就把話題轉到了恩格斯先生所寫的那篇對太平天國政府痛感失望的文章上來了,“先生,您怎麼看我們這次與法國之間的合作?”
“這個……”馬克思先生看看林海豐,又瞅瞅還在爲自己滿酒的傅善祥,“多年以來,從一些還有公正心的報刊上,尤其是近兩年從您們這位能幹的傅公使在衆多場合的講話和她的文章中,我們瞭解到了一個全新的太平天國。雖然感覺您們的信仰還說不上是完完全全的共產主義,但是我們對您們還是抱以極大地期望。因爲,您們那裡的大革命一旦獲得成功,那就將是對已經陷入低潮的歐洲工人運動的一個最大的鼓舞。可在沒有來到這裡與您會面之前,如果我看到了您的政府會與這個獨裁的法蘭西政府簽訂下如此地軍事同盟條約,說實在的,我也會感到萬分的失望。”
林海豐狡黠地嘿嘿一笑,“那麼,現在呢?”
“現在?”馬克思先生端起酒杯,看了看杯子裡雖然濃稠,卻是可以透明見底的酒漿,然後望着林海豐呵呵地一笑,“在這場血雨腥風的大革命中,您的國家和人民遭遇了衆多地敵人。儘管表面看上去現在是風平浪靜,但在這平靜的水面下,一定是兇流暗涌。以俄國、英國爲首的反動分子,他們是不可能永遠地與您的國家和人民和平相處的。”
“您的意思是……”林海豐故作糊塗地以詢問地目光看着先生,“我們很快還要有戰爭?”
“呵呵呵……”馬克思先生笑了,“親愛的林委員。有了這個軍事同盟,您還會怕戰爭嗎?”
“嘿嘿……嘿嘿……”林海豐爲先生一下就看透了自己的心機,而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我們畢竟是個農耕的大國,要想追趕世界,首先就得加速國家的工業革命進程。所以……”
“所以您的國家和人民都需要一個相對安靜的周邊環境,是這樣地吧?”
“是的。是這樣,”林海豐笑着點點頭。
馬克思先生也笑了,“我看,您這次來到法蘭西,不僅僅是爲了尋找一個相對和平的建設期,還隱藏着一個重大的陰謀。”
“嘿嘿嘿……”林海豐又開始撓着頭。作出一副很是無辜的樣子,“不會吧先生,我這個人可是很光明正大的,不信您可以問問我們地傅公使啊。我說的是吧,傅公使大人?”
瞅着殿下瞅着自己的那副詭秘的樣子。傅善祥差點兒沒笑出聲來。她趕緊一捂嘴,衝着這位很是厲害的馬克思先生極爲正經地點點頭,“真地。先生你可是說錯了,要說我們的殿下啊……我們的殿下那可是這個世界上絕對稱得上童叟無欺地最光明正大之人了。”
“哈哈哈……”馬克思先生一仰脖,將手裡端着的杯中酒一飲而盡,然後頗爲神秘地看看一唱一和的林海豐和傅善祥兩人,“聽說在您們的國家,從前的官吏大堂上總不會忘了要掛上一塊寫着正大光明的巨幅牌匾,可我有點兒糊塗了,難道那塊木頭下面坐着的人……真就是像它上面寫的那樣嗎?”
“嘿嘿……呵呵……哈哈哈……”林海豐被先生這一番話說的大笑起來。
“資本從來到世間之後,從頭到腳。它地每個毛孔就都滴灑着血和骯髒地東西。”馬克思先生卻沒有笑,語氣中略顯壓抑。“資本的最原始階段,是一個極其兇殘和痛苦地過程,如果不想盤剝自己的人民,唯一的道路就是到別人的頭上去索取。當然了,與此同時,一定會有很多無辜的別國人民跟着受難,但這畢竟猶如是一個產婦分娩前的陣痛。”
聽到這裡的傅善祥,不由得把目光從客人的臉上又偷偷地轉向了她的殿下那裡,難怪殿下對這位客人是如此地尊重和在意了,原來,在他們的腦子裡,有着太多太多不謀而合的大道理……
而真正叫傅善祥所驚奇的,還遠遠不止這些。幾天後,經過幾輪異常慘烈的競標,法蘭西工商界的後起之秀雪鐵龍公司,擊敗了一個又一個的對手,最終贏得了太平天國政府擬定中的超大型工程----由皖東北的海州(今連雲港)經過鄭州、西安、蘭州、西寧直到新疆的伊利的“新海鐵路”的設計權。
可能有人會認爲,即便太平天國政府的新海鐵路建設投資再大,作爲一個只是承擔設計任務的公司,在這中間所能得到的設計費用,充其量也僅僅是有限的那麼一點兒。其實,這種想法是大錯而特錯了。
會賺錢的設計公司誰都很清楚,要是單憑那點兒設計費用,不能說是養不活自己,但要真正想致富的話,那顯然又是大大地不夠的。所以,對於聰明的設計公司來講,賺設計費就只是表面上的一個方面,而真正賺錢的地方卻是在陽光照射不到的背陰處,換句話說,就是來自與那些正在用餓狼似的目光貪婪地盯着這一切的工程材料生產及供應商們的私下交易之中。你想想看,倘若承擔設計任務的雪鐵龍公司如果閉着眼硬說法蘭西的鋼軌、道釘、枕木以及機車等等的一切就是不如英國,或者是荷蘭、美國、普魯士的好,那麼,法蘭西日夜加班趕點大煉出來的鋼鐵豈不是就都成了一堆堆地廢鐵?
於是。就在林海豐應邀即將啓程前往荷蘭和普魯士兩國進行友好訪問之前,在法蘭西一片的喊好聲中,雪鐵龍公司低調地舉行了一個其實卻是很不低調的招待會。說它低調,是因爲據說是在任何時候都敢喊着自己從來不缺錢的雪鐵龍公司很吝嗇,吝嗇到自己那個又據說是長期深居簡出、不喜歡拋頭露面的大股東比斯特,居然在這種場合下依然不肯露面。而說它很不低調。則是因爲這次準備簡單的招待會,不僅被法蘭西皇帝陛下親自指定安排在了豪華地盧浮宮舉行,而所迎來的客人更是實在的都太不簡單。
在巴黎或者是逗留巴黎的各行業首屈一指的商賈大亨們,誰也不願意丟掉這個很有可能會與太平天國的財神們搭上一點兒關係的難得機會,許多人是不請自到。而巴黎市政廳地要員,直到帝國的工商、財政等大臣們,甚至帝國皇帝拿破崙?波拿巴夫婦更是都一起現身。而礙於拿破崙?波拿巴的面子。林海豐夫婦、傅善祥公使,以及太平天國政府訪問團中凡是涉及到商務問題的主要成員汪海洋等,也都一個不少地光臨了這次招待會。
很顯然,作爲東道主的雪鐵龍公司絕對沒有想到會出現這樣的宏大場面,公司第一執行官普拉提尼一陣地手忙腳亂之後,終於千呼萬喚地把大老闆從“雪鐵龍城堡”內給整了出來。當這個一身黑色洋裝燕尾禮服。頭頂上還戴着捲毛假髮的比斯特風塵僕僕地一出現在招待會場的時候,就立即吸引住了傅善祥的眼球。
隨着與比斯特之間的距離越來越近,也越看越清楚,當輪到了一直緊盯着比斯特不放地傅善祥開始接受他的致意的時候,她不由得一愣。這絕不單單是因爲這個叫她曾經恨得牙根兒疼地假洋鬼子怎麼看怎麼都是一臉的病態。毫無她想象之中的那種醜惡和猙獰,而是她忽然覺得她對這個人怎麼竟然會有些似曾相識的感覺。
“我的朋友,您怎麼可以這樣。這是一個多麼偉大的時刻,您竟然還是全不當成一回事。您怎麼就不能打起精神來,像您這麼一副永遠無精打采的樣子,怎麼能叫他們放心地跟您合作?”
“如果不是您硬捅嗦我去競標這件事情,我是真的懶得跟他們……”
“噓……我的上帝啊,您小聲點兒好不。可千萬別跟錢過意不去,再說了,作爲帝國地國民,您也總得替咱們地皇帝陛下考慮考慮……唉……我真是擔心您的身體……對了。您應該單獨私下好好請請他們地那位林委員……”
“我……我請他?您沒搞錯吧?別忘了。當年要不是我跑得快,恐怕這條命都要搭在他的手裡了。還有……”
“小聲點兒啊,我的上帝!”
“沒事,我知道旁邊的那位她根本聽不懂咱們在說什麼。”
“唉……您這個人啊,就是太隨意了……過去的事情就都叫它過去好了,再說,現在您現在已經有了一個比過去更龐大的事業,至於丟了的那一個女人……其實不用我說您還不清楚,女人算什麼,別說巴黎乃至法蘭西的好女人有的是,就是全世界的女人……嘿嘿……只要咱們想要,那還不是……”
被拉到一邊的比斯特和內政大臣莫爾尼之間鬼鬼祟祟所說的這些話,都叫不遠處的“旁邊的那位”傅善祥可是隱隱約約地聽了個大概。她不由得心裡一陣的噁心,這些喂不飽的狗崽子,還真是就欠殿下這樣的人來一個個地好好收拾收拾他們。
所以,當被莫爾尼勸慰了一番的比斯特終於強打精神來到林委員夫婦跟前,虔誠地懇請林委員夫婦賞光,能在百忙之中屈尊光臨一下他的“雪鐵龍城堡”的時候,傅善祥想都沒想,就上前來了句“對不起,我們殿下公務繁忙,以後有機會再說吧”,而且用還是一口標準的法語。比斯特頓時尷尬異常,顯然他是根本就沒有料到這位在公共場合下從來不會說法語的女公使,原來只是深藏不露。精神氣一泄,他那病泱泱的神態馬上又充滿了一臉,求援的目光隨即移向了一直與皇帝陛下一起,始終陪同在林海豐夫婦身邊的歐仁妮皇后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