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一道,正一盟威之道。
正一道是由祖天師、嗣師、系師所立。當時在蜀州一帶,有人信奉巫教,大規模的淫祀而害民,無惡不作。張天師攜二位弟子和“黃帝九鼎丹經”,來到北邙山修行。後與巫鬼大戰。張天師以“太上道祖劍印符籙”大破鬼兵,而被趕跑的巫教不甘心失敗,在大巫張修的帶領下,急跌正一道的教理,創立五斗米道。
世人皆知大真人府是道門祖庭,不僅僅是歷代天師居處,同時也是正一宗的根本所在。大真人府位於吳州上清府天師山,偌大一座天師山,除了一座大真人府之外,還有其他著名所在,其中最廣爲人知的就是位於後山的鎮魔井,乍一看去,似乎與尋常水井無異,但是傳說中此井之下分爲九層,如同牢獄,鎮壓着許多鬼魅、妖魔和邪道、魔道中人,玄女宗的玉牢與之相比,實在是雲泥之別,唯有天蒼山妙真宗的鎖妖塔才能與其相比。
威名赫赫的張家天師,歷來有下山降妖除魔的傳統,每一代皆是如此,一旦抓獲爲禍人間的妖孽邪魔之流,便將其鎮壓入鎮魔井中,本代大天師張靜修便曾將數位邪道高手投入鎮魔井中。
鎮魔井乃是張天師親手構建,顏飛卿曾以三十六道符籙構建一方小世界困住鐵鷹,仙人則能通過陣法將開闢出的小千世界變爲長久存在,千百年而不朽,稱爲“洞天”。鎮魔井便是張天師在飛昇之前以大法力開闢出來,實則爲一方洞天,九層洞天分別對應九個境界。按照境界修爲不同,將犯人投入不同洞天之中。其中不僅天地元氣極其稀薄,不可能借以修行。而且還有張天師留有的玄妙陣法,稍有異動就會引來張天師設下的“雷咒”,異動越大,受刑越重,所以囚禁其中的邪魔彼此間也不存在什麼爭鬥廝殺的可能。畢竟正一宗的根本目的不在於養蠱,而在於勸人改邪歸正。
若是有被囚之人願意洗心革面,便能被放出洞天,由正一宗重新考察發落,加以禁制之法後,甚至還能成爲正一宗的客卿長老。
故而鎮魔井讓對上正一宗的邪道中人在落敗之後存着一線生機之念,不至於玉石俱焚。如此正一宗才能與邪道十宗的相鬥中長盛不衰,坐穩正道盟主的地位。只是如今的正一宗遇到了清微宗,在不到生死關頭的時候,卻是不好將清微宗的弟子投入鎮魔井中,若是正一宗果真這樣做了,等同將多年的牌坊丟在了地上,弊大於利。
因爲鎮魔井的重要,正一宗弟子將鎮魔井周圍的地面重新平整,修築高臺,於是此地又被稱作鎮魔臺。
鎮魔臺常年雲霧繚繞,若是身處其中,宛若身處雲海之中,風景極好,沒有半點陰森之氣。興許是沾染了仙人氣息的緣故,這座鎮魔臺四季如春,終年無雨。
此時在鎮魔臺的邊緣位置,坐着一名身着黑衣的女子,女子看上去相貌普通,頂多算是中人之姿,可女子的身份極爲煊赫,乃是清微宗的兩位副宗主之一,至於另外一位副宗主,便是大名鼎鼎的張海石了。
女子姓李,雙名非煙。雖然看面容只有二十七八歲的樣子,可論實際歲數,卻是與冷夫人、蕭時雨相差無幾。不同於清微宗的衆多改姓之人,女子不是改姓李,而是本就姓李,她的父親正是清微宗的上任宗主,也是大劍仙李道虛、李如師的授業恩師,她的姐姐正是李道虛的髮妻,從這裡論起來,她還要稱呼一聲姐夫,至於她的丈夫,正是如今身爲天魁堂堂主的李如師,可見女子的身份是何等尊崇。
當年的“四六之爭”鬧得沸沸揚揚,當然不只是折損了一個李玄都那麼簡單,在此之前,李非煙就已經被大天師張靜修親自擒拿,雖然礙於同屬正道的關係,大天師並未將李非煙投入鎮魔井中,卻也讓她在鎮魔臺上畫地爲牢,不得離開半步。
大天師張靜修本是想以李非煙爲籌碼,與大劍仙李道虛罷戰求和,只是大天師張靜修算錯了一筆賬,那就是李道虛對於自己入贅李家之事深以爲恥,對於自己的髮妻尚且不管不顧,又如何會管這位妻妹?恐怕還要覺得礙眼,張靜修擒拿了李非煙,李道虛怕是求之不得。至於李如師,從來都是以李道虛爲馬首是瞻,又哪裡會出來說半句話。
正因爲如此,李非煙彷彿被整座江湖遺忘了一般,坐困鎮魔臺多年,看花開花謝,觀雲捲雲舒。
平日的時候,鎮魔臺算是一處禁地,休說是外客,就算是普通正一宗的弟子,也要止步。
不過今天卻有一名不速之客造訪了鎮魔臺,是個身形修長的年輕人,劍眉星目,玉樹臨風,身着象徵身份尊崇的紫色道袍,背後所負並非是正一宗常用的桃木劍,而是一柄以金鐵鑄就的七星寶劍。
如今的正一宗中,地位最爲尊崇的自然是大天師張靜修,其次便是出任正一宗宗主的顏飛卿,雖然顏飛卿乃是外姓之人,按照規矩不能繼承大天師之位,但是根據多年的傳統,江湖上還是習慣將其稱之爲小天師。可真要細細論起來,有資格繼承大天師之位的,必然是張家子弟,如今最有希望的便是張鸞山的堂弟張非山,所以小天師的頭銜應該是屬於張非山纔對。
張非山登上鎮魔臺後,看到背對着自己的李非煙,輕提袍角,快步趨行,在距離李非煙還有大概三丈距離的時候,放慢了腳步,也放下了袍角,最終在丈餘距離的位置站定,輕聲道:“姑姑。”
李非煙沒有轉身,只是冷冷開口,嗓音清冷:“不要叫我姑姑,我也不是你的姑姑。”
張非山似乎早已習慣了女子的冷淡,也不以爲意,稍稍側移幾步,可以看到女子的側臉,繼續說道:“若非姑姑教我劍術,指點我的修行,我也不可能登上少玄榜,可我已有師承,又不能認姑姑爲師,所以只好稱呼爲姑姑了。”
李非煙冷笑一聲:“有堂堂大天師親自傳道解惑,哪裡用我指手畫腳,就算沒有我教你的東西,你登上少玄榜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張非山喟然道:“術業有專攻,有些人特別擅長修道,比如說我的那位顏師兄,以純陽入道,此生有望得證飛昇大道,如果不是他差了一個姓氏,這大天師的尊位遲早是他的囊中之物。正因爲顏師兄不姓張,大哥又自甘墮落,大天師纔要從其他人中選出一個繼承大天師之位的人選,可是張家那麼多子弟,憑什麼我能出頭?所以我還是要感謝姑姑的。”
李非煙輕嘆一聲:“我第一次見你的時候,你還是個五尺高的少年,轉眼間,也變成一個七尺高的男子漢了。時光匆匆,如白駒過隙。”
張非山凝視着李非煙的側顏,喃喃道:“是啊,姑姑還是一如當年。”
李非煙皺了下眉頭,沒有戳破少年的心思,轉而問道:“對了,如今江湖上又有什麼大事發生?”
張非山答道:“兩件大事,第一件大事,便是紫府劍仙李玄都重回少玄榜榜首。”
“紫府。”李非煙怔了一下:“還有一件呢?”
張非山深深望了李非煙一眼:“老劍神將紫府劍仙逐出師門,並明傳江湖。”
李非煙並無太多驚訝,只是長嘆一聲:“孤家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