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株銀杏樹,活了數千年,不知道帶給人多少蔭涼,豐富多少人的眼中世界。
如今,它的歲月之路,似乎走到盡頭,生命不斷地在它身上流逝。
整個樹幹,都有近半乾枯,想要將它救活,確實是迴天乏力。
樹下圍着一羣人,都在不停地嘆息,尤其是幾個老人,眼中的愁容,更是濃得化不開。
或許這些老人,在少年時代,就一直在這株銀杏樹下追逐嬉戲,他們對這株樹的感情,遠非他人所能想象。
楊燦放眼望去,沒想到這一株樹,居然引來不少大人物,連文院的院長陳華都來了,還有退休知府龐龍淵。
仔細聽這些人的攀談,楊燦才知道,原來每年在這個時候,清水縣都要舉辦銀杏樹節,是一個比較大的聚會。
往年這個時候,要更加熱鬧,各行各業的人,都會蜂擁而來,還要在這兒載歌載舞,連慶三天。
到了明天,就是銀杏樹節的正日了,可是銀杏樹即將枯死,沒有人還能提得起興致。
這就使一些少男少女們,感覺非常地失望,他們爲了這個節日,爲了展現自己,花費了不少心力準備,還想要一舉出頭,或是獲得異姓的青睞。
在樹下圍了一羣的樹農,他們都是頗有經驗的種樹能手,其中還有文院專門的園藝師程老,可是全都一籌莫展。
穆絕一揮手:“楊燦,你看到沒有,連這些種樹的老農,都是束手無策,你以爲,你比他們高明多少?”
楊燦搖了搖頭:“這我可不敢說。只是想要醫治好樹,說不定,還需要那麼一點點的運氣。”
穆絕一直以來,都受了冷家所託,想要找楊燦的麻煩,沒想到楊燦戰績如此出色,很快就離開清水縣,讓他積累一肚子的怨氣。
如今好不容易逮住一個機會,如果不重重地削一下楊燦的顏面,讓他如何甘心?
誰知令穆絕不爽的是,楊燦竟然不再理他,而是圍着銀杏樹望來望去,一副令人莫測高深的樣子。
在穆絕眼中來看,楊燦就是一個武院的弟子,竟然敢不給他這個副院長面子,讓他這口氣,實在咽不下。
楊燦擡眼望去,這株銀杏樹非常地高大,分成三個大樹叉,單是主樹幹,就需要數人才能合抱。
樹幹中間是裂空的,裂空的年月不詳,聽旁邊人的議論,一百年前,就是這個樣子,好象曾經被雷劈過。
從這樹幹上,到處可以看到歲月的滄桑,令得楊燦的心中,卻也不由地生出一些感慨。
陡然間一個充滿譏笑的聲音道:“你看出什麼來了嗎?”
楊燦吃了一驚,連忙轉身看去,卻見又是一個老相識,竟然是冷家的冷彥。
冷彥更是可惡,在千山府旁試煉時,曾經派人暗算過楊燦,後來被楊燦狠狠地修理過一頓。
沒想到,竟然又在此處遇見,當真是冤家路窄,這世界實在太小了。
楊燦一路上,看到不少的熟人,還沒來得及寒暄,沒想到,穆絕和冷彥兩人,竟先後湊了過來。
這兩個人,如此迫不及待地跳了出來,想要表現自己,這也太膚淺了吧?
“嗯,倒是看出來一些東西。”楊燦臉上帶着笑意說道,神情中完全不將冷彥放在眼裡。
“說說看?”一個更爲冷傲的聲音說道,單這聲音,就有一種專橫,讓人特別地不舒服。
楊燦吃驚地看了過去,卻見一個衣衫樸素的男子,正擡頭望着銀杏樹,看都沒有看楊燦一眼。
把楊燦差點都沒氣樂了,心道你是誰啊,有必要在我的面前,裝出一副驕傲自大的樣子嗎?
故此,楊燦決定不理他,反正他是南希縣令親自請來的人,可以說是光明正大,無所畏懼。
“喂,小子,我在跟你說話,聽到沒有?”那人還是在望着銀杏樹,可是他聲音當中,已經夾雜了一絲濃意。
楊燦實在受不住了,他很是不習慣,這種與人對話的方式,惹不起總躲得起。
那男子皺了皺眉頭:“冷彥,這清水縣的人,都是這麼不懂禮貌嗎?”
這句話攻擊一大片,有不少人的臉上,都露出濃重的鄙夷神色。
明明自己不懂禮節,不懂得如何做人,偏偏還在別人面前裝模作樣,這種人,實在惹人討厭。
“楊燦,還不快來賠禮,你知道這是誰嗎?這可是來自皇城的農家高手,我們冷家,好不容易纔請來的。”冷彥一臉叱責的語調。
冷彥這番話裡,帶着一絲故意的神色,他的本意,就是挑撥楊燦與這人的關係,總之,要引得楊燦人人喊打,方滿足他的心意。
穆絕眼前一亮:“冷公子,難道這一位,就是在皇城中都大名鼎鼎的趙承志趙公子?”
趙承志的眼睛,仍在盯着那株銀杏樹看,聲音卻傳了過來,充滿傲氣地道:“不錯,你是誰?”
穆絕只覺得心中一堵,他很是不喜歡趙承志這種待人的方式,礙於冷彥的面子,只得忍氣吞聲地道:“我是穆絕,現爲清水縣武院的副院長。”
趙承志的眼神,終於轉了過來,輕輕地點了點頭:“不錯,我聽冷彥說起過你,算是清水縣的一個人物。”
穆絕心裡好歹舒服一點,他知道大多來自皇城的人,都是一副眼高過頂的樣子,這個趙承志,更是在皇城都傲慢慣了,天生這副德性。
“趙公子,一路辛苦,待醫治好這株銀杏樹王,我將專程設宴,爲你接風洗塵。”南希縣令走上前來招呼。
縱然這個趙承志,顯得很不討喜,可是南希縣令身爲一縣之長,自然不能失了禮數,讓別人笑話。
誰知趙承志,實在太傲了,連南希縣令都不太放在眼裡,只淡淡地招呼一聲,還沒有對穆絕熱情。
想必是在路上,冷彥說了與穆絕的交情,反而對南希縣令,顯得頗有微詞。
看到連南希縣令,都在趙承志的面前吃憋,穆絕的心裡,多少好受一點。
畢竟從哪個方面來說,南希縣令的地位,都要遠遠地高於他這個副院長,連南希縣令都遭到如此冷遇,他穆絕算得了什麼?
要知道,南希縣令可是整個清水縣的代表,素來受百姓愛戴,對他的傲慢無禮,就相當於對清水縣的百姓無禮。
所以,場上圍觀的人,對於趙承志,都是頗有看法,只是他們看南希縣令都沒有發作,當然不能過分,只是發出一片噓聲。
趙承志對於這些噓聲,早就是司空見慣,但他向來我行我素,認爲尋常的平庸之輩,根本不值得理會。
“是誰負責給銀杏樹澆水?是誰負責給銀杏樹施肥?是誰負責給銀杏樹除蟲?這株珍稀大樹,被你們害死了,知不知道?”
趙承志的神情,顯得聲色俱厲,他衝着那幫農家種樹師,瘋狂地大吼着,臉上的神情,顯得極爲駭人。
那幫農家種樹師都驚呆了,他們當中,大都是上了歲數的老人,頭髮都已花白,臉上佈滿溝壑。
要論起歲數,只怕這些人,都比趙承志的父親還大,但是如今,他卻是劈頭蓋臉地訓斥,毫不留情。
程老站起身來,他的個子不高,但是年齡卻是這羣人當中最長的一位,接近百歲高齡,種樹的經驗,算是最爲豐富。
縱然程老這一生,並沒有太多轟轟烈烈的事情,但是他種了一輩子的樹,對這些樹的感情,有時比人還深。
程老是土生土長的清水縣人,他對於這株銀杏樹的崇敬,正如衆人對他的崇敬一樣,都是帶着一種朝聖的心態。
如今,程老一臉沉痛的表情:“趙公子,這株銀杏樹的養護,一直由我負責,有什麼火,你衝我發吧。”
乍聽此言,那些老人們都動了感情,紛紛地站了起來:“程老,明明不干你的事,你平日裡那麼忙,重點都在文院,這裡出了事,怎麼能讓你抗呢?”
趙承志冷笑連聲,他臉上的一個痣,抖動得非常明顯,讓他的臉形,頗顯醜陋。
“如果,你們能早找到我,或許這株樹還有救?如果,你們不這樣胡亂折騰,或許這株樹還有救?如今,徹底完了。別說是我,就算你們尋遍整個大秦帝國,都救不回來了,替它準備後事吧?”
趙承志一臉篤定地道,完全一派唯我獨專的派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