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銳一臉平靜:“屬下連夜審問雲媽媽身邊的人,早上帶着人去提雲婆子對質,發現雲婆子在窗子上吊死了。”
雲婆子自盡,是他的疏忽,待王爺回來,他會老老實實稟明王爺的,不能讓姨娘被王爺誤會。
蜀葵想了想,問道:“確定雲婆子是自殺麼?”
蘭銳拱手道:“稟姨娘,屬下驗過屍了,的確是自縊身亡。”
蜀葵緩緩道:“是我大意了……唉,她不死的話,用處更大的……”
雲媽媽是太尉府大太太安排進平親王府的,若是善加利用,倒是一枚好棋子……
蘭銳心裡也有這個想法,忙道:“姨娘,是屬下疏忽!”
蜀葵纔不讓底下人幫她承擔責任,緩緩道:“這原是我沒交代清楚,和你有什麼關係?等王爺回來,我自會去說!”
蘭銳心中感動,聲音有些啞:“謝姨娘。”
善睞在一邊侍候。她一向聰慧,此時也聽懂了蜀葵和蘭銳的對話,心中頗爲感動,擡眼看向蘭銳,沒提防蘭銳也在看她,兩人四目相對,都有些害羞,忙都低下頭去。
蜀葵略想了想,吩咐蘭銳道:“你帶着人去把雲婆子的後事給辦了吧,屍骨火化後,就葬在城外的永福庵。”
蘭銳答應了一聲,自去安排。
用罷遲來的午飯,蜀葵想出去散步,素蘭和善睞便帶着傘陪着她出了慶禧堂。
雨很小,蜀葵穿着木屐慢慢踱着步,不知不覺走到了剛進平王府時住的東偏院門口。
東偏院看着很是荒涼,牆邊的野草綠油油的生得頗爲茂盛,大門洞開,裡面幾株白楊樹在雨中孤獨地佇立着。
蜀葵擡眼看着大門洞開的東偏院,默默想着心事。
她記得清清楚楚,劉玉奴說過封喜真家裡先前是開藥鋪的,而且封喜真確實懂得藥理。
封喜真一向和雲媽媽關係親密,這次事件,封喜真真的沒有捲進去麼?
素蘭見蜀葵盯着東偏院發呆,忙道:“姨娘,這裡面住的是錦霞瑞霞姐妹和封喜真……”
蜀葵微笑道:“我知道,我也在裡面住過。”
嘆息了一聲,她緩緩道:“那時候錦霞和瑞霞正在正房,劉玉奴和封喜真住在東廂房,我住在西廂房……”
明明才過了兩年,可是彷彿過了很久似的,那時候的記憶已經漸漸模糊了。
蜀葵進了大門。
素蘭和善睞怕她淋雨,忙打着傘跟了進去。
蜀葵剛進大門,東廂房的門便開了,打扮得明媚鮮豔的封喜真俏生生立在門內,她今日梳着百合髻,插戴着一支赤金蓮花簪,雪白的一張圓臉粉妝玉琢,一雙桃花眼水汪汪的,身上穿着件銀紅窄袖衫,繫了條淺粉裙子,愈發顯得俏麗非常。
看着這樣的封喜真,蜀葵心情複雜,一時無言。
封喜真微微一笑,屈膝行了個禮:“見過白姨娘!”
蜀葵凝視着封喜真的眼睛,想從她的眼中看出些端倪來,可惜封喜真淡定得很,與蜀葵對視着。
四周的空氣似被凝結住了,沒有人說話,只有淅淅瀝瀝的雨聲。
蜀葵緩緩道:“喜真,雲媽媽死了,想必你也得到消息了。”
封喜真垂下眼簾,做出哀傷之色,嘆息道:“雲媽媽,唉,她怎麼能做出這樣傷天害理的事……可見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蜀葵見封喜真如此篤定,便知一時難以尋到她的破綻,不欲多留,轉身打算離開。
正在這時,正房方向傳來開門的“吱呀”聲,蜀葵應聲看了過去,發現錦霞和瑞霞立在那裡怔怔看着這邊。
善睞正要說話,卻被素蘭拉住了。
蜀葵隔着小雨打量着錦霞和瑞霞,發現不過兩年工夫,錦霞和瑞霞也不復當年的鮮豔明媚,顯得很是黯淡,就像蒙塵的美玉枯萎的鮮花一般……
錦霞瑞霞遠遠地屈膝給蜀葵行禮:“見過白姨娘。”
蜀葵在心裡嘆了口氣,緩步上前,刻意壓低聲音道:“能走的話就走吧!遠遠地離開,這天下之大,有很多很好的地方。”
說罷,她轉身離開了東偏院。
每個人都有自己要走的路,她是,錦霞瑞霞也是。
錦霞瑞霞是皇太子趙旭的人,她們的一舉一動都有人監視着,除非她們自己提出離開,否則一生都會生活在東偏院這四角天空下。
如果她們願意離開,蜀葵當然樂意幫忙——不知不覺,她已經開始站在趙曦的立場考慮問題,開始不自覺地爲趙曦排憂解難。
轉眼又到了蜀葵該來月信的日子。
這幾日蜀葵都有些慌亂,生怕該來的月信不肯來。
她和趙曦在一起的時候,因爲蜀葵不肯喝避子湯,所以趙曦一次都沒弄到裡面去,只是蜀葵擔心萬一有意外,每次到了月信該來的日子她都要擔心一番。
蜀葵正在忐忑不安的時候,林貞卻從金湯城前線回來了——他奉趙曦之命護送金湯縣令葉佳的夫人回甘州。
林貞先把葉夫人送回了距離平王府不遠的葉府,這纔回了王府,來到內院給白姨娘請安。
蜀葵正在臥室窗前對着一叢茂蘭長吁短嘆,聽說林貞從金湯城回來了,過來給她請安,忙道:“快叫林貞進來!”
說罷,她也不對花嘆息了,急匆匆去了明間,在羅漢牀上坐了下來,背脊挺直只等着林貞進來。
林貞很快便進來了。
他先看了蜀葵一眼,——王爺讓他看看姨娘的狀況的——然後纔給蜀葵拱手行禮:“見過姨娘!”
白姨娘瞧着氣色很好,打扮得也很是素淨,滿頭濃密青絲梳了上去,挽了一個簡單的墮髻,只用了一支珍珠獨簪固定。
耳朵上則更簡單,只用了兩粒茉莉花塞在耳洞裡。
衣裙顏色也很淡雅,穿着件繡着茉莉花的白羅單衣,繫了條下面是天水碧裙子,腕上戴了個翠玉鐲子,顯得簡單而雅緻。
見姨娘與往日一樣,林貞心下一寬:王爺這下子該放心了,總是擔心姨娘……
可是想到王爺如今的境況,林貞的心又提了起來,眉頭微蹙,心下有些慌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