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廂中,一片尷尬的寂靜。
“等到大比試的時候,你一句話也不要說,不管是琴棋書畫,你一樣都不要參與,不要給我們學院丟人知道嗎?”一個書生太監打破了寂靜。
杜變如同白癡一樣看着他,道:“我是山長的人,你確定要和我這樣說話?”
這話一出,對方臉色頓時一變。
之前杜變曾經捨命爲山長擋箭,但接下來山長也沒有表示任何親熱的舉動,所有人都覺得杜變的命運不會被改變,但今天山長竟然讓他頂替了唐嚴,可見杜變所言不虛啊。
頓時,這個教訓杜變的書生太監就要露出諂媚的笑容,起身給杜變鞠躬行禮。變臉這種事情對於閹黨來說完全是小菜一碟,要臉就別做太監。
然而,他卻被爲首的書生太監給拉住了,道:“我們讀書人心中有爭氣,體內有骨氣,怎麼可以趨炎附勢?”
這話說得義正言辭,但剛纔面對李文虺怎麼半句話都不敢說了呢?
其實是這位書生太監心機深,沒有了唐嚴這次三大學府的大比試肯定是要輸了。而一旦輸了,李文虺的前途也就沒有了,不但東廠萬戶的職位保不住,甚至連學院山長也做不了了,這對於閹黨來說完全是喪權辱黨,上一任山長就是因爲輸了大比武割了1500畝學田被罰去守陵墓了。
所以他們覺得李文虺就要過氣了,需要抱另外一條大腿了,那就是唐嚴,這纔是真正的金光大道。
“沒有了唐嚴,我們是輸定了,學院剩下的4000畝學田也保不住了。”爲首的書生太監道:“我實在無法理解山長爲何要這樣,不如到了南寧之後我們去跪求山長收回成命,繼續讓唐嚴解元帶領着我們去和灕江書院,南海道場戰鬥。”
不得不說,這些人爲了投機膽子真是大啊,爲了巴結唐嚴竟然願意冒這麼大的風險。
……
南寧府距離桂林大約900裡,一路風塵僕僕,整整三天之後才趕到了南寧府。
南寧府雖然不是省城所在地,但不管是城市規模還是繁華程度,都絲毫不亞於桂林府。因爲廣西有很多土司勢力,之前也多次爆發叛亂,所以曾經有一段時間兩廣總督府的駐地都在南寧,一直到幾十年前才遷去了廣州府。
南海道場在南寧城西,是一個佔地上萬畝的超級大莊園,裡面馬場,兵營,武器工廠等等一應俱全。說是道場,但實際上是古代一個偏向於武學的職業軍校。
廣西民風彪悍,所以南海道場培養出來的弟子一直都非常出色,爲帝國軍團輸出了幾分之一的人才,風頭完全蓋過了周圍行省的武院,甚至許多外省的將門都把子弟送到南海道場。
南海道場完全是整個廣西行省的驕傲,是一個誰也不能惹的巨大勢力。
快到天黑時分,李文虺一行人才趕到南海道場的大門口,前來迎接的是南海道場的副山長朱彪。
“抱歉了李文虺大人,我們將主去迎接灕江書院的歐陽山長了,就由我來迎接您,希望您不要嫌棄我們怠慢了。”朱彪皮笑肉不笑道。
他曾經是北方軍團的一名副總兵,在一場戰事中傷了後背,所以退到了南海道場做了副山長。而他口中的將主就是南海道場山長祝無涯,曾經的廣西總兵官,在鎮壓土司叛亂立下了赫赫戰功,資格非常老,地位非常高。
此時祝無涯去迎接灕江書院的山長歐陽潭,而不來迎接李文虺,顯然是帶有輕視之意。不過這也非常正常,文官和武將集團雖然也有矛盾,但是在對閹黨勢力上雙方是有共同利益的。
就這些年,灕江書院和南海道場合夥坑了閹黨學院多少田地了?整整六千畝,價值二十萬兩銀子。
“嗯,帶路吧。”李文虺淡淡道。
南海道場副山長朱彪道:“卑職已經準備了酒宴,爲李大人洗塵,請隨同我來。”
李文虺道:“不用,帶我們去住處。”
“也好。”朱彪順坡下驢,根本沒有多少要真心請宴的意思。
一行人來到了南海道場的一個院落中安定了下來,這片院子足足幾十畝大上百間房子,安排幾百人綽綽有餘了。
而唐嚴雖然不是廣西閹黨學院的人,但畢竟也是閹黨的成員,所以也住了下來。
住下來之後,幾個小太監立刻爲李文虺準備飯食。
李文虺沐浴更衣後,正舒舒服服地泡腳,一名東廠武士進來道:“大人,張陽明先生求見。”
頓時李文虺立刻起身,甚至顧不上擦腳直接穿上木屐出去迎接,這次不是裝的,他確實從內心敬重這位張陽明先生。
……
張陽明,這次三大學府大比試的最高裁決者。
他是名滿天下的大師,真正的大儒。琴棋書畫無不精通,學術著作風靡整個東亞。他不管是去安南,朝鮮還是日本,都有無數的狂熱者前來朝拜。
不僅如此,他還是百年來唯一的三元及第者,連着中瞭解元,會元,狀元。儘管他的籍貫在廣西,但是他可是去江蘇參加科舉的,那可是科舉考試的魔鬼省份。沒有別的原因,就是因爲那裡的科舉最難。
此人的前半生簡直是一個傳奇,不到三十歲就成爲了大寧王朝的四品高官。
但是,他的後半生卻是一個悲劇,因爲激進的改革得罪了文官集團和武將集團,在官場寸步難行。僅僅四十歲就辭官,返回原籍廣西,避世專注學問。
說來奇怪,他爲官的時候,文官集團用所有的資源去攻擊他,把他塑造成爲一個惡魔,甚至派刺客去暗殺。而他辭官之後,這些文官集團又把他捧爲聖人,士大夫的一面學術旗幟。
正是因爲他德高望重,而且爲人剛正不阿。所以每一屆的三大學府大比武的勝負都由他裁決,三方都沒有任何異議。
“拜見張祭酒。”李文虺當面彎腰拜下。
“不敢,不敢。”張陽明趕緊扶住李文虺,道:“我如今是一介平民,當不得文虺這樣的大禮。”
李文虺還是一躬鞠了下去,真摯道:“在文虺心中,陽明先生永遠都是明燈,都是我的老師。”
張陽明扶起李文虺,嘆息道:“文虺也年長了,如今也有白頭髮了。記得當年你從北冥劍派刺客救下我性命的時候,還不到三十歲。”
北冥劍派,文官集團最大的武道合作者之一,在天下各個行省都有產業,富可敵國。張陽明擔任泰州知府第一個清理的就是北冥劍派非法佔用的田地,整整五千多畝。所以才導致北冥劍派直接派出刺客扮成倭寇刺殺張陽明,若不是李文虺保護,那一次張陽明就已經死了。
“這次有唐嚴這個大才子相助,相比文虺是十拿九穩了。”張陽明笑道。
“請喝茶。”李文虺先給對方奉上了茶水,然後道:“唐嚴不會參加這次三大學府的大比試了。”
張陽明一驚道:“爲何?”
李文虺道:“臨出發之前,對方提出讓我收唐嚴爲義子,想讓他未來繼承閹黨第一領袖的位置,我拒絕了。”
張陽明眉頭一皺道:“局勢如此艱難,你們閹黨內部竟然還這樣內耗?”
李文虺道:“哪一朝哪一代不是這樣?”
張陽明道:“但如此一來,你就必輸無疑了啊。輸掉1500畝學田還是小事,關鍵是文虺你的前途。”
“時也,命也。”李文虺道:“當時接下這個爛攤子,我也就有了思想準備了。”
張陽明想了一會兒道:“這樣,我去勸說唐嚴,讓他無條件助你。他作爲閹黨一員,本該無條件服從集團的利益。”
“那就多謝了。”李文虺沒有阻止,但是他心中是不當一回事的。
張陽明年過六旬了,還是如此天真耿直,李文虺不忍拒絕他的好心。
“來人,去請唐解元過來說話。”李文虺下令道。
不久之後,唐嚴來了。
一同來的還有參加大比試的那四個書生太監,他們直挺挺跪在李文虺的面前,叩首道:“爲了學院的利益,爲了閹黨的利益,請山長收回成命,剝奪杜變參加大比試的資格,只有唐嚴解元才能帶領我們獲得勝利,之後唐嚴才能維護閹黨學院的尊嚴和利益。”
這四人果然讀書讀壞了腦子膽大包天,竟然藉着張陽明在這裡對李文虺進行逼宮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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