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隨着一聲大喝,李觀一已騎乘戰馬而來,先前那鹿本來已經被陳鼎業,姜萬象兩人逼迫到了一個比較危險的時刻,前面是一處山岩,左右則各有追趕的甲士。
陳鼎業和姜萬象都是用得玄兵戰弓,就算是不動用法相的力量,這一箭射出去也是勁力極猛,卻被一道箭矢,當中折斷,三根箭。
赤色,墨色,青色,齊齊落地。
箭矢的刃口插入地面。
那鹿大驚悸,不知道從哪裡奮起來一股力量,猛地騰空跳躍起來,前蹄在巨大山岩上幾個借力,已經越過這一塊大石,到了更遼闊的地方去。
周圍的甲士們,都是各個國家的世家子,都知道這一隻神勇華麗的神鹿代表着什麼,他們也只敢勉強堵住這鹿的道路,至於傷了這鹿,或者說射殺這獵物,卻是萬萬不敢。
一時間竟然被這鹿給逃了。
姜萬象卻不以爲意,只是哈哈大笑,道:“兒郎們,勿要讓這神鹿走脫了,且去前面,圍了他,就當做是一次沙場操練,汝等且把那鹿看做是一逃兵將軍。”
他帶來的那一百甲士皆唱喏,然後騎馬馳騁在前。
卻是將這一次秋獵,當做是個練兵演武的機會。
陳鼎業淡淡揮了揮手,夜不疑,周柳營在內的校尉們也朝着那神鹿而去了,這兩人看到被擊落在地上的箭矢,然後看着穿猩紅色戰袍的秦武侯握着神兵過來。
他們也是相仿的年紀,他們也都在這天下大勢之中。
卻和當日一起飲酒時候,截然不同了。
有種恍然如夢的感覺。
周柳營拍了拍夜不疑肩膀。
兩個人在這個情況下也不好和李觀一打招呼,就都馳騁着去了,李觀一騎馬過來,姜萬象笑着看着李觀一手中那把戰弓,道:“好弓箭,好射術。”
“如果我所看不差的話,這一張弓,是當年薛家神將仗之以縱橫天下,三箭平定了草原禍患的那一把神兵,破雲震天弓吧?”
“可否讓我一看?”
李觀一道:“倒是有閒情逸致。”
他一擡手,手中的神兵朝着姜萬象拋過去,姜萬象笑了笑,伸出手抓住這把神兵,破雲震天弓之上,散發出一陣陣淡金色的流光,這把神兵似是在反抗,震顫不已。
姜萬象道:“好神兵!”
他把這把神兵拋回給李觀一。
當年李觀一手中連一把寶兵都沒有。
當年這神兵對於李觀一來說就是殺身之禍。
而現在,他拿着這一把神弓在手,反倒是給人一種,理所當然之感,卻無半分的不妥,他已足以匹配得上這一把弓,天下偌大,也不會有哪個眼紅心饞的傢伙,敢把手伸向他。
天策上將軍,秦武侯用神兵,那理所當然。
你打算從這五重天小兒手中拿了這神兵?
那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膽。
無論姜萬象還是李觀一都不曾去理會那陳鼎業,陳鼎業目光冰冷平靜,注視着李觀一,卻也不曾說什麼寒暄的話語,只是淡淡道:“汝兩個不去追逐神鹿,我就先去了。”
姜萬象道:“這般着急,哈哈哈,那鹿,跑不掉。”
“秦武侯,一併走吧?”
“今日咱們再度比鬥一場,看看這一場秋獵,到底是誰能夠拿得到這神鹿,如何?”
李觀一頷首,他沒有什麼寒暄的心思。
戰馬邁開四蹄,朝着前面奔馳而去,戰袍下襬飛揚,姜萬象悠然道:“年輕之人,果然是朝氣蓬勃,不過,這一隻鹿,卻不會死於你的手中。”
“走!”
姜萬象也緊隨其後。
一時間馬蹄聲震動如雷,戰旗飛揚,穿戰袍,獵服的將領校尉們追逐着神鹿,神鹿則是在山岩,溪流之間跳躍着,姬子昌遠遠看着這一幕,恍惚之間,就彷彿看到了歷史記載的那些故事。
只可惜,那已經是過去被埋葬的東西了。
李觀一目光平靜,他的箭壺裡面只有二十支箭矢,他看到了一個個世家子弟,按着前幾天晚上和姬子昌閒聊的結果,這些人裡,多有該殺的。
有禍亂朝政的,也有壓榨百姓的。
逼迫上吊自殺的百姓屍骨還沒有冷透,便已有人重起了歌舞,從百姓櫃子裡拿出來的金銀,轉眼熔了成金線,繡成了他們身上的華麗獵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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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觀一握着弓,拉着弓弦,尋常之弓空放對弓損傷極大。
可破雲震天弓的弓弦根本就是一股極凝練的內氣。
李觀一拉弓,弓弦拉滿,內氣震盪。
一陣如弓弦鳴嘯的聲音炸開。
嗡的一聲。
明明未曾射出箭來,但是卻有十幾個人脊背發寒,催動坐騎,剎那之間遠去數百米,回過頭來,卻見到是秦武侯過來,皆是臉色難看。
高應舉咬着牙齒,恨恨地道:“李觀一,小人得志!”
“何其猖狂?!”
周圍有他的朋友,連忙勸說他道:
“三郎,勿要多言,這秦武侯脾性剛烈,權勢滔天,手底下有五萬兜鍪之多,前幾天把姬道純老爺子給氣得自盡;三天前又把姬沄卿祖孫害死。”
“這人的大勢正盛,不要去招惹爲好。”
這些世家大族,此刻卻已學會了聰明。
高應舉道:“他權勢滔天又怎麼樣?!”
“卻也不敢在這裡,在現在衆目睽睽之下殺我!權臣,惡臣,我呸!”
他自是有底氣這樣說那李觀一,他高家雖然不是什麼頂尖世家,卻也只弱那些個千年世家一籌,他自小錦衣玉食長大,雖然說文武都修,但是卻也養出了自傲的秉性。
天子和世家,乃是這天下運轉的公理,人之才器有別,自是貴的凌駕於賤的之上,自是有才華的人來指點沒有才華的人,道德高士去點撥引導那些個庸碌百姓。
哪裡有把白玉放在地上,泥土石頭放在玉上的道理?
李觀一,不過是在做買櫝還珠之事。
“哼,不管如何,且去狩這一隻鹿。”
高應舉緘默了下,握着手中的弓箭,對旁邊人說道:“你們家的祖輩應該也說了吧?這一次,看似只是說狩獵這鹿,實際上卻不是這樣簡單的。”
沈玉廷緘默,嘆息道:“自是如此。”
“這可是天子狩獵的獵物啊,天子之獵物,自是天下。”
“李觀一已惡名極大了,我等選擇的不是陳國,就是應國。”
世家大族和宗室早就把這一次秋獵的重要性告知了所有子弟,今次他們彼此針鋒相對,有的是打算要幫助着陳國陳鼎業狩得這鹿,有的是打算幫助應國姜萬象成功。
所謂的狩得此鹿,不過只是取得天下的隱喻罷了,他們在靠着這事情,暗中表達自己的投靠之意,哪怕是沒有能夠真的把這神鹿獵到,至少也可表示忠心。
而李觀一……呵,宗室最是記仇。
霸道睥睨?
這宗室不滅,後面的手段可還多着呢!
只要汝不可能把宗室殺絕了,那麼就定會報仇,哪怕是此刻你風頭正盛,世家宗室不敢動你,可你總有一日虎落平陽,總有一日,身敗名裂,那時候,宗室便要跳出來了。
且等着!
時候未到呢。
好一番的秋獵狩獵。
諸多武者們,甲士們,各自呈現威風霸道,旌旗烈烈,戰鼓聲音,馬蹄聲音不絕於耳,轟隆隆圍在那鹿身邊,卻又不敢下殺手,攪得煙塵瀰漫,卻是雷聲大,雨點小。
他們只能夠用這樣的法子來把這鹿逼迫到陳鼎業和姜萬象的身邊。
有臣子高呼:“陛下,機會來了!”
姜萬象大笑,他張開弓箭,白髮用玉冠束好,穿一領墨色猛虎紋文武袖,就在這戰馬之上,開弓連射,射藝威風得很,天下第一神射,第三神將高驤是他少年時好友。
當年姜萬象來中州截婚場的時候,就是年少的高驤拿着弓箭,站在高樓上給他掩護,雖然後面兩個人重新又反目成仇,但是他的弓射也是高驤指點的。
此刻施展出來,猶自驚豔,惹得了將士們叫好。
卻見了那箭矢紛落如雨一般,二十支箭,從天落下,穩穩地落在了那神鹿身邊,就把這鹿給圈起來了,那鹿是個靈物,感受到了那一股兵家煞氣和君王的氣魄,被驚嚇不敢動。
只是躍起在空中,卻就在他起來的一瞬,姜萬象拉滿戰弓,只是一箭射了出去,那箭矢旋轉,帶着一股流光就要洞穿神鹿。
卻又是一聲脆響。
另一支箭直接穩穩射在了姜萬象的箭上。
兩支箭直接對準,然後齊齊落下,又被那鹿給跑掉,姜萬象臉上豪勇的笑意微微收斂了,他看向那邊射出這一箭的陳鼎業,不滿道:
“陳國主,你這箭術,倒是有些意思。”
“可你這性子不地道。”
“你自己不射,怎麼卻總來攔我?”
陳鼎業淡淡道:“這一隻鹿,天下羣雄盡逐之。”
“應國主這樣說。”
“倒像是把這一隻鹿,早就當做了自己的囊中之物了。”
應國主,陳國主三個字出來,把周圍的人駭的不輕,一時間連低聲交談的聲音都不見了,只剩下呼吸聲,馬蹄踏在地上的輕聲。
姜萬象和陳鼎業的封號在中州正統之中,也只是個異姓王。
但是沒有誰敢直接這樣說。
除去了他們自己。
姜萬象道:“好,來!”
陳鼎業道:“亦試試看你的手藝。”
兩個人對射二十餘箭,每一箭都在空中碰撞,折斷,炸開了一層層的火星,卻又有一根箭矢旋轉射出去,李觀一已馳騁戰馬,追着那神鹿過去了。
姜萬象和陳鼎業手中戰弓一張,竟都是在瞬間捨棄了對方,最後這一根箭矢,就直朝着李觀一射來了。
李觀一背對着這兩箭,卻好像長了眼睛似的,凌空跳起。
身子一轉,右手抓着戰弓,左手伸出,輕描淡寫,左手泛淡淡白玉琉璃光,只一下把那兩根箭矢竟然抓在手中。
然後穩穩落在馬背上。
秦武侯倒坐坐騎,將這兩根箭矢搭在了弓上。
拉弓,滿弦。
只是一下,兩枚箭矢旋轉着朝着姜萬象,陳鼎業而來!
這比方纔那箭矢交鋒,更是令周圍死寂!
陳鼎業手裡多了一把長劍,把箭矢劈開。
姜萬象手中一把長槍,只是一撥,就已經把那箭矢撥開,姜萬象擡手拍着額頭,放聲大笑:“差點忘記了,這裡還有一個比我們都更年輕的人,也想要追逐此鹿。”
“來來來!”
“沒了箭矢,我也來試試看你的手段。”
姜萬象似是性子來了,拍馬趕上,那坐騎足踏火光,幾乎像是一股烈焰般,迎面趕上,就只拿起長槍,朝着李觀一這邊落下,李觀一手掌一晃,破雲震天弓散開,化作猛虎嘯天戰戟。
手掌一轉,戰戟刺出。
戰戟和姜萬象手中兵器相碰,發出脆響之聲。
陳鼎業冷笑一聲,抓起了旁邊馬槊,也是迎面殺去,只蓄勢一下,朝着姜萬象的後背劈砍下去了,姜萬象身子一晃,手邊之長槍槍尾朝着後面戳過去。
周圍爲了圍獵這神鹿而匯聚的數百上千人都忙不迭退開來,旌旗烈烈,卻見得三騎齊齊朝着外面殺出,明明是君王之身,卻在此刻演武,周圍的世家子出身校尉皆是大聲呼喝,以壯君威。
姬子昌有些豔羨地看着那裡,道:“真是厲害啊。”
“天子秋獵,本來就是天子展露勇武之氣的時候,我卻不如他們了。”
旁邊文官們都還在,文靈均穿着有麒麟暗紋的文官服飾,配飾在遠處,看着那華蓋之下的落寞青年君王,嘆了口氣,視線從姬子昌身上移開,看向那在獵場馳騁的三人。
他們都不擔心,陳鼎業這裡有那兩個陳國藏書閣裡碩果僅存的老族老;應國姜萬象則有天下第一神將姜素,李觀一的話,那位劍狂雖然老去,卻還沒死。
都不必擔心誰人暴起殺死對方。
這只是在較技,在拼鬥勇武。
猶如一千多年前,赤帝時代之前的那個諸侯爭鋒年代,就有諸侯爲了宣揚武功,而去以力量扛鼎,最終卻承受不住那東西,被硬生生砸死。
這亂世之中,君王的武勇豪邁,也是立足的根基。
所謂耀武,揚威。
秋獵就是要後輩天子記住這一點。
不可失去武勇。
風嘯道:“只是不知道,到底誰能贏了。”
他是來偷喝御酒的。
文靈均輕聲回答道:“這根本無所謂誰贏,誰輸了。”
這只是告訴天下世人——
有此豪氣,有此膽魄,逐鹿天下之豪雄是誰!
文靈均看着那邊的最後一位赤帝,心中唏噓嘆息,赤帝姬子昌本來應該作爲這一場秋獵的真正主角,此刻卻要看着另外三個人去做這件事情。
那裡三人一番較技,未曾動了真火,只如炫耀武功一般從此地到那邊去,那神鹿驚悸,這三個不曾用弓的人在後面追擊,在這三人背後,千人呼和高喊,聲音如雷。
神鹿越發慌亂奔逃。
卻如同這亂世天下。
眼見前面就是絕壁,一條瀑布從天而墜,如同白色匹練落下,砸落青石,激盪起來水滴如同白玉珠子無數。
姜萬象大笑道:“罷罷罷,今日足夠了,來!”
“最後一箭,卻要看看,誰人能勝!”
他把手中兵器一拋。
自有應國戰將幫其拿住了,陳鼎業同樣如此。
李觀一手中的猛虎嘯天戰戟重又化作了那破雲震天弓,三人皆齊齊拉開戰弓,鎖定那跳躍起來的神鹿,縱然只是個秋獵,卻也代表着某種可以對外宣傳的天命。
軍中的士兵們需要這樣的東西,所謂的大勢在我。
天下人也需要這個。
姜萬象,陳鼎業看着這一次來此的最後目標,然後皆拉開了戰弓,箭矢鎖定那神鹿,神鹿倉惶恐懼,而所有人的目光也落在這三人手中的弓箭箭矢上。
就在這時候,李觀一卻忽然轉過弓來,破雲震天弓上,竟然一口氣架着了十餘枚箭矢!
他轉身,箭矢直接指向了那些宗室世家子弟。
在那一瞬間,這些人臉上恐懼,茫然,不敢置信。
李觀一的元神鎖定了那些姬子昌說出的可殺之人。
弓弦震顫的聲音炸開。
一瞬間十餘枚箭矢齊齊射出!
血水落下,中州赤帝一脈,皇族宗室分脈的各脈家主被殺,鮮血瞬間散落於地,這十幾人翻身落馬,砸落在地上,錦衣玉食餵養出來的血液浸入了大地之中。
一片駭然。
這些人當然有他們的立場,這些人當然有他們的善惡。
這些人當然有他們的覺悟。
李觀一也有。
且來相殺。
剎那之間的血腥氣味洶涌,周圍衆人齊齊死寂,高應舉面色煞白。
此人當真敢當衆殺人!
李觀一看向那邊的姬子昌。
如此,宗室各脈,再也沒有能夠鉗制姬子昌的那些所謂的叔父,叔祖長輩;姬子昌給他三千萬兩白銀,那麼李觀一就給他最後一頓痛痛快快,不必被拘束的時光。
投桃報李。
以豪氣對豪氣。
至於秋獵……
李觀一背對着那斷裂懸崖,擡手讓那神兵化作了光芒散去。
神鹿躍出了懸崖,姿態華美,兩枚箭矢在空中要射中這鹿,卻忽然一股烈焰騰空炸開,這垂落下去的小瀑布竟似乎被煮沸了一般!
轟!!!!
大片大片的火焰幾乎是朝着天空中飛騰。
白色水蒸氣騰騰往上。
化作了一道橋樑,架在這兩邊的斷崖之上!
兩根箭矢直接被融化,那鹿沒有中箭,卻還是慘叫一聲,卻已沒有了性命,但是卻不是被箭矢所殺,卻是被一隻異獸所殺。
那異獸身披赤色鱗甲,頭如龍角,腳踏烈焰,就踏在這烈焰焚燒瀑布所化的水氣橋樑之上,一步一步走來,鱗甲震顫,隱隱有肅殺之感。
一搖頭,那一頭華美的神鹿,就落在李觀一身邊。
那異獸在秦武侯身後站定了。
本來是金紅色的瞳孔徹底化作了金色,張開口的時候,可以隱隱約約看到喉嚨裡如同岩漿一般的恐怖存在,呼吸的時候,白色的霧氣晃動。
火麒麟!
陳鼎業,姜萬象都緘默下來,看着李觀一腳下的神鹿和他背後的火麒麟,李觀一伸出手撫摸麒麟,看向被殺死的那十七位宗室支脈首領,那把當代赤帝當做傀儡,玩物一般的‘長輩’。
李觀一道:“當真是好孽畜。”
李觀一抓着了這鹿,早就已經有侍衛們拍馬遠去,手中握着代表着李觀一的猩紅色麒麟雲紋戰旗,騎着快馬狂奔,大呼道:“秦武侯,開府儀同三司,天策上將軍李觀一狩得神鹿!”
“秦武侯,開府儀同三司!”
“天策上將軍!”
“李觀一,狩得神鹿!”
如此三呼,姬子昌鬆了口氣,臉上帶着一絲絲疲憊的,卻又無可奈何的自嘲的微笑。
就算是把李觀一當做了至交好友,可是自己的好友崛起,卻是踏着赤帝和自己的臉面走出這一步,走入天下。
即便姬子昌已經算是個心胸開闊的人。
心底裡也不好受。
衆人簇擁着李觀一,陳鼎業,姜萬象來了,早有面色慘白的宗室之人踉踉蹌蹌過來了,哭嚎着道:“陛下,陛下,這逆賊殺死了,殺死了祖爺爺他們,殺死了叔父……”
姬子昌先是驚愕,然後心底閃過一絲絲痛快。
殺得好!
殺得好啊!
李觀一站在姬子昌身前,道:“這鹿卻是好孽畜,生得華麗,一雙角又大又銳利,如趙侯,吳侯等一十七人,竟然不幸,被這鹿角撞死。”
被鹿撞死了十七個三重天的武夫?!
這樣的話誰信的?
那宗室子弟不甘大喊道:“你在開什麼……”但是他還沒有落下,就看到了姜萬象笑起來,這位應國大帝痛快道:“秦武侯說的對,確實是被這鹿撞死了。”
陳鼎業道:“確實如此。”
於是剩下的千人,包括有世家子弟,宗室子弟,竟然都低下頭來,都說着那李觀一說的是對的,還要感謝這位秦武侯殺死了這鹿,爲那十七個人報仇。
那宗室子弟神色僵硬,看着秦武侯站在那裡,背後千人旌旗烈烈,麒麟在旁邊踱步,他站在那裡,就彷彿天都塌下來了,可是,就在這大庭廣衆之下,殺死了足足十七位宗室長輩,竟然一句話就過去了?
這一瞬間,包括姬子昌,包括高應舉,以及世家,宗室的年輕一代人在內,終於明白了,什麼是大勢,以及這人當日所說的,我就是大勢是什麼意思。
這便是潛龍騰空的大勢啊……
哪怕是這樣一句話,誰都知道是假的,可沒有人敢說。
姬子昌心中嘆息。
然後他看到李觀一擡起手,抓住那神鹿,雙手託舉神鹿,放在了姬子昌的身前,姬子昌怔住,看到眼前的李藥師微笑對他道:“今日我僥倖,狩獵此鹿。”
“天子秋獵,四海昇平。”
“當獻給陛下!”
姬子昌微怔,他看着這個少年,想到了初次見面時候,這傢伙拿走了自己的果酒,說要給自己一個禮物。
姬子昌失笑,頓了頓,他忽然大笑起來。
好禮物!
他心裡想着。
天子最後的秋獵,因此而保持了最後的尊嚴,李觀一不是其他那些人,這個‘權臣’在自己崛起之前,給姬子昌和赤帝一脈留下了最後的體面。
是日,天子狩其鹿!
乃大宴諸侯,世家,百官皆有賞賜。
天啓十一年秋七月初五,秋獵結束,四海昇平,倉廩富足,學宮論道,江湖比劍,說不出的天下風流,帝國各方無戰事,歲歲和宴,日日安康,帝設宴百官,衆皆盡興。
第二日。
應國伐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