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鳳凰的約定,赤霄劍之機
李觀一邀請破軍坐下,而後爲他沏茶,破軍讚一聲,道:
“好茶。”
目光瞥過牆角,果然不曾見到那一頭白毛,不由遺憾,喝完了主公親手沏親手倒過來的絕世好茶,破軍道:“計策已成功了,主公。”
青年謀主將茶盞放下,道:
“陳皇已將澹臺憲明的相位奪取,在這個時候,他在維繫整個大祭進展的同時,以一種鐵血無情的手腕開始收歸君權,文官一系,世家一系的一部分被打壓,一部分被分化。”
“在這同時,他甚至還在和應國,突厥進行會談。”
“這是他最強的時候,卻也是此刻的陳國最弱的時候,陳國的許多體系都因爲他收歸君權集中於自身,更換掌控者的行爲,出現了一定程度上的削弱,這種削弱需要一定時間才能恢復。”
“而大祭,將會讓這種虛弱狀態持續下去。”
“換言之,此刻您救出麒麟的時機已經到了。”
破軍呼出一口氣,伸出手指,道:“此刻已不是計策的問題了,所有計策都只是爲了削弱對方,強大自己,並且創造出時機,短時間內已經沒有更好的機會。”
“在大祭的那一日,我會將七王的車輿,放在朱雀門外,您救出麒麟之後,可以迅速駕車離開,途中我給您準備了換車之地,將線索抹去,您可以脫身。”
“而根據形勢的不同,您要有多種選擇。”
“若是彼時並沒有出現其他的事情,您將麒麟存於安全之地,然後立刻回來;而一旦,事態有變……”
破軍深深吸了口氣,道:“您駕馭車輿,立刻離開江州。”
“不要猶豫。”
“立刻走。”
李觀一看着眼前的破軍,年輕的謀主眼底似乎有波濤洶涌,溫和道:“觀一斑而見全豹,我所窺見的表象,感覺到在大祭的時候,應該會有什麼大的變化。”
“有所收穫,藉助這個亂象立刻離開纔是正道。”
“利用薛家的勢力遮掩,以您的爵位作爲依仗,短時間內帶着麒麟突出江州控制範圍,進入山野之中,不要提什麼麒麟丟失您失蹤會被懷疑的事情,麒麟失蹤,本身就是足以激怒陳皇的事情。”
“那時候他可不管什麼證據了。”
破軍舔了舔嘴脣,眼底有興奮不已的紫色異彩,道:
“經過了澹臺憲明的刺激,這傢伙的理智已經開始晃動,一個陰謀者,一個本該是深沉的人,忽然失去了冷靜,這對於我們這樣的人來說,就是潰敗的開始。”
“麒麟失蹤會讓他的冷靜徹底消失。”
“在他的心防補上最大一擊!哈,他會崩潰的,再如何老謀深算的梟雄,在此刻都會情緒劇烈起伏。”
“這樣說,主公,無論是皇帝,還是澹臺憲明,亦或者其他的謀士,或強或弱,我們的發揮並不是恆定的,聰明的謀士會出昏招,愚蠢的凡夫也會有不錯的妙招,發揮是在一個上下起伏的範圍內。”
李觀一看向破軍,道:“那你呢?”
“您說我?”
破軍笑了下,理所當然淡淡道:
“我沒有低谷。”
“我只有常態的無敵,與超常的發揮。”
“澹臺憲明,麒麟,足以讓陳皇的狀態跌入冷靜潰敗之後的低谷狀態,他的判斷,思維都會大幅度削弱,我會想辦法先給您創造出不在場證據的時間差,然後再爲您創造一處‘假死’。”
“假死之後,是您其實是因爲朝廷之變,有瀆職之罪,畏罪而逃;這不是什麼很大的問題,大概率會按照規矩,拿您的爵位頂罪,因爲我之前會給您準備的時間差,他一開始不會懷疑您。”
“至少,您不是第一位的懷疑對象。”
“在這個狀態下,足以爲您創造相當的時間,且把薛家脫出去。”
“我還可以借用陳皇的憤怒狀態,爲您清掃一些陳國朝堂裡的釘子……”
“您不用擔心我,我借了突厥七王的勢。”
“陳皇的秉性,再如何癲狂,也不會對突厥和應國失禮。”
“嘖,其他的心術,權衡,修爲不說,在這一點上,他還不如七王。”
破軍下了評斷,道:“陳皇這樣的人,不是尋常之輩,他有一股心氣,有帝王的心術,也有掃平天下的大志向,有爲了目的而忍耐的梟雄之心。”
“他所做的一切,其實在歷史上,也有許多的梟雄,霸主做過,草原上有王者將妻子抵押給了敵人,要了三千的騎兵縱橫天下,陳皇做的事情,在這浩浩青史之中,只是尋常。”
“他只是有一點不好……”
破軍道:
“無能罷了。”
李觀一咧了咧嘴,這傢伙還是一樣嘴毒。
破軍笑意微斂,認真道:“但是,這只是計策,計策只是輔助,不可以沒有,卻也不能夠盡信。”
“主公,此次的大祭,不明瞭的事情太多,這並非是兩軍對壘,而是多勢力的碰撞,沒有謀士可以在這樣的情況下把一切料明。”
“我會見機行事,也請您如此。”
“您若是遇到什麼情況,儘可以放手去做。”
“不用擔心什麼收尾。”
“我會爲您把後續之事收拾乾淨。”
“唯獨,小心澹臺憲明。”
破軍的神色罕見凝重了些,道:“謀者無私,最爲可怖。”
“澹臺憲明卸下了相印,卻也代表着他不用受他身上最大的破綻,陳皇的束縛。”
“我覺得,他並非是徹底走投無路了,我忽然想起來,他曾經前去觀星學派參與破軍一系的考覈,最後沒有通過,狼狽回去,落到了大雨,仍舊在破廟裡面看書,從容不迫。”
李觀一道:“他是韜略沒有通過破軍一脈的要求?”
破軍道:“不是。”
“我老師曾經說過。”
他似乎很有些遲疑,還是道:
“前幾代的老爺子,覺得澹臺憲明的戰略太激進了。”
破軍一脈,都是欲以戰火席捲天下的謀士類型,這樣的流派,覺得年輕時候的澹臺憲明太過於激進?李觀一不由神色微凝,破軍道:“另外,我已經將那一套將軍級別的鐵浮屠甲重新修正過。”
“在內甲的地方增加部件,能符合主公你的體型。”
“等到您之後年長,將這些部件去掉,也能恢復到標準化的重甲,我將這些東西存放到了關翼城,在京城的話,您不好把這甲冑帶走,在關翼城則無所謂。”
“此事之後,我就要前去應國,攪動天下,您則要奔赴江南,願主公您可以修持神功,天下偌大,武功不可以成大事,但是沒有一身上乘武學,就算是一時借勢飛騰,也難以持久。”
“瑤光之人,其韜略尋常,但是陣法算是這數百年來歷代瑤光中排名前列,年歲尚小,就通過了瑤光一系的考驗,可以下山,聽說她下山之前,以陣法擊敗了自己的師父和師爺。”
“其他不說,有她在您的身邊,我相信遇到各種危險,都可以輕易脫身。”
“另外……”
破軍神色沉靜,一條一條地將事情告訴李觀一,事無鉅細,最後他呼出口氣,看着李觀一,起身,微笑道:“那麼,破軍要說的就只有這些了,不能再在這裡久留了。”
“主公,天下紛呈,此次一別,他年相見。”
“希望那時您已豹變化龍。”
“您不必相送了,天下之大,你我的道路都要獨自前行了。”
青年謀主微微一笑,灑脫拱手,從容離開,走向天下,李觀一目送破軍走遠,大祭還沒有開始,而當這天下的盛會結束之後,這個年輕的謀士將會孤身入局。
他會踏入那有着天下第一名將,應國大帝在的更大的漩渦。
然後,親手點燃亂世的第一把火焰。
破軍的戰略,若非是大成,就會大敗。
他要的,從不會是中庸!
回到了住處,突厥的七王正在飲酒,這位也俊朗的草原王者把彎刀放在膝蓋上,然後用鑲嵌着寶石的匕首割羊肉吃,就在白水裡煮過,然後蘸着聊完吃。
他口中唱誦着輕快的歌謠,見到破軍回來,七王灑脫笑道:
“先生見完您要見的人了?”
破軍斂眸,微笑道:“您果然看出來了。”
七王看着眼前俊朗的謀主,大笑着道:“我也是有眼睛的,不過,無所謂,但是,您還是會陪着我去走到中原的,不是嗎?”
“要踏入中原,讓我能在草原立足,讓我迎娶應國中原的公主,回到草原,和我的父兄爭鬥,這一路上,也會腥風血雨,威脅不斷的,我們有充足的時間瞭解彼此。”
“若是這樣長的時間,我都不能夠折服您的心,不能夠讓您心悅誠服地留在我的麾下,那麼,阿史那就該要放您離開,讓您去走向您看中的雄主。”
“若是沒有這樣的心,我又如何能夠將整個草原無數的部族容納在我的心中呢?”
阿史那把手中的匕首扔給了眼前的謀主。
突厥草原上王者盤膝坐在那裡,輕聲微笑道:“無論如何。”
“我不會傷害先生。”
他用雙手按在膝蓋上,將草原王者雄鷹般的頭低下:
“之後這道路,就請先生指點了。”
破軍想着,這個時候一刀子戳過去,這位雄邁的王者會不會就倒下了?如此的英豪,馳騁於天地之間,終究會成爲敵人,但是他拋了拋手裡的刀,只是慨嘆道:
“這樣的器量,草原的英雄們也不可以小看啊。”
“那些黃金大帳下肥胖的王侯不會是您的對手。”
七王看着他,笑起來道:“草原亂起來,是我的機會,也會是您的謀略一環,不是嗎?”
破軍嘴脣勾了勾,反手把刀插入桌子上的地圖:
“好。”
………………
李觀一把破軍給的藏甲的地圖收起來了,他也感受到了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氣息,然後換了常服,前去長風樓中,李昭文已準備好了酒宴,她穿一身月白色長衫,金絲掐的發冠,臨風看着街道。
風吹拂她的髮梢和衣襬,俊朗之中多出了三分柔美。
“李兄來了?”
她側身,從容不迫,微笑拱手:“還沒有來得及恭喜李兄,武功卓越,名動一方!”
李觀一道:“只是運氣好罷了。”
李昭文失笑:“運氣好,可沒有辦法有你這樣的名氣,不可能連續打敗名動一地的小劍聖胥惠陽,也沒有辦法和開啓法相秘術的宇文化打得有來有回,最後獲勝。”
“啊呀,勿要自謙了,來,坐!”
她拽着李觀一坐下,推杯換盞,酒過三巡,屏退了左右,道:“今日邀李兄過來,一則是爲了恭喜,二,則是提醒一句……”
李昭文道:“京城多事之秋,江州城中,江湖高手日漸增多,又有應國,突厥,西域,陳國,中州的諸多勢力,如黑雲陣陣,不知道什麼時候就要徹底崩開。”
“李兄你聲威正盛,在這樣的情況下,難免受到波及影響。”
“適宜急流勇退,避開這一段時日。”
李昭文聲音溫和,極爲誠懇,李觀一道謝,這龍鳳之姿的‘少年’抿嘴一笑,又取出一物,道:“另外,大祭之後,我就要離開了,此物就如約,是給李兄的禮物。”
“二郎給什麼東西,還神神秘秘的……”
李觀一接過來,看了一眼,神色凝重。
李昭文手中摺扇啪一下打開來,溫和微笑道:
“江州第一樓,如何?”
李觀一立刻將這東西遞過去,道:
“太貴重了。”
他是財迷,但是卻知道這樣的產業有多燙手。
不小心把自己賣掉了。
“不,並不貴重,李兄你的價值可比這江州第一樓重要得多。”
李昭文的手按在這一張契上,把這契按在了桌子上,於是李觀一和李昭文的手都按在這契上,四目相對,李昭文眸子看着眼前少年人,稍稍後退了半步。
然後想了想,微微笑道:“這樣,要不然我們繼續賭約怎麼樣,第一次,是李兄你答應了大祭比武,所以我把這長風樓壓給你。”
“第二次,下一次伱若有機會再見到我的話。”
“我就告訴你,我的真實身份,怎麼樣?”
李觀一回答道:“應國國公府的二公子,是嗎?”
李昭文微怔,旋即笑起來,她站起身來,手中摺扇展開,遮掩嘴脣面目,只是微笑道:“錯了,錯了。”
“你不就是嗎?”
“非也,非也,我卻不是什麼國公府二公子,下一次,若還可以見面。”
李昭文的摺扇眼脣,幾乎笑得肚痛,眸中神光流轉,悠然道:
“那時候,你自然知道。”
李觀一道:“二郎你,爲何如此?”
李昭文半帶玩笑往前,玉帶微揚,左手揹負身後,右手摺扇啪的一下合起來,一下挑着少年下巴,優哉遊哉,從容不迫道:
“我觀天下英雄如美人。”
“李兄你,我可是勢在必得的哦。”
李觀一瞠目結舌,渾身惡寒狀,李昭文放聲大笑起來,笑得眼淚都要出來了,道:“玩笑罷了,玩笑罷了,來來來,繼續飲酒!大祭之後分別,你我可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夠再見啦。”
李觀一想了想,坦然收下了這長風樓的契,和李昭文飲酒至日暮,回到了薛家,直接把這長風樓的契約交給了薛老,讓這位老人處理此事,老者看着李觀一,滿臉古怪。
“你小子不會把自己賣掉了吧?”
李觀一義正詞嚴反駁:“怎可能!”
第二日早上,李觀一前去金吾衛當差,只是他去了的時候,就看到周柳營,夜不疑,宮振永等人神色古怪,衆多金吾衛少年的臉色都似憋笑,最後不知道是誰忍不住笑起來,於是衆人都大笑。
整個金吾衛充滿了歡快的氣氛。
李觀一摸不着頭腦,道:“怎麼了?”他問了好多次,可是周柳營只是搭着他肩膀,不斷用力拍打他的肩膀,大笑地喘不過起,只有夜不疑把一個書卷塞給李觀一,哪怕是夜不疑,臉上都繃不住在笑。
“笑笑笑,我賺了錢都沒有你們笑得這樣開心。”
李觀一咕噥着打開來卷宗。
他看到了自己。
李觀一,名列江湖名俠榜單第六十七位。
嗯,這個很合理,因爲名俠榜看的是戰績,是累積的,有些類似李觀一上輩子各類遊戲的爬天梯,累積戰績的,宇文化,哥舒飲在江湖上沒有走動過,在名俠榜上,李觀一的戰戟只是戰勝了胥惠陽。
六十七,不錯了啊,笑什麼?
然後他看到了那個外號——
【大陳金吾衛】
“???”
李觀一怔住。
確認了好幾遍。
“大陳金吾衛,李觀一?”
於是衆人更是放聲大笑起來,周柳營笑得在地上打滾,宮振永將軍大罵幾聲,道:“笑什麼,笑什麼,都不要笑了,成什麼樣子,笑笑笑!”
“起來!”
他踹了一腳周柳營。
然後走過來,伸出手拍了拍李觀一的肩膀,瞥了一眼這卷宗,最嘴角挑起,壓下,嚴肅道:“就是,噗……咳咳,嗯,就是,在外稱呼職務,噗啊哈,哈哈哈哈,稱呼職務,挺好。”
“挺好的,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江湖名俠六十七,大陳金吾衛,金吾衛?哈哈哈!好名號!”
宮振永將軍忍不住大笑。
李觀一咧了咧嘴,想要找到那個天下第一樓客卿,毆打之。
我和你有仇嗎?
這什麼外號!
笑了一陣,宮振永讓這些小子們都站好,道:“再有一日,明日就是大祭,金吾衛職責重要……”他吩咐了許多,李觀一聽了麒麟宮配置,打算什麼時候溜過去。
宮振永道:“另外——”
“大祭陳國先祖,赤帝出現未免會【喧賓奪主】,是以大祭第一日,赤霄劍會留在禁宮之中。”
“由我等金吾衛看守。”
“李觀一,周柳營,夜不疑,你們三個負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