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用過晚飯了嗎?”看到剛剛痛飲了一番,心滿意足地坐到北王旁邊椅子上的殿下,柳湘荷細心地問到。
“晚飯?”林海豐瞅瞅她,又摸了摸鼓鼓的肚皮,認真地想了想,“好象吃過了吧。”隨後,他把頭轉向韋昌輝,“王兄有什麼要緊的事情嗎?”
“也沒有什麼要緊的事情,就是隨意地過來和兄弟聊聊。”韋昌輝呵呵地笑了笑,“眼下散了男、女館,又擴大了天京到鎮江一線的地域,大量的人員安置可是支出不小,叫哥哥這個管帳的可是心疼得緊。銀子流水似的朝外花,西征的大軍還沒有收繳解送回來,這是個問題。呵呵,真是不當家不知道柴米的貴啊。”
林海豐微微笑了笑,凝神地聽着。
韋昌輝咳了一下,“哥哥仔細地看了兄弟這裡的情況,覺得各府目前開銷尤其巨大,如果都能像兄弟這裡一樣,那可是每月都能節省下一筆可觀的錢財啊。哥哥我就是想請教一下兄弟,是不是咱們也該在這方面改改了?”
“那依王兄的意見,咱們具體該如何改呢?”林海豐不動聲色地問到。
韋昌輝很認真地想了想,“其實很簡單,兄弟在明日天王府的例行朝會上,勸下天王,裁減天王府裡那麼多閒置的女官。正所謂上行下效,其他各府自然也就沒有異議。”太平天國天王府裡沒有其它皇朝那種文武百官齊聚站班的所謂早朝的習慣,韋昌輝所說的朝會,指的是每七天一次幾個王爺在天王那裡碰頭的聚會。
林海豐極其認真地聽完他的一番話,呵呵地笑了,“王兄真是急天下之急呀,這個主意的確不錯。不過......”他沉吟了片刻,瞅瞅屋子裡的所有人,很隨意地一揮手,“我這個人在天父跟前呆久了,不習慣府裡亂糟糟的環境,所以才轟走了閒人。我可不願意強迫別人都照我的樣子學,有傷體統。我聽說現在天王已經把金車給廢了,嘖嘖,天王就是英明啊,值得咱們好好地效仿。再說了,這政務和民生都是咱東王兄的首腦,有什麼好的建議咱們還是可以提供給東王兄,由他做主的纔好。咱們就各盡自己的本分,爲天朝多出把子力,王兄,你說是不?”他撩撩袍襟翹起二郎腿,笑嘻嘻地看着韋昌輝。
“是啊是啊,”韋昌輝自我解嘲地笑了笑,“我這個人啊,就是愛多考慮些東西,兄弟說的在理,極盡本分纔是第一位的。”
“王兄一片對天朝的赤膽忠心令小弟感到慚愧,我以後還要多學學王兄呢。”林海豐豪不臉紅地和韋昌輝互相吹捧着。
兩個人又閒談了會兒有關財政、稅收方面的實際問題,看看不早了,韋昌輝就起身告辭。
一直把韋昌輝送到大門外,林海豐居然親自撩起轎簾兒,請再三客套的韋昌輝坐了進去,臨放手前,他低低着聲嘿嘿笑到,“小弟這個王爺來之不易,只怕不少人心裡還嫉妒呢,所以小弟還是謹慎些的好,免得丟了帽子,好沒面子的。”
韋昌輝叫這個傢伙真給搞得有些迷糊了,他撐着轎門連聲地說:“兄弟不要亂想,你們纔是真正天父的兒子,天京哪還有懷疑這一點的人,我們這些假兒子都做了王,你們更是當之無愧。誰敢說你們的壞話,哥哥我第一個不饒他!”
“多謝王兄了!”林海豐鬆了轎簾兒,一擺手示意轎伕們啓程,一直目送他們消失在巷子盡頭,這才返身快步地回了客廳。
回坐到椅子上,他默默地盯着韋昌輝坐過的地方,腮幫子一陣一陣地抽動,原本跟進來拿起臉盆打算安排殿下洗漱的汪海洋和柳湘荷相互看看,不明白殿下這到底是爲了什麼?
突然,林海豐猛地站起,拿起韋昌輝用過的茶杯子,惡狠狠地摔到地上,啪地一聲脆響,茶杯被摔得粉碎。很快,他就鎮靜了下來,又蹲下身,慢慢地揀拾着一地的碎瓷片。
汪海洋他們還是第一次見到殿下發火,怔了好久才醒過悶兒來,汪海洋趕緊放下手裡的盆子跑出去拿掃把,柳湘荷蹲到林海豐的身邊,輕柔地勸着,“殿下,您先歇着,我來吧。”
林海豐停住了手,看着她,忽然孩子似地央求着,“柳尚書,我有點兒餓了!”
其實,林海豐是真的忘記了,他的晚飯根本就沒吃過。
離開雨花臺紅一軍軍部,林海豐本來是要回自己的府邸的,哪知就快到巷子口的時候,卻被急匆匆趕來的陳玉成剛巧攔了下來。當陳玉成壓低嗓音對他講了一件剛剛得知的事情時,他腦子頓時嗡地一下,差點沒摔倒了。
原來,城裡有個尋常人家的姑娘叫趙喜翠,早在太平軍初進天京的時候,由於兩個哥哥參加了聖兵,姑娘偶然的機會結識了哥哥們的軍帥石鎮吉,一來二去的,兩個人都生出了相見恨晚的愛的火花。天朝一時間的聲色犬馬,同樣麻痹了石鎮吉的意志,尤其兩個十七、八的少男少女,乍等情愛的神聖殿堂,更是難以自拔。一次酒醉,兩個人居然偷食了jin果。儘管石鎮吉事後後悔不迭,也再不敢越雷池一步,可是這一次就已經鑄下了滔天的大禍,姑娘懷孕了!
爲了自己心愛的人的命運,趙喜翠起初是想盡了各種辦法和家裡隱瞞,後來眼見越來越隆起的腹部實在沒法遮掩了,這才向家人說明了實情。老人們沒有抱怨女兒的無知和衝動,因爲他們喜歡那個濃眉大眼,精神抖擻的未來姑爺。嚴酷的天朝制度,森嚴的紅軍軍紀,令他們都不敢去想以後的事情。但他們總需要一個結局?於是,他們沒有聲張,私下幾次去找石鎮吉商議。恰好石鎮吉軍務繁忙,稍有閒暇還要去照看一下不久前結識的那兩個老人,竟然叫趙喜翠的父親幾次撲空。趙老漢誤以爲石鎮吉是有意躲避自己,盛怒之下,不顧姑娘的百般哀求,一狀告到了陳玉成那裡。
“這個混蛋!”林海豐好半天才順牙縫裡擠出了這幾個字。他四外看了看,把陳玉成拉到一邊兒,又悄聲地問,“都有誰知道?”
“沒有別人,姑娘他爹找我的時候,旅部裡就我一個。”陳玉成望着安王眼裡那焦急的神色,肯定地說。
“你告訴了石鎮吉本人了嗎?”
“沒有,他還在外面帶兵準備潛伏呢。”陳玉成憂慮地回答着。
“恩,對了,今晚本來是要準備試驗一下zha藥包的效果的。”林海豐搓着雙手原地轉了幾個磨磨,“派人馬上去接替他的指揮,回到營裡就立即把他關押起來。恩...不過,先不要說明原因,當然,對他本人要說明。這件事情到此爲止,不許外傳,具體由我親自來處理。”
“是,殿下!”陳玉成舉右手貼近帽檐兒敬了個軍禮,轉身跳上馬背。
望着遠去的陳玉成,林海豐愣愣地站了許久,才揚起手裡的馬鞭子,狠狠地朝身邊的一棵樹身上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