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玄都抱着周淑寧離開小院,小丫頭已經止住了淚水,只是雙眼紅紅的,還帶着幾分哭後餘韻的抽噎,看見小丫頭仍舊是下意識地緊緊握着拳頭,李玄都便輕輕地掰開她的小拳頭,又朝她做了個鬼臉,引得小丫頭破涕爲笑。
回到那座原本是南山園主人陳孤鴻居住的主院時,胡良仍舊是盤膝坐於原地不動,正在以補天宗的“混元一氣心法”,配合李玄都傳授給他的三卷“坐忘禪功”,吐納不定,使氣機遍佈全身上下三十六處大竅穴,緩緩癒合體內傷勢。不是李玄都不想傳授給胡良全篇的“坐忘禪功”,只是作爲靜禪宗的上成之法,就連李玄都這等天縱之才也只參透了六卷而已,以胡良的根骨資質,只能止步前三卷,再往下學已是力有不逮。
既然小丫頭無事,李玄都便把小丫頭放下來,來到胡良身後,以雙掌按在他的後心位置。同樣是運轉“坐忘禪功”,幫他推拿穴位,有益於氣機通暢,同時掌心微熱,將絲絲縷縷的氣機滲入到胡良體內,與當初胡良爲李玄都灌頂氣機有異曲同工之妙,以李玄都當前的境界而言,這些氣機對於先天境而言,完全是滄海一粟,再加上兩人同樣修煉了“坐忘禪功”,自然只有益處而無壞處。
小丫頭站在旁邊,仔細觀察李玄都和胡良的呼吸吐納,看得久了,便看出一些名堂,只見胡良的眼角、耳孔、鼻孔、嘴角位置有一條條細小的白色氣機流溢而出,好似是微縮了許多倍的白龍,同時有和煦豪光生出,使得站在一旁的小姑娘也能感到微微暖意,神奇無比。
兩人足足靜坐了大半個時辰,李玄都才睜開雙眼,只是胡良仍舊閉目凝神。看到周淑寧臉上露出疑問之色,李玄都解釋道:“這次天良新傷加舊傷,傷得實在不輕,恐怕僅僅是睡上一覺還不夠,就讓他再多調息一些時間。”
然後李玄都又說道:“等你踏足入神境之後,我也可以跟你講一講這‘坐忘禪功’的訣竅,你學一學,未必能在修爲上有如何進益,畢竟是佛家的功法,但是對於體魄神魂卻有溫養之功效。靜禪宗的這門功法,別看不擅與人爭鬥,是那非攻之法,卻大有妙處,若是作爲許多功法的根基,原本只有八層樓,以此爲根基便可化作九層樓,可謂是化腐朽爲神奇,”
周淑寧聽得似懂非懂,雖然聽不大明白,但是感覺很厲害的樣子。
李玄都看她這個樣子,輕笑一聲,然後也不管小姑娘願不願意,口述了一段‘坐忘禪功’的總綱口訣,讓小丫頭用心記下,然後就是反覆背誦記熟。這有些像蒙學裡的稚童,不管你懂不懂聖人的微言大義,先把經典背熟,日後經歷的事情多了,自然水到渠成。
待到胡良調息完畢之後,兩人略一合計之後,決定先不急於離開南山園,畢竟陳孤鴻在此地經營多年,一定會有不菲的身家,現在陳孤鴻已然身死,這些東西便成了無主之物,與其讓南山園裡的諸多莊客將其搜刮一空,倒不如由他們來動手,算是打生打死一場的收穫。
三人兵分兩路,胡良獨自一路,李玄都帶着周淑寧一路,在南山園中轉悠了大半個時辰,李玄都在陳孤鴻的書房裡找到了一爐丹藥,應該是真傳宗的“凝血丹”,顆顆鮮紅如血,大概有二十幾粒,這種丹藥有益於各種傷勢,但是副作用同樣巨大,若是藥量過大,便會矇蔽心智,李玄都想了想,還是將其放入自己手腕上的流珠之中。
接着他又從書架上的一方暗格中找到了一葫蘆“金丹丸”,大約還有七八顆,是修煉體魄類法門的必備良藥,對於治療外傷也有不錯的療效。
小丫頭跟在李玄都身後,雖然沒有開口明說,但心底裡還是不認可這等“強盜”行徑,可李玄都卻沒有太多負擔,事實上他的一身所學,絕大多數都是如此而來,先是被人追殺,然後反殺,多半能有些收穫,這也是數千年來江湖仇殺不絕的根本緣由,要麼是因爲一個“名”字,要麼便是因爲一個“利”字。至於江湖道義,多是表面文章,不可不信,但也不可盡信。
至於胡良那邊,收穫也算不錯,發現了一處密室,他一刀破去密室的禁制之後,發現裡面多是刀劍兵甲,品相還算不錯,尤其是一件用異獸麟片製成的甲冑,堪稱刀槍不入,算是難得一見的佳品,還有就是一把用百年桃木製成的桃木劍,有驅鬼辟邪的妙用。
李玄都把那些用以療傷的血紅丹丸給了胡良,囑咐他謹慎服用,胡良把那把桃木劍交給李玄都,至於那副甲冑,則被胡良直接穿在身上,其實他以前也有一件寶甲,不過在與無道宗來人廝殺時,已經破碎不堪,於是他乾脆將其丟棄,若有寶甲在身,陳孤鴻單憑一雙肉掌,未必能讓他受如此重的傷勢。
再有其他的刀劍兵甲和黃白之物,被李玄都悉數收入“十八樓”之中,打算到了龍門府之後,找一個可靠的鋪子全部處理掉,換成赤金錢,也就是太平錢。
畢竟行走江湖,萬萬少不得銀錢,至於太平宗的赤金錢爲何這般盛行,道理其實也很簡單,江湖豪客身懷常人難有的神異,無論是殺人越貨,還是被權貴之家尊爲客卿供奉,想要賺取銀錢都不是什麼難事。如此一來,就不乏豪富之人,而身外物和功法秘籍又都是萬金難求的東西,所以相互之間的交易,涉及到的銀錢數額也必然巨大,總不能用一車一車的銀子交易。銀票雖然便利,但時值亂世,各地的錢莊票號卻未必可靠,把銀子放在別人的手裡終究不如放在自己的手裡安心,所以赤金錢就應運而生,不管交易也好,禮尚往來也罷,造型精美的赤金錢既顯得講雅,又放心可靠。
除此之外,重頭戲便是陳孤鴻身上的納須彌於芥子寶物了,宗門中人多是稱呼其爲“須彌寶物”或“須彌物”,可以將貴重物品隨身攜帶。其造型各有不同,內裡乾坤的大小也有不同,如李玄都手腕上的“十八樓”,便是道家流珠樣式,而陳孤鴻的須彌寶物則是一枚扳指,就戴在他的大拇指上,被胡良取下之後,由他開啓。
須彌物中可以說是琳琅滿目,除了因爲空間緣故而沒有放置兵器甲冑之外,丹藥、秘籍、太平錢,應有盡有。
胡良和李玄都大致清點了一下,一共有三袋太平錢,每袋一千枚,那也就是將近十萬兩銀子,如今朝廷一年歲入不過五千萬兩銀子,可見這十萬兩銀子是何等數目,對於江湖人而言,已經算是一筆巨財,由胡良收入他的須彌物中。
丹藥也有不少,除了真傳宗的“凝血丹”之外,還有三顆其他丹藥,分別用三方玉盒存放,以免藥性流失。經過李玄都辨認之後,這三枚丹藥應該是東華宗的“青木玉花丸”,乃是有療傷奇效的丹藥,雖說不能像“凝血丹”那般立即見效,服下之後還要以氣機輔以調理,但勝在無甚副作用,李玄都讓胡良將這三顆珍貴丹藥分次服用,大概月餘時間就能完全恢復傷勢。
剩下大多是真傳宗的秘籍,如“千手無骨術”等等,只是沒有完整的上成之法,只有一門“人仙煉竅法”的殘卷,都被李玄都收入“十八樓”之中,他打算在空閒時間,也將其學上一學,反正他有“坐忘禪功”爲根基,也不怕功法衝突,自然是多多益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