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牝女宗,與玄女宗極爲相似,兩者幾乎就是一個陰陽雙魚的黑白兩面。玄女宗在宗主之下有六位使者,分別是:流雲使、煙雨使、雪月使、風霧使、霓裳使、羽衣使,其中以霓裳使和羽衣使爲首,羽衣使是下任宗主人選。而牝女宗在宗主之下同樣設有六人,分別是:風成姬、搖月姬、清慧姬、梵瑤姬、廣妙姬、玄聖姬,其中以廣妙姬和玄聖姬爲首,玄聖姬是下任宗主人選。
如今宮官便是本代玄聖姬,因爲她不喜歡這個代代相傳的名號,所以底下的人都稱她爲小姐。
雖然此時宮官沒有絲毫世人口中所謂“牝女宗妖女”的乖戾氣態,但是當她望向龍府方向,就立即讓她身後的衆多隨從如臨大敵。
她輕聲問道:“此地的虛實都探查清楚了?”
男子沒有說話,因爲他只管殺人,至於打探情報這等瑣碎之事,並不屬於他的分內之事。
一直沒有開口說話的抱劍女子開口道:“回稟小姐,已經打探清楚了,龍家的本代家主如今正在閉關,府上還有一位老武夫,雖然年老血衰,但依靠着靜禪宗的‘大元丹’,仍舊能保持先天境的修爲。”
宮官收回視線,輕輕搖晃手腕上的一串銀鈴,這是一件不遜於“十八樓”的須彌寶物,甚至兩者之間的構造都相差不多,不過要比起家當,李玄都就遠不如宮官了。
只見宮官的手中憑空出現一隻小小的錦盒,然後她打開錦盒,從中取出一顆龍眼大小的丹丸,散發着幽幽香氣。
任何一位未曾踏足出神入化三境的武夫,瞧見了這個,都會兩眼放光。
最起碼佩刀男子就是如此。
因爲這是可以彌補氣血虧損的牝女宗秘藥“血龍丹”,有句老話叫做“練拳不練功,到老一場空”,武夫一道,與人爭鬥常常虧損血氣,若是不能踏足歸真境,年老之後,氣血日益衰,意氣日益微,一身修爲最多隻剩巔峰時的八成左右,所以同境之爭,必然是年少的打敗年老的,所謂“拳怕少壯”便是由此而來。
“血龍丹”顧名思義,是一等一的補血妙藥,可以幫武夫彌補虧損的精血,若是與彌補氣機的“大元丹”一同服用,幾乎可以確保自身氣血重新恢復巔峰鼎盛之態,就算是未曾虧損氣血之人用了,也可以增強體魄,對於修爲大有裨益。
錦盒內的“血龍丹”有兩顆,宮官取出一顆之後,盒中還有一顆。
她將兩指間的那顆“血龍丹”丟給身後的佩刀男子,吩咐道:“孫鵠,這枚血龍丹提前賞你了,你知道該怎麼做,別搞砸了,否則我讓你吐出兩顆血龍丹。”
孫鵠接過血龍丹,直接丟入嘴中,一口嚥下之後,臉上頓時涌起一層紅濛濛的霧氣,他也不急於煉化藥力,而是運轉氣機將這股藥力暫且壓下,緩緩開口道:“小姐放心便是,殺人這種粗活 ,我最在行。”
宮官平淡道:“畢竟是在人家的地盤上,龍哮雲又與靜禪宗關係密切,此事若是做的不乾淨,落人口實,驚動了靜禪宗,就會對我們很不利,所以按照老規矩,活不見人……”
“死不見屍。”孫鵠嘿然一笑,接口道:“請小姐放心,我做的一定乾淨利落。”
說這話時,刀客下意識地按住腰間那柄“歃血”,臉上浮現出冷笑,更是絲毫不在意自己的滿身殺意。
當年的紫府劍仙一人一劍幾乎殺穿了半個江北,被譽爲一劍在手,無人不可殺得。現在他一刀在手,天下誰人的頭顱不可割得?
他不出刀則已,出刀必然飲血。
“如此最好。”宮官不再看他,將手中錦盒遞給另一側的抱劍女子,吩咐道:“想個辦法,讓龍家的老武夫知道這顆‘血龍丹’的事情,接下來是談條件收買,還是直接引出來殺掉,你自己斟酌。”
抱劍女子接過錦盒,恭敬應諾。
宮官又想起什麼,補充道:“對了,還有就是孫氏那邊,也多少注意一下,畢竟強龍不壓地頭蛇,鬆陰府孫氏的面子,還是要給一些的。”
抱劍女子躬身道:“請小姐放心。”
宮官揮了揮手。
除了一名丫鬟裝扮的少女之外,以抱劍女子和佩刀男子爲首的隨從們立時散去。
只剩下兩人之後,宮官繼續前行,隨着她的輕盈腳步,手腕上的銀鈴發出陣陣清脆響聲。
聖人言:“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近之則不遜,遠之則怨。”
還有一句話,叫做“禍從口出”,這世上的禍事,最少有一小半是從口中引來。
福禍無門惟人自召。
她本就是個小女子,自然記仇,雖說這次來平安縣並非是爲了一個龍氏專程而來,但也不妨礙她順手把這個陳年積怨給瞭解掉。
龍哮雲這一次就算不死,也要脫半層皮下來,誰讓你惹上了少玄榜四位女子中最不該惹的一個。若是換成玉清寧、蘇雲媗和秦素,都不至於如此,玉清寧被紫府劍仙毀去雙眼,尚能心平氣和;蘇雲媗自有格局,可以說她所圖謀是四名女子中最大之人,絕不會爲了這等言語意氣之爭而大動干戈;甚至是秦素這個同樣出身於邪道十宗的女子,也未必會因爲當初的幾句折辱話語,就如此動氣着惱。
只可惜,她宮官與那三位相比,最是小氣,也最是不講究了。
都說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她既然是聖人口中與小人並列的女子,自然就不是君子,所以有什麼仇怨,她等不了那麼久。
踩着白色繡鞋的少女,開始蹦蹦跳跳,就像在街邊玩鬧的孩子,在一塊塊青石板拼接而成的街道上跳格子,可誰又能想到,就是這樣一個看起來天真爛漫的少女,剛剛謀劃了一樁足以讓這座小小縣城改天換日的大事。
謀劃於信步之間,動則如平地驚雷。
這便是牝女宗玄聖姬的霹靂手腕。
一直跟隨在宮官身後的少女丫鬟顯然是宮官的心腹之人,並無太多拘謹,輕聲問道:“小姐,你親自出馬,是不是太看得起這個姓龍的了?”
宮官微笑道:“沒有什麼看得起或看不起,獅子搏兔亦要全力以赴,這位龍大俠畢竟是靜禪宗的俗家弟子,不是隨便一腳就能踩死的阿貓阿狗,該有的尊重還是要有的。”
丫鬟猶豫了一下,又問道:“小姐,你對付姓龍的只是順手爲之?”
宮官沒有否認,道:“雖說我是個錙銖必較的性子,但也不是不曉得輕重緩急,還不至於爲了一個無關輕重的角色就千里迢迢趕到這平安縣,我今日來這兒,的確是另有他事,準確來說是因爲一個人。小環,你聽說過紫府劍仙嗎?此人劍術頗爲高明,也曾在江湖中風頭無兩。”
宮官是何等心高氣傲之人,能讓她親口說出“高明”二字,殊爲難得。
丫鬟最是懂得自家小姐的性子,趕忙說道:“自然是聽說過的,我知道這位劍仙的名頭,厲害着呢,前些年的時候,一人一劍在江北殺了好些人,據說江北羣雄專門爲他舉辦了一個什麼誅紫大會,卻沒能把他奈何,反而讓他大出風頭,要看我說吶,什麼江北羣雄,狗熊還差不多。後來聽說他又去了帝京一戰,連勝正道十二宗的顏飛卿、蘇雲媗、玉清寧三人,由此成爲當之無愧的少玄榜第一人。”
“是了,就是他。”宮官輕聲道:“這位紫府劍仙才是正宴,龍氏不過是開胃小菜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