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玄益不能不跑。
在西班牙艦隊的鐵甲艦面前,他和他這九艘純木製的風帆戰列艦,就如同是九堆乾柴,既不具備任何速度上的優勢,也就更難以抗的住對方爆炸彈的轟擊。如果不早早地腳底板兒抹油,等到真正危急起來想跑的時候,那可是再跑都來不及了。
所以,李玄益不僅要必須先跑起來,還得把西軍艦隊的鐵甲艦帶起來一起跑。只有這樣,才能爲苦鬥正酣的鄭達晨編隊爭取獲得更大戰果的寶貴時間。
當然,他的跑也不只是一種單純的逃跑,他還有他的另外打算。總之一句話,就是與戰場上的鄭達晨編隊一樣,即便自己最後徹底毀滅,那也要在臨毀滅之前,從敵人的身上硬撕扯下一塊肉來。
一個在前猛跑,一個於面死追。
猛跑之中的李玄益艦隊,能夠向尾追之西軍鐵甲艦編隊繼續發炮射擊的,就僅剩下了“釜山號”上的那一門四十毫米的尾炮。而佔有絕對速度優勢的西軍鐵甲艦編隊,在頂着李玄益艦隊那並不密集的炮火,不斷地拉近雙方之間的距離的同時,也終於開始獲取了他們發言的權力。
隆隆而起的炮聲之中,一顆顆的炮彈先是炸響在李玄益艦隊屁股後面,繼而是不斷落在左右,最後,是在李玄益艦隊的四周紛響。
十三時十三分,衝破一道道被紛飛的彈雨所激起的水幕的李玄益艦隊,踉踉蹌蹌地掠過立待岬。
“釜山號”上,當轉過立待岬之後的李玄益那直直地盯在箱館山方向的雙眼之中,終於出現了兩面並排迎風招展的朝軍軍旗的時候,他的嘴角終於露出了一絲笑意。
“到時候了,全艦隊轉向,迎敵!”
李玄益一面抹着額頭上早已佈滿的汗水,一面開始下達了全艦隊立即一百八十度轉向,進入正面迎敵的命令。
“轟……轟……”
然而,也就是在這一刻。兩顆炮彈同時落在了處於全艦隊最後的“江陵號”戰列艦之上,隨着連續的炸響聲起,“江陵號”帆倒艦裂。很快被濃煙和烈焰淹沒。
終於看到了開始收穫的碩果,令本就是志在必得的努內茲,愈發地精神振奮。而再瞅着“絕望地”之下的朝軍艦隊已經放棄了一直的拼命猛逃,又有了掉頭死戰的趨勢。努內茲更是壓抑不住的滿心歡喜。
“衝上去,徹底吃掉他們!”
“轟轟轟……”
聽到這一陣隨着他的話音未落就驟然響起的震耳欲聾的密集炮聲之時,興奮異常的努內茲,還以爲又是自己的艦隊爲了迴應他的號召而再度發出的怒吼。
但僅僅是轉眼之間,努內茲就發覺了嚴重的不對頭。
“譁……”
一股被炸響的炮彈所激起的巨大海浪。如同是一面水牆撲倒向“曼努西亞號”,撲向努內茲所在的指揮塔。
冰涼刺骨的海水,終於令熱血沸騰的努內茲一下子感到了清醒,同時也令他在循着第二波呼嘯而起的炮彈的尖嘯嘶聲之中,看清了炮彈到底來自何方。
當李玄益否定了鄭達晨利用夜幕作掩護,拼死與敵一戰的意見之後,他就開始爲了如何能在實力懸殊極大的惡劣情況下,也能夠爭取到最大的戰果的這一難題。傷透了腦筋。
最後。還是在鄭達晨的提醒之下,李玄益終於也想起了那支被第三軍團的陸軍兄弟們愈快地稱之爲“雷神”的新式炮團。
而且此時的他還記得很清楚,這個被魚在淵列於了第二批登陸陸奧部隊之中的“雷神”炮團,眼下還恰恰正好就臨時屯紮在函館原倭軍的函館山臺場內。
對,何不借助於這支陸上的強大力量,與西賊好好地周旋一番!
於是。在朝軍的艦隊主力還未從與努內茲艦隊的夜間對峙中完全脫離之際,一艘快速通信船。就被李玄益先一步派去了箱館,與“雷神”炮團進行聯絡。
不過。儘管一切能做的事情都已經做了,但在李玄益的心裡,對於“雷神”炮團到底能夠給自己的艦隊以多大的真正幫助,其實卻連一點兒的底都沒有,不過就是抱着萬般無奈之下的試一試心情而已。
但是,眼前的事實已經告訴李玄益,他的這個試一試,還是相當地有收穫的。
在接到海軍兄弟的緊急求援之後,本是守衛在箱館山原日軍臺場之內的“雷神”炮團,迅疾將全團的火炮進行了重新部署。
除去擁有着一個榴彈炮連和兩個山炮連的重炮營繼續留守在箱館山臺場之內外,另外的一個重迫擊炮營和一個步兵伴隨炮營,則迅疾將陣地前移到了立待岬。
還在自東北方向疾奔而來的李玄益艦隊尚未全部轉過立待岬的時候,努內茲的鐵甲艦編隊,就已經進入了箱館山臺場之內的“雷神”炮團重炮營的有效射程。然而,爲了不過早地打草驚蛇,以便爭取最大的戰果,炮團的指揮官也就並沒有下達炮擊令,而是繼續看着努內茲的鐵甲艦編隊在李玄益艦隊之後,緊緊地追趕上來。
儘管努內茲從未親臨過箱館,但從德川家茂和鮑林那裡所得到的津輕海峽海圖,早已將箱館港的情形大致地告訴了他。他不僅知道在立待岬那一面的海灣子裡,就是津輕海峽朝軍的老巢箱館港,還知道在面前這座伸出箱館海岸線的箱館山上,就曾建有日軍的堅固炮臺。
因此,緊追在李玄益艦隊之後的努內茲即便再頭腦發熱,也還是對箱館山可能會存在的朝軍的陸地炮兵,加了幾分的小心的,他的艦隊,始終都與他想象中的朝軍陸地炮兵,保持着三千米以上的距離。
不過,努內茲這種小心的提防範圍,在他即將尾隨着前面的李玄益艦隊,也想轉過向東南尖出的立待岬的時候,卻不得不被打破了。在他的鐵甲艦編隊之中,位於編隊右翼的“科瓦東加號”和“誓死號”兩艦,漸漸地深入進了距離着立待岬三千米以內。
而當眼看着朝軍的“江陵號”戰列艦已被炸得四分五裂,更大的豐碩成果還在前面等着他們去摘取的時候,作爲右翼首艦的“科瓦東加號”,竟然得意忘形到了極點。
立功心切的“科瓦東加號”艦長早已忘記了努內茲的事前警戒之語,他並沒有採取大彎繞過的航行方式,而是帶上身後的那艘“誓死號”鐵甲艦,直接以一條短得多的徑直航線,希望快速接近並轉過立待岬,準備對已經“慌不擇路”的朝軍艦隊再狠狠地咬上一口。
“雷神”炮團爲他們的耐心等待最佳戰機,付出了沉痛的代價,“江陵號”就在他們的眼皮子底下被西班牙海盜們所肢解,艦上倖存的海軍兄弟們,則在波濤翻卷的冰冷海水之中做着最後的掙扎。
但是,他們終於得到了他們一直耐心等待着的那個最佳戰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