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興祖的馬隊剛剛倉皇衝出東寨門沒多遠,迎面就響起一片驚天動地的喊殺聲,驚的他幾乎從馬背上掉下去。放眼望去,數不清的太平軍的騎兵,就像潮水一般,正鋪天蓋地的圍了上來。
這是太平天國天官正丞相曾水源親自率領的一千五百精銳騎兵,他們早在此等候多時了。現在,已經不是以逸待勞的問題了,營壘裡面的激戰,引發了他們強烈的廝殺yu望,面對清妖的殘兵敗將,更是人人爭先恐後,個個耀武揚威,生怕叫手裡的鐵矛、大刀空走了一遭。
前有堵截,後有追兵,清兵喪失了一切的鬥志,二百多的馬隊頃刻間變成四處亂竄的一盤散沙。陳興祖硬着頭皮向前衝了幾步,刀還沒容得舉起來,就被一陣的亂刀劈下馬去。
紛亂的戰場很快寧靜了下來,幾路人馬匯合在了一處,剩下的就是打掃戰場了。
林海豐在衛隊的簇擁下也由西門進了營壘。他下了坐騎,一面和士兵們打着招呼,一面尋找着陳玉成和曾水源。
一見安王殿下,曾水源臉上說不清是喜悅還是羨慕,他指了指身邊的陳玉成,咂巴着嘴,“殿下,他們紅軍的火槍就是厲害啊,這一仗打的也太快了,弟兄們還都說沒過足癮哩。”
“不要急,慢慢都會裝備上更好的武器的。”林海豐笑着點點頭,關切地問着陳玉成和曾水源,“弟兄們有什麼傷亡嗎?”
“我們還沒來得及清點,不過,我想傷亡不大。竄出東門的清妖已經沒有了什麼鬥志,碰上他們就和抓小雞子沒啥兩樣。”曾水源揚揚手中的馬鞭子,呵呵地笑了笑。
“那就好,武器裝備都是小事,可優秀的戰士纔是咱們的最大資本。不僅勝仗要打,還要儘量四減少傷亡。”林海豐說着,目光轉向陳玉成。,
“殿下,我們兩個連有十幾個受傷的,傷勢都不太重,另外...”望着安王急切的眼神,陳玉成低下了頭,“有一個弟兄戰死了!”他簡單地彙報了下那個弟兄的情況和戰死的經過。
“真是個英雄!”林海豐感覺眼睛有點兒發潮,“才十六歲,在父母的身邊還是個孩子。”
“他叫什麼,他的爹孃在哪裡?”曾水源瞅着陳玉成關心地問,“對這樣的好弟兄,咱們不能忘記了他的家人。”
陳玉成輕輕搖了下頭,“他是個孤兒,還是打長沙時纔跟隨的咱們聖兵,以前連個正經的名字都沒有,是當年翼王殿下給他取了個‘石天’的名字。”
“石天,石破驚天。”林海豐低聲地念叨着,擡頭望望烏濛濛的夜空,“要給他安排個隆重的葬禮,還要在教導旅,不,要在全軍宣揚他的精神!”
“啪!”遠處忽然響起一聲清脆的槍響,緊接着連成了片。
“是石鎮吉他們和清妖交手了。”陳玉成扭頭望望槍響的方向,嘿嘿地笑了。
“不管他,”林海豐一揮手,“曾丞相,你的人馬就負責清理戰場,暫時駐防在這裡,我看這個營寨建的還蠻不錯。”說着拉起陳玉成,“走,咱們先去安頓下老百姓,然後回城睡覺。”
當石鎮吉一槍將爲首的清妖打落馬下,緊跟着是六十多隻槍口噴射出憤怒的火焰。正一心疾速前進,打算去陳興祖大營探個究竟的清軍馬隊,立即被打的人仰馬翻,亂成一片。
統兵的管帶收攏好人馬,一時竟不知該如何是好了。他怎麼也沒有想到,這個本來是陳副將哨站的小村落,卻成了長毛的堡壘。而且,明擺着是遇到了長毛的洋槍隊,繞過去不理睬絕對不行,那樣會被人家追着後屁股打。硬攻嗎?他瞅瞅剛纔倒下的十幾個弟兄,還有不少痛苦呻吟的傷兵,心裡一點兒把握也沒有。耳聽着陳副將大營方向已經寂靜下來,又想想臨行前總兵大人的嚴令,思前想後,也只有咬着牙先拼掉眼前這股長毛再說。
他召集來幾個隊官,不滿意地望望他們一個個驚恐的神色,“怕什麼,前面的長毛人數根本就不會很多,否則他們早衝出來了。你們幾個各自帶領本隊人馬,從三個方向一起殺上去,剿滅他們。”
還沒等這幾個隊官表態,突然,一陣比剛纔還要猛烈的槍聲在他們身背後噼噼啪啪響了起來。
也許是一開始就被打驚了,現在一聽到這根本分不出個數的震耳槍響,有的兵勇乾脆一撒馬,沒命地向着來路狂奔。好不容易整好的隊伍,馬上又陷入了極度的混亂。
到了這個時候,統兵的管帶也只有一條路可選,他猛地帶轉馬頭,連聲撤退的命令都來不及出口,就緊俯在馬背上,一溜煙兒地向大營跑去。
數百匹戰馬翻開四蹄,揚起一片的煙塵,剎那間消失在茫茫的黑夜裡。剩下的是依舊響個不停的噼啪聲,還有被遺棄的傷兵那淒厲的哀號。
土崗上,石鎮吉可是樂得夠戧。他吹吹短槍的槍口,吩咐劉明遠帶人下去收拾清妖,恩,還要把前面樹林裡燃放鞭炮的弟兄們叫回來,換個地方照方抓藥。這個仗打的有意思,連玩帶鬧事情就解決了。他又想起行前安王殿下說的,這種戰法叫什麼“麻雀戰”,哈哈,樹上唧唧喳喳的麻雀可沒有這麼厲害的叫聲。馬總兵啊,馬總兵,從今晚開始俺石鎮吉可就是你的剋星了,你一天不走,俺就鬧的你一天也睡不踏實。
馬天寶不僅沒法睡踏實,而且根本就睡不下了。派出一營騎兵前去陳興祖大營後,他還是覺得不放心,又點了一營的步兵隨後接應。北面有隱約的槍聲在響,他的心就在被揪動,槍聲漸漸沉寂下去了,他又彷彿掉進了冰窟窿裡。長毛軍中有火槍,這誰都知道,從廣西開始一直到金陵,追來殺去的,官兵沒少送了這種禮物給人家。可是一下子竟能集中起如此多的火槍來對付自己,他還是有些想不通。
當又一陣聽着更清晰的槍聲響起的時候,他坐不住了,不用猜他就知道,那一定是剛剛派出去的兵馬遇到了阻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