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不早,我要回去了。”秦悅眨了眨眼,嬌嗔道:“我明日再來看哥哥。”
公何宇雙臂用力,卻是將她按在牀沿坐下。
他將金牌仔仔細細地掛在她腰間,又將她的衣襟攏了攏,遮了遮鎖骨處瑩白的肌膚,這才道:“燕桓面前,莫要……”
公何宇猶豫了半晌,終於把那句“莫要露出這般嬌憨之態”嚥進腹中。饒是他一字一句地提醒,她恐怕也不知何爲嬌憨之態。
“燕桓面前,莫要多說話,儘量不要引他注意。”公何宇叮囑道。
秦悅點點頭,認認真真替她掖好被角,這才戀戀不捨得離去。
公何宇聽得她的腳步漸漸遠去,神情便又黯淡下來。此番白水城逃亡,齊之畔身中箭矢之傷,又與他們分離,不知此時是死是活。
而今他又落得這般田地,也只能先借由燕桓的羽翼躲避數日,再做打算。
秦悅躡手躡腳地回到燕桓的居所,輕輕推開房門,卻見慶元王殿下正在看書。他端坐案前,聽到她進來的聲音,連眼睛也不擡,問道:“去哪裡了?”
“去探望少將軍。”秦悅道。
自打昨夜以來,秦悅便也大致摸透了燕桓的脾氣。她若是對他撒謊,定是要遭他懲戒,還不如老老實實地回話。
燕桓似是很滿意她的回答,起身走向內室道:“天色不早,服侍我休息。”
說罷緩緩起身,那模樣似是要她寬衣。
秦悅連忙跟着他進了內室。
她雖站在他身前,畢竟是個身量尚短的女孩兒,擡起頭來不過能看到他的胸膛。可她偏偏低着頭,一心一意地解開繁複的腰帶。
燕桓低頭,見她的側臉上有紅紅的印記,倒像是被揉捏所致。她雖低着頭,卻並不是被他的威儀所懾,而是因爲根本就不想看他。
及至她替他去除外衫,秦悅卻發覺哪怕是她高高舉起手臂,環住他的脖頸,卻也沒辦法幫他褪下衣衫。
燕桓的眸子又黑又亮,卻是不語。
秦悅抓耳撓腮,“殿下能屈尊……蹲下身子麼?”
燕桓瞟了她一眼,“你敢命本王向你低頭屈膝?”
“不是,不是!”秦悅連忙解釋,如今她寄人籬下,哪裡敢這麼戲弄一國皇子。
燕桓不耐煩了除了外袍,一把甩在秦悅臉上,道:“下回踩了凳子來。”
秦悅接過外衫,嘟囔道:“我就不信阿吾會做這些。”
她正欲離開,慶元王殿下的聲音卻忽然提高,“你對本王不滿?”
秦悅尷尬地轉身,“阿吾不敢。”
趙連的聲音適時地響起,挽救了秦悅的尷尬。
“殿下,熱水備好了。”
“進來。”燕桓在牀沿坐定。兩個青年男子合力將浴桶擡入房中,又將熱水汩汩倒入桶中。緊接着八位婢子魚貫而入,有的手持花籃,有的手捧浴巾,有的端着澡豆……
待婢子將花瓣盡數投入水中,便聽燕桓道:“東西放下,你們出去。”
幾個婢子面面相覷,見到慶元王殿下衣不蔽體的模樣,再看她身側那新來的侍婢,到底了紅了臉兒,羞怯地離去。
燕桓兀自走到屏風後,脫了貼身的衣衫,緩緩入水。
秦悅站在遠處,不知該去該留,卻聽他的聲音低沉悅耳,“阿吾,你過來。”
她只得硬着頭皮上前,但見燕桓的身子早已淹入水中,濃郁的花瓣將一汪清水遮了個嚴嚴實實,她也看不到水下的景緻,唯有一方刺眼的裸背在氤氳水霧中晃得她睜不開眼。
“本王頭痛。”燕桓沒由來地說了一句。
秦悅當即領悟,學着趙連的樣子,將雙手覆在他的頸背之上,亂七八糟的按壓了一番。
浴桶中的那人卻道:“手法太輕。”
她便將力道聚集在拇指之上,順着後頸凸出之處緩緩向頭頂遊移。然而他束髮戴冠,及時顱頂,卻無法再揉捏下去。
燕桓便又道:“去冠。”
她低低的“嗯”了一聲,連忙伸手去摸他系在下頜的錦帶。摸了半晌,這才發覺男子與女子的確有些不同,她的咽喉之處分明是平滑的肌膚,可慶元王殿下的喉間卻有一處小小的凸起。
“咦?”她好奇地伸手按了按,身前之人卻忽然咳嗽起來,反手捉住她的手腕,捏得她生疼。
“你敢行刺本王?”手指的力道便又重了三分。
“……不敢。”秦悅連忙解釋,“可是那裡分明腫了一塊!”
燕桓鬆了手,“你過來,好好看清楚。”
秦悅不敢違逆,恭恭敬敬地走到他面前,半躬着身子向他看去。高挺的秀鼻之下,是紋理清晰的薄脣,下頜方正硬朗……及至頸項,卻是光滑修長,其上果然有一點微凸。
甚至於隨着他的呼吸,那裡還能微微抖動。秦悅的目光不由自主地一路向下,他的肩膀原比她寬厚許多,手臂上是緊緻結實的肌肉,那一起一伏的胸脯竟然也是極爲俊美的。
他的胸膛雖然不似她這般高低起伏、錯落有致,可前胸的兩隻小小紅豆,卻是與她並無二致。
原來男子和女子,並無太大差別。
秦悅想到此處,更是大膽地向水裡看去,只是水波振動,加之花瓣沉浮,水下的景緻實在難以看得真切。波光瀲灩間,饒是秦悅聚精會神,也只是模糊地看到,彷彿在水底的一片草叢之中,有什麼怪物隱藏其間。
她愈發好奇,卻是被燕桓一把拽住了後頸,提到一旁,“看夠了沒有?”
秦悅心上惶恐,不知該不該告訴慶元王殿下,這洗澡水中,好像有些什麼。她擔憂地望着他,卻見他也正一動不動地看着她。
許是洗澡水太熱,他白皙的臉頰上浮起淡淡的緋色,額角滲出些許汗水。只一眼,燕桓別過臉去,“去冠。”
秦悅連忙將他的金冠摘下,打散了一頭烏黑的長髮,將長髮輕輕垂在浴桶的外沿,雙手捧着牛角梳,輕輕打理他的頭髮。
“不想你的父母……竟是將你保護得如同一池清水。”燕桓忽然道。
秦悅聽不明白他話中的意思,只好回道:“是。”
“既是高門貴女,而今寄人籬下,可曾覺得委屈?”他又問。
她的動作並未停止,只是哽咽道:“委屈又如何,殿下會放我走麼?”
他不假思索道:“自然不會。”
秦悅嘴上不說,心中卻是對這慶元王不滿至極。因着怨恨在心,手下的梳齒便在他的發間重重劃過。
只聽他“嘶”地吸了一口冷氣,卻是毫不留情地捉住了她的手腕。
不偏不倚,恰好是今日被顏柳潑了燕窩的那一處燙傷。
“痛!”秦悅乾嚎一聲,犀角梳便“啪嗒”一聲落在地上。
燕桓忽然起身,驚得秦悅伏在地上,佯裝驚恐。
他的小腿修長勻稱,帶着溼漉漉的水珠兒自浴桶中伸了出來,待雙腳落地,他便隨手拿起一旁的乾淨衣衫,披在身上。
秦悅的眼睛始終看到一雙男子的足,在她面前站了一會,忽然扯着她的頭髮將她從地上拽起。
“殿下……好痛!”秦悅痛得眼淚都要出來了,硬是被他一直拖入了內室,這才鬆了手。
要是換做從前,她還是一朝公主之時,必是要剁了這登徒子的雙手以泄憤。可此時她卻以雙手護頭,警惕地看着面色陰鬱的慶元王殿下,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平素無人敢忤逆本王。”燕桓低頭,對上她圓圓亮亮卻又無所畏懼的眸子,“可你三番五次忤逆於我,卻是爲何?”
他微微低頭,長且烏黑的發便掃過秦悅的側臉,有些酥麻之感。
“我分明是替你死去的阿吾。”秦悅委屈道:“又不是你的奴婢。”
“好。”燕桓點點頭,“既是如此,我便將你的姓名八字送到贏都,請北齊新帝接你回去。”
話一出口,方纔還一臉怒氣的秦悅忽然慫了。小臉兒上的血氣霎時消散地無影無蹤,她向前一步,扯着他的衣襟道:“我錯了,你千萬不要送我走。”
“你錯了?”燕桓在她身前蹲下,盯着她的眉眼,“錯/在/何/處?”
秦悅咬了咬脣角,泄氣道:“我是阿吾,是殿下的奴婢。”
燕桓聽罷,不再爲難於她,於牀上尋了個舒服的姿勢趴下,道:“奴婢應當如何服侍主人?”
秦悅思索了半晌,見他形容疲倦,必是睏乏了,索性自櫃子中抱出一牀錦被,仔仔細細蓋在燕桓身上。
剛剛鋪好錦被,便見慶元王殿下的肩膀抖了抖,她以爲他冷,便又將錦被扯了扯,環住了他的肩頭,只留下面朝枕頭的一張臉。
燕桓卻抖得更厲害。
秦悅疑惑道:“殿下,你還冷麼?”
“你見過有誰趴着睡覺?”燕桓猛地掀開錦被,波瀾不驚的臉竟然已經漲紅,“本王白日辛苦,給我捏捏脊椎。”
秦悅連忙上前,服侍他趴在牀上,將十指按向了他的後心。綢衫凉滑,入手舒爽,她卻不知該向何處下手,便又壯着膽子道:“阿吾自知駑鈍,若是有做的不妥的地方,殿下一定要及時告訴我。”
秦悅見他不語,又道:“免得殿下因我氣壞了身子。”
言畢,趴着的人卻是說話了,“將外衫褪至腰間,拇指按壓腰眼。”
秦悅照着他的話一一去做,他便全身放鬆地任由她揉捏。
“你的性子與阿吾倒有幾分相像。”燕桓聲音鬆散,倒是平常語氣。
“是。”秦悅不敢忤逆。
燕桓便又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乖張駑鈍。”
“是。”秦悅便又附和。
見她乖巧,他的聲音也柔軟了許多,“除我之外,任何人都馴服不得阿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