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玄都與百蠻王再次撞在一起,在巨力撞擊之下,李玄都轟然後退,不過“逆天劫”劍氣也在百蠻王的雙臂上留下兩道深可見骨的傷口,只是百蠻王此時的自愈能力極爲恐怖,傷口兩側的肌肉不斷收縮,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癒合,隨即又被盤踞在傷口上的劍氣撕裂,旋生旋滅,極爲玄奇。
百蠻王怒喝連連,卻始終奈何不得李玄都,眼看着時間越來越少,若是再拖延下去,恐怕寧憶就要趕回此地,到那時候,再想走可就難了!
就在這時,白凌雲手中的“羅盤”開始劇烈顫抖,他頓時臉色大變:“寧憶已經不足百里,再有一炷香的時間就能趕到。”
寧憶被“轉乾坤”挪移出三百里外,三百里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差不多是橫跨一個大府的距離,朝廷有六百里加急之說,顧名思義,要求每天要走六百里。驛卒策馬狂奔,每到一個驛站都換馬進行接力。因爲每個驛站相隔大約二十里左右,所以每匹馬都可以全力奔跑,不必珍惜體力,日夜兼程,就算如此,一天之內也不過行六百餘里。一名天人境大宗師不顧後果地全力御風而行,比駿馬疾馳更快,不必繞路,無視各種地形障礙,也要兩個時辰的時間才能趕回。所以按照白凌雲的預估,寧憶不該如此之快纔是,此時顯然是這位“血刀”用了些不爲人知的手段,所以才能如此之快。畢竟當年他就是以“血影幻身”聞名於世,此時境界修爲更上一層樓,又有其他手段也在情理之中,故而比他們預料之中的時間還要更快。
百蠻王聽到此言,整個人更爲狂躁,出手之時已經估計不得什麼留手一說,其聲勢之大,不遜於請出“白陽法身”的地公將軍唐秦。
只見得大地開裂,溝壑縱橫。此時李玄都已經不能再與百蠻王正面抗衡,不斷躲閃,可他畢竟不是修煉“龍遁劍訣”,而是修煉“北斗三十六劍訣”,攻伐爲主,若是一味躲閃,反倒是不如“龍遁劍訣”,在連續躲開百蠻王的十三次出手之後,終於被百蠻王抓住一個破綻,一掌拍在胸口。
李玄都整個人直接側飛出去,落地之後,左腿彎曲,右腿後撤支地,以手中雙劍刺入地面,犁出兩道丈餘之長的溝壑,才堪堪止住退勢。
百蠻王緊隨而至,一拳中宮直進。
李玄都拔劍而起,手中雙劍一錯,交叉成一個“乂”字,剛好封住這一拳,只是如此一來,兩人不可避免地陷入角力的境地之中,百蠻王的拳頭固然被鋒銳劍芒切割出一個“乂”形傷口,可李玄都也被這一拳所蘊含的巨力震退出去。
百蠻王獰笑一聲,絲毫不在意自己的傷勢,又是貼身而進,化掌爲爪,帶出凌厲煞氣,抓向李玄都。
李玄都接招的同時,都會被巨力震傷,只能不斷以“漏盡通”化解百蠻王施加給自己的傷勢,氣機消耗巨大,李玄都畢竟不是溝通了天地之橋的天人境大宗師,漸有難以爲繼之勢。
就在此時,百蠻王的身形突然加速,所過之處,地面悉數崩裂,化作齏粉,百蠻王一人便如鐵騎衝鋒,瞬間來到李玄都的面前,將跟隨自己的倀鬼悉數融匯於雙臂之中,一肘擡起,橫擊而去,卻是肘用槍式,用的是“無極槍”中的“大雪崩式”,其勢如大雪山崩,滾滾而落,不可阻擋。
一肘擊出,竟是響起劇烈的氣爆之聲,呼嘯如風雷。當肘部撞在“白骨流光”的劍身上時,如同大潮的氣機波浪向外擴散開來,如狂風掃過,原本被夯實的地面早已破碎不堪,此時再被狂風掠過,頓時沙石橫飛,煙塵瀰漫。
李玄都隨着風沙一起後退,同時也將身形遮藏在風沙之中。只是單純的障眼法瞞不過化身猛虎的百蠻王,他幾乎沒有絲毫阻礙地追上了李玄都的身形,猛攻不停。雖然李玄都不斷出劍格擋,但是握劍的雙手開始微微震顫,眼角和鼻孔中甚至有些許鮮血滲出。
不過百蠻王也不好受就是了,哪怕是“白虎凶煞法身”也無法抵禦“逆天劫”的鋒芒,同樣是遍體鱗傷,渾身浴血。
再這樣下去,就算百蠻王能勉強打殺了李玄都,自己也多半活不成了,竟是個同歸於盡的局面。唯一被變數在於寧憶迴歸在即,怕是等不到那個時候。
百蠻王也明白這一點,招數再變,化爪爲拳,整條手臂青筋暴起,如老樹之根浮出地表,又似細小蛟龍環繞。虎打堆身之勁,發於臀尾。拳順可清氣上升,拳逆則濁氣不降,督脈不通,督脈爲百脈之源,督脈通百脈皆通。督脈又有陽脈之首的說法,所以百蠻王出招有虎離穴下山之勢,隨之而來的是洶涌巨力,勁道之大,堪稱十虎之力。一隻成年猛虎重五百餘斤,掌力可達駭人聽聞的兩千斤,要知道一名遼東鐵騎在人馬俱是披甲的情形下,也不過兩千斤之重。所以對上成年猛虎,尋常人幾乎是一碰就死,能不以兵刃弓箭,單人空手伏虎,非江湖中的好手不可。十虎之力便是兩萬斤之重,足以抵得上十名鐵騎正面衝鋒。
百蠻王的厲害之處,不必任何衝鋒蓄力,也不必藉助慣性,就這樣平地一拳,便攜帶出如此巨力,卻是軍伍鐵騎不能比擬。
在如此近的距離之下,又是如此重的力道,李玄都雖然刺出一劍,而且這一劍也刺穿了百蠻王的拳頭,一直刺入手腕位置,繼而從中割開手臂的血肉經絡,但他也被拳上的磅礴力道震得握不住劍柄,甚至整條手臂也被震斷,軟軟垂落下去。
百蠻王狠狠一甩手,僅憑甩手的力道和對肌肉的控制,便將刺入拳頭的“白骨流光”甩脫出去,不過這條手臂幾乎是被從中切開,甚至臂骨上也可見一道深深劍痕,同樣暫時廢了。
百蠻王因爲身形暴漲的緣故,得以居高臨下地望向李玄都,問道:“如何?”
李玄都只剩下一把斷劍,不過氣從斷處生,也不答話,只是催動氣機,只見以斷劍爲基礎,又有劍氣化出另外半截斷劍,如此一來,補全的“人間世”重新變回三尺青鋒。
兩人再次交手,劍氣劍芒鋒銳了何止一倍,縱然百蠻王的“白虎凶煞法身”也難以抵禦,就如尋常人的血肉之軀遇到了金鐵兵刃,不過十幾招之後,那條還算完好的手臂便被生生剔成了白骨,至於附着於雙臂上的倀鬼更是被劍氣一掃而空,只是百蠻王此時對於痛楚近乎於麻木,反而被激得兇性大發,不顧傷勢與李玄都以傷換傷,以已經變爲白骨的手掌印在李玄都的胸口,不但五指刺穿了李玄都的胸口,而且還接將他打飛出去。
李玄都身在半空之中,單手單劍以“碧海潮月明”起手,彷彿一輪“明月”冉冉升起。
雖然“白虎凶煞法身”不同於“白陽法身”,但是它之所以能剋制術法,也是因爲屬陽之故,自然與至陰一劍“碧海潮月明”相生相剋。
只見得如水銀一般的劍氣洶涌而出,落在百蠻王的身上,血肉消融,形銷骨立,最後只剩下一副白森森的骨架,極爲可怖。
李玄都嚥下一口鮮血,反問道:“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