塵!你這是怎麼了?
塵!你還好麼?
塵!你快醒醒!
這是一個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方,周遭一片漆黑,流塵安靜地躺在那,彷彿睡着了一般,四周縈繞着數道柔聲細語。
仔細一辨,竟然都是蕭紫兒的聲音,話聲輕柔婉轉,繞樑不絕。雖不低沉,可是那幽幽的口氣,將淒涼之意溢於言表,猶如秋風來時,野草的哀嘆。
“紫兒,紫兒!”雖然還在沉睡之中,但流塵迷迷糊糊中,似乎感覺到蕭紫兒的聲音,所以不自覺地喚起她的名字。
“塵!我在這呢。睜眼瞧瞧吧,我就在你身後。”突然黑暗中紫光一閃,一身紫衣的蕭紫兒,就那麼突兀地闖了進來,足下加勁,小臉焦急地望着他。
“嗯?”聞聲,流塵先是手指輕輕一動,然後才慢慢地睜開了雙眼。
“這是哪?”流塵有些疑惑地望了一眼四周,這裡一片漆黑,如此陰暗,自己不是在藥谷麼,怎麼來到這裡了。
流塵狠狠地搖了搖頭,迫使自己清醒起來。定了定神之後,他才反應過來,在昏迷之前,自己應該是在藥谷的。
只記得那時天下着雨,自己因爲蕭紫兒的香消玉殞而過度悲傷,導致功法逆轉,幾欲成魔。最後在雨中瘋狂奔跑,跌了一跤之後,自己就不省人事了,再起來就發現自己躺在了這裡。
“嘻嘻,這是我的家啊,是我把你帶到這裡的。”一個怯生生地聲音突兀地在流塵耳邊炸響。正是突然現身的蕭紫兒。
“嗯?你的家?你是誰?”流塵有些不明所以地爬了起來,順着聲音回頭望去。這一望不要緊,可是流塵卻如遭晴天霹靂,生生地愣在了那。
面前的人是如此熟悉,亭亭玉立的一位少女,不正是自己朝思夜想的心上人兒麼?
面前的少女,身穿紫色羅衣,手持一管紫笛,臉色白嫩無比,猶如牛奶一般,似乎要滴出水來,雙眉如黛,美目顧盼間嬌媚自成,加之明眸皓齒,瓊鼻高挺,着實是個美人。
此時見到流塵將目光投了過來,立馬掩面輕笑,桃腮帶暈,神態嬌媚。
“傻瓜!看什麼呢?”蕭紫兒見到流塵眼睛一直盯着自己,撲哧一笑,然後腳尖輕輕點地,借力旋轉,只見紫影盤旋飛舞,猶如怒放的紫羅蘭。“格格……好看麼?”
“好看!”流塵癡癡地應了一句,面前的人在他眼中就是絕色佳人。
“傻瓜!”蕭紫兒見到他愣頭愣腦的,跟一隻木魚一樣,雖然低低地罵了一句,可是心裡倒是歡喜。嘿嘿一笑,然後蹦蹦跳跳地撲向流塵。
“紫兒!你知道麼?我有多想你!”眼見着蕭紫兒向自己跑來,流塵身軀飄然輕出,一眨眼就來到她的面前,輕舒猿臂,環住她的***,微微一用力,將朝思夜想的嬌軀攬入懷中。
“不許使壞!”蕭紫兒瓊鼻微微一皺,也不知她施展了什麼身法,只見那腰肢一擺,緊接着紫光一閃,從流塵的懷抱中逃了出去。
“嗯?紫兒這是幹什麼?”流塵有些摸不着頭腦,紫兒怎麼會拒絕自己呢?
“塵!雖然我也很想你,但我是已死之人,不能親近生人。這一次因爲怕你傷心過度,所以才央求閻王准許我一盞茶的功夫來看看你。如今你既然已經醒了,我也該離去了。”
蕭紫兒皓齒緊咬着朱脣,嘴角的肌肉不斷地顫抖着,這離別的話其實她是不想說出口的。可是閻王讓你三更死,誰敢留你到五更。
“紫兒!既然我們不能親近,陪我說說話好麼?”流塵身子微顫,再見到心上人兒他能不激動麼?可是剛剛見面,卻又要分離,而且還是天人兩隔,他能接受得了麼?
不能親近就不能親近,那也不能見面就走了,怎麼着也得說幾句話。
“紫兒!你可知道你走了之後,我有多傷心麼?有多想你麼?如今再見到你,我好開心,我真的好開心,我有好多好多話要和你說。”
流塵情不自禁,一步一步地逼近蕭紫兒,情緒激動,心潮澎湃,說到最後居然不爭氣地落下淚來。
“停!塵。別在靠近了好麼?算我求你了。”蕭紫兒急躍後退,又將兩人的距離拉開了,手中紫笛轉動,一臉悲慼地望着流塵,見到他哭了,也是不自主地陪着他哭了起來。
“這……”流塵黯然不語,沉默了一會,然後搖了搖頭,罷了。人鬼有別,他也是知道的,要是自己過分強求,倒是不利於蕭紫兒投胎轉世。
“不哭了!”流塵看到蕭紫兒梨花帶雨,甚是淒涼,心中一陣酸楚,可是也不好上前替她擦拭眼角的淚痕,只好隔着距離,出言提醒。
“嗯嗯!”蕭紫兒聞言使勁地點了點頭,玉手在兩眼一抹,然後掌心出出現兩顆水晶般的淚珠。“塵。給!下一世你記得要用一生淚水來還我。”
一言甫畢,小手隨意一揮,兩顆淚珠便沖流塵飛射過去,流塵運起術息,大手一揮,將兩顆淚珠攬入手中。
“噫?”這淚珠一入手,竟然有兩股溫暖的氣流穿過流塵術息縈繞的手掌,徑直輸入他的體內。
流經四肢百骸,灌入七經八脈,然後匯入經脈內無時無刻不運轉地術息之中。
“呼……”流塵深吸一口氣,運息通脈,驚訝地發現平時都不常走動的經脈,此時皆是大開,迎接源源不斷地術息光臨。
“好神奇!”流塵瞥了一眼,晶瑩透亮的淚珠,暗自稱奇,這東西居然還能如術息般貫通四肢百骸。右手再度握了握,然後便小心翼翼地收進納宇戒中。
“塵!讓我再爲你吹一曲吧,之後就人鬼殊途,來世再見!”蕭紫兒勉強擠出一臉笑容,橫笛在胸,雙腿微屈,向後飄退。
蕭紫兒一邊吹笛,一邊飄身遠去。笛音如泣如訴,不絕於耳,猶如置身於荒漠,孤寂;猶如離鄉的遊子望月思鄉,惆悵;猶如勞燕雙飛的情人,憂傷。真真是聞者垂淚,聽者斷腸。
“紫兒,別走!留在這好麼?這不是你的家麼?我們就在這廝守一生,不好麼?”流塵眼見着蕭紫兒飄身遠去。頓時慌了神,快步趕了上去。
可是無論流塵怎樣的提速,卻怎麼也追不上。只能看着,近在咫尺的蕭紫兒飄然離去。獨獨剩下那悽婉的笛音陪着他。
塵!謝謝你!給了我愛你的機會!
塵!謝謝你!給了我生命中最美麗的時光。
塵!請原諒!我最後的任性!
塵!請原諒!我始終認爲我愛你就可以,你還是忘了我吧!
塵!天地合,亦不敢與君絕!可是我畢竟不是那個能和你廝守一輩子的女子。
塵!忘了我吧!帶着我託付給你的“心”,忘了我吧!
塵!忘了我吧!帶着我最後給你的傷痛,忘了我吧!
在即將消失在流塵的視野中時,蕭紫兒終於緩緩地放下了嘴邊的紫笛,寶石般明亮的大眼睛,緊緊地盯着流塵,不眨眼地看,那樣子彷彿要講流塵的身影完全拓在腦海裡!
“不!紫兒,我怎麼可能忘記你?你快回來吧,紫兒!快回來吧!”
這是一間不太寬敞的小房間,陽光零碎的落入其中。竹影偶爾掠過,一陣清風推開小窗,翻閱桌子上的書籍。窗外風光靜好,這裡的一切都是那樣的靜謐,只是偶爾會有幾聲鳥鳴撕破寂靜,衝向雲霄。
整個房間裡只有一張桌,一張牀,一身白衣的流塵此時正躺在牀上,雙手亂抓,口中連聲說着胡話。
“紫兒,別走紫兒。回到我身邊好麼?”雙眼緊閉,流塵一臉的黯然,眼角邊竟然涌出了幾顆淚滴。
“別走!別走!別走!”突然連喊了三聲,流塵一骨碌從牀上彈了起來。
短暫的一失神,然後才慢慢地反應過來,原來那只是一個夢。想到這,流塵在納宇戒一抹,兩顆水晶般淚滴被他緊緊地握在手中。
“這難道不是夢?”流塵有些摸不着頭腦,本來以爲只是一個夢,可是蕭紫兒送給他的兩顆淚滴卻是真實存在啊。
“浮生若夢!無情總笑多情癡啊。”一個突兀的聲音從門外冒了出來,嚇了流塵一跳。
定睛一看,來人濃眉大眼,腰寬背挺,手持一把摺扇,輕輕律動,儼然一副文士樣,正是流塵的叔叔――流炎。
“叔叔!”流塵經歷了幾次三番的打擊之後,又體驗了生死離別,稚嫩的心終於成熟了一點,看着自己的親人也是倍感親切。
“醒了?”流炎有些欣慰地看了一眼流塵,這傢伙經歷一場生死離別之後,到有點成熟了。
但是心裡同時有嘆了一口氣,小塵,磨難還在後面啊。既然你生在流家,恐怕這一世想安穩也難。
“嗯嗯。”流塵點了點頭,旋即想到了叔叔剛剛意有所指的兩句話。
“不知叔叔剛剛所言,意在何處?”流塵畢竟還有小孩子心性,有些不解的,也不思考,張口問便了出來。
“沒有什麼,只是隨口一說罷了。”望着流塵一臉嚴肅的樣子,流炎啞然失笑。
“小塵書讀的少,叔叔你可不要騙我!”一臉懷疑地望着流炎,流塵漆黑的眸子中滿滿的都是不相信。
“呵呵,你啊!唉!”流炎見狀,也不知道什麼好,囅然一笑,看來自己還是得說點什麼,“是夢如何?不是!又如何?人生本就如夢,只是很少有人醒來罷了!”
“人生本就如夢,只是很少有人醒來罷了!”流炎這話說的,讓流塵一愣一愣地,緊接着跟着喃喃地念了一遍。
“不要多想,還是好好養傷吧!”流炎見到流塵陷入深思之中,不禁搖了搖頭,然後寒暄了一句,轉身變要離去,卻被流塵生生叫住了。
“叔叔,請留步!”流塵沉默了一會,也思索不出什麼,便從深思中抽身而出,一擡眼,就看見流炎準備告辭,心想還有重要事情要向他詢問,便叫住了。
“想知道關於藥谷的事?”流炎是何等人物,當年叱吒風雲的時候,也是極有眼色的人,只看了一眼流塵,便知道他心中所想。
“嗯嗯!”流塵重重地點了點頭。自己昏迷之後,稀裡糊塗地就出了藥谷,躺在了這。也不知道楊如水兄妹怎樣了,還有夏天宇兄弟。
他最關心的當然是凌偉那一幫人,尤其是常宮月那個賤人,不知道被楊如水殺死了沒。若是死了就算了,若是沒死,自己有一天肯定要將她碎屍萬段。
這些事本來沒有什麼,可是在自己一醒來時,卻猛然出現在自己的腦海中,久久揮散不去。要是不弄清楚,自己是怎麼也靜不下心來養傷的。
“等你傷好了再說。”默默地輕嘆一聲,流炎貌似不怎麼想回答這個問題。所以便打了個哈哈。
“叔叔,我的傷早就好了!”流塵有些等不及了,有些事他迫切的想知道,所以也顧不得許多,就這麼掀開被子,跳下牀來。
“哎呀!”流塵腳掌剛剛一落地,便覺得全身乏力,痠痛,四肢百骸彷彿就要散了架一般。
想要提起術息來穩住身形,可是連一丁點也提不起來。流塵腳上缺力,足底空虛,這樣身子便無處借力,直直地倒了下去。
“這是怎麼回事?”流塵有些不解地撓了撓後腦勺,一臉地困惑。自己不就是昏倒了,至於這樣乏力麼?
對了,術息呢?怎麼一點都提不起起來了,難道丹田又幹枯了。
流塵帶着一些疑惑,內視丹田,他這一視不要緊,不僅將自己嚇了一跳,還將一臉無奈地看着他的流炎嚇了一跳。
“怎麼可能。怎麼可能?怎麼可能!”流塵一臉的驚訝,將神識退了出來之後,連叫了三聲“怎麼可能” 。
而每一聲都要高過一聲,一聲比一聲洪亮,一聲比一聲難以置信,到得最後那一聲,他簡直是吼出來的。
體內的情況太讓他震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