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潤真是不計較這些,如果不是有這個身份,臨淵只怕還沒這麼大的面子請她吃飯,她現在不是武潤,而是大商皇太后,僅此而已。
臨淵沒怎麼說話,即便開口,也只是一些耳熟能詳的場面話。這次的酒宴,擺明了是給武潤踐行的,一路順風之類的話反正沒少說。
武潤作爲客人,自然不會主動去找話題,總之他們說一句,她就附和一句,不失禮,也不熱情。
一頓飯吃下來,亦吉都替她家娘娘累得慌——東西沒怎麼吃,就剩笑了,還得時刻擺着太后的威儀!
最後湯太后提了一句:“可惜太后娘娘要走,各地送來很多秀女的畫像,選秀也即將開始,本宮本來還準備讓太后娘娘給本宮參謀參謀呢!”
武潤輕笑:“這可是好事——臨皇登基了,自然該充實後宮,誕下子嗣,給皇家開枝散葉。可惜本宮急着回去,不能給太后意見了——不過,臨天山清水秀,地大物博,想必靈秀女子也不會少。”
她舉杯:“本宮以水代酒,預祝太后早日覓得如意兒媳,早日抱上皇孫。”
湯太后這纔算露出了第一個真心的笑容:“借您吉言。”
武潤又看一眼臨淵,舉杯:“這第二杯,自然是預祝臨皇早日抱得美人歸,早得貴子!”
臨淵懶懶地舉起酒杯,衝着武潤頗有深意地一笑:“早得貴子?但願吧!”
武潤自然知道他什麼意思,但也不受影響地飲了茶水:“先乾爲敬!”
湯太后卻來了興致,關於選秀之事,她不止一次地和臨淵提過,可都被他以各種理由拒絕了,而這一次——武潤都和他說早生貴子了,他也沒什麼反應!湯太后覺得要趁熱打鐵,當場就開口:“這會兒也無聊,那些秀女的畫像——不如我們先睹爲快?太后娘娘意下如何?”
武潤自然樂得看戲:“能睹秀女風姿,是本宮的榮幸。”
臨淵臉色變了變:“母后,太后娘娘身體還需靜養,那些畫像,日後有空了朕自會好好觀賞……”
湯太后卻不想放過這個機會,十七歲的皇上還是個雛兒,說出去不讓人笑死了:“太后娘娘可有不便?”
武潤看一眼臨淵,淺淺地笑:“不會。”
臨淵不動聲色地瞪了武潤一眼。
武潤依舊淺笑:“皇上日理萬機,處理完公事之後身邊也該有個貼己人兒知冷知熱。”
湯太后笑得合不攏嘴:“說得對極了——來人,把畫像呈上來!”
三人又寒暄了幾句,算是結束了酒宴,然後,移駕書房,準備欣賞美人圖。
湯太后步子邁得有點急,臨淵雖然不是她親生,卻是她自小帶大的,自然有感情,更何況,臨淵的天子之位,是玉公主早就欽定了的,她更是沒什麼怨言!這會兒,就完全是一位母親在操心自己兒子的終身大事!
武潤走在中間,沒什麼興致但也打起精神跟上。臨淵選什麼樣的妃子和她半點關係沒有!但湯太后話都說出來了,她也不可能拒絕——再說了,臨淵的臉色,像唱戲一樣,好看得緊。
臨淵突然扯了扯武潤的衣袖。
武潤腳步一頓,可隨即如常。
臨淵又扯。
武潤長長地吸一口氣,繼續無視。
臨淵輕輕地嗯了一聲,再扯。
武潤放慢了腳步。
他不着痕跡地在她右後方貼近了些:“不準!”
武潤邁開步子,跟上湯太后的步伐。
亦吉看得一愣一愣的——她沒眼花!做着那個熟悉幼稚的動作的人,是臨淵!她以爲,臨淵和默默,是天差地別,是兩個極端!她錯了,她真的錯了——他就是默默,沒錯的!雖然強勢了些,雖然不可愛了些,雖然成熟了些,可,本質沒變!
她又擡頭看了看四周——倒都是些訓練有素的奴才,沒一個敢擡頭的,她微微地放了心,否則臨淵此時的舉動被人看了去,絕對壞了娘娘的名分!
武潤覺得不能再逗留了,趕緊走!多呆一天就發現這男人的可疑之處!你說他是裝的還是真的不記得以前的事!扯衣袖倒是扯得很順手!他母后還在這裡他就敢和她說悄悄話!還說什麼不準!不準什麼!對不起,她表示沒聽懂!該發表意見的時候,她照樣實話實說!
湯太后果然問了:“這個如何?”
武潤一眼掃過去:“蕙質蘭心,優雅高貴,甚好。”
湯太后滿意地點點頭:“這是太傅之女,有臨天第一才女之稱。淵兒,你——淵兒你站那麼遠做什麼!過來看看!”
臨淵慢慢走近,隨意地看了一眼:“挺好。”
湯太后立即笑了:“是吧?本宮也覺得挺好,這小模樣真是水靈俊俏……”
武潤回頭,使了個眼色給臨淵,示意他站到湯太后左側去。
臨淵當沒看見。
湯太后還在繼續誇:“聽說她七歲就出口成章,十歲就……”
臨淵慢慢湊上來,胸膛幾乎貼上武潤的後背。
武潤身體立即挺直,恨得咬牙,可也不敢有大動作。
臨淵勾脣一笑,大手垂下,在衣袖的遮擋下,肆無忌憚地去扯武潤的衣袖。
武潤使勁地拍過去。
湯太后終於欣賞完,又拿起另外一幅:“這個怎麼樣?這是護國大將軍的孫女,琴棋書畫也是樣樣精通。”
武潤點點頭:“小鳥依人,我見猶憐……”
臨淵猛地握住了她的手。
她倒吸一口氣,指甲瞬間掐過去:“和臨皇——很般配!”
臨淵不動聲色地承受着——都警告她不準說了,她見一個誇一個什麼意思!
武潤能有多大勁,再說,掐他她還嫌指甲疼呢!她不掙扎了,任他握着。
臨淵勾脣。
湯太后越看越滿意:“淵兒覺得怎樣?”
臨淵側過身子。
武潤咬牙——他要不要再明目張膽些!整個人都貼到她身上了,他到底想幹什麼!她突然笑了笑:“太后娘娘選中的人,自然都是個中翹楚——臨皇離得遠瞭如何看得清?”
湯太后擡頭,頓時顰眉:“淵兒站到哀家這邊來。”
臨淵微微用力捏了捏武潤的手,依依不捨地放開,走到湯太后左側:“兒臣以爲,什麼第一才女,什麼琴棋書畫——要來有何用?想吟詩,朝中文臣自然是更勝一籌,想聽琴,宮中樂師召之即來……”
湯太后臉色變了變——這孩子到底是排斥什麼!練功之時不近女色還情有可原,可現在都登基了:“淵兒!貴客在此,怎可胡言亂語!充實後宮,並非讓你撫琴吟詩,不孝有三無後爲大,你父皇如你這般年紀時,你大皇……”
她突然住了口,放下手中的畫,似乎沒了興致:“淵兒年幼,讓太后娘娘見笑了。”
武潤輕笑,絲毫不覺得湯太后在自己面前說臨淵年幼有何不妥:“臨皇耿直爽快,來日必得衆女芳心,太后娘娘不必憂心。”
臨淵看了武潤一眼——年幼?他沒記錯的話,她比他還要小一歲吧?可她的年紀似乎總是被人忽略,引人注目的,是她的光華美麗。
湯太后想起作亂的大皇子,也沒了心情:“太后娘娘身體有恙,還是早些回去歇息吧。”
出了聖恩殿,臨淵對着參拜的衆人開口:“太后娘娘即日就要啓程,臨走之前想看看我臨天皇宮的景色,你們都先下去吧。”
武潤瞪了他一眼——她怎麼不知道有什麼景色好看的?
轎輦都讓開來,侍衛太監遠遠地候着,臨淵心情大好地走在武潤右側,低頭笑:“太后娘娘似乎不樂意?”
武潤看都不想看他:“本宮還不知道,臨皇原是一個滿口謊言的人——扯謊的水平可真是高,手到擒來……”
她突然住了口——她有什麼資格說臨淵?她自己還不是滿口謊言!唉,算了,反正要走了,不信他還能折騰出什麼花樣來!
臨淵其實沒想折騰,他想了一夜,也沒理出頭緒來。不管武潤的話幾分真假,他決定不去想了,說他任性也好,說他頑固也罷,總之,他的想法是——武潤要走了,這一走,再見又是何時?或許,三年五年,或許,直到老死,他們再也沒有見面的機會。既然如此,他何須掩飾自己想靠近的心意?他沒有其他的意思,他也不想對她有什麼褻瀆,他只是覺得自己的心,每每靠近她,會有特別溫暖的感覺——昨晚的事,他保證不會再出現。不管怎麼說,自己的私慾滿足了,對她而言,卻是一種侵犯和攻擊。
他笑了笑,就算他是扯謊的小人又如何,能靠近她,能和她如這般漫步,多年以後,也會是美好的回憶:“我送的東西,你看到了?”
武潤不置可否:“看來,你真的決心再也不說那三個字?”
臨淵點點頭,他不想有愧於她,不想傷害她,不想一直在夢中對她說——對不起,所以,他送了對子、布匹、棋,是另外一種意義上無需出口的致歉:“昨晚的事,是我魯莽了。你放心,以後不會了。”
武潤看了他一眼,這下確定他沒想起來了,默默最熱衷的事,莫過於那三個字,臨淵這樣說——武潤不能否認,內心深處,她對臨淵還是有一種莫名的信任,否則,昨晚出現在他脖子上的,就是那把削鐵如泥的匕首,而不是她的手了。臨淵既然這樣說了,她也樂得放下心結,一同欣賞這深秋的美景:“如此甚好。”
深秋季節,百花不見凋零,反而更顯茂盛——武潤的目光看向遠處,不得不感嘆,只要有錢有勢,天下沒有不可能的事。如此美景,有春暖花開的錯覺,誰會覺得隆冬將至?
“你——覺得我適合什麼樣的女子?”百花叢中,屬於她的味道偏偏還一直往他鼻下撲來,他微微地皺眉,並非不喜歡,而是怕她走了,他會想念。
武潤真沒想到他會提這樣的問題,本不想回答的,他喜歡什麼樣的女子她怎麼知道!可想了想,她開口道:“世上女子姿態萬千,或嬌媚可愛,或溫雅淡然,或傾國傾城,或多才多藝,你是帝王,後宮自不會只有一種女子——到時,你可以慢慢接觸,細細瞭解,時間久了,自然知道你喜歡的是哪一種。對於站在高位的你來說,喜歡的,想必就是適合你的。”
他沒用尊稱,她也懶得計較這些,更何況,她也不喜歡本宮本宮地掛在嘴邊,時刻提醒別人她是太后的身份。
“是嗎?”臨淵看向她,午後的陽光間或透過路邊的枝葉,碎碎地打在她身上,閃着耀眼的光芒,如她本人,無論何時,都無法讓人忽略她的存在:“我喜歡的,就是合適的——你知道雲皇和蕊貴妃的事嗎?”
武潤詫異地看了他一眼:“你也關心這些?”
臨淵笑笑:“對於大商,我從未有過吞併心思,可對於雲國,我不能不提防——所謂知己知彼百戰不殆,更何況,雲皇的事,鬧得沸沸揚揚的。所以你說,我喜歡的就是合適的,我看,也未必。”
武潤十分不滿他提到大商時的不屑和輕視,可她也不得不承認,人家說的是事實,大商和雲國尚不能相比,更別說臨天了!
其實臨淵沒有那個意思,他不動大商並非不屑,而是自他成爲太子之時,父皇就對他千叮萬囑的事,說是歷代先皇遺詔裡,十分明確提出了這一點。
“不合適又怎麼樣?蕊貴妃現在即爲人母,即使她再不願,她的生命裡,以後也只能有雲皇一個男人。”武潤想起木子風,雖感嘆他的遭遇,卻絲毫不憐憫他的傷心——再美好的愛情,或許最終都會隨着歲月的流逝煙消雲散,再刻骨銘心的愛戀,也會有激情褪色的那一天:“怎麼?你擔心遇到和他一樣的難題?”
武潤打量他一眼,半是認真半是玩笑地繼續道:“放心,臨皇英俊瀟灑,玉樹臨風,還怕那些女子不傾心?”
臨淵的話脫口而出:“你不就是個例外?”
見武潤臉色變了,他又立即道:“我也不是擔心那些——只是,你聽過一生一世一雙人嗎?”
武潤脣邊浮起一抹不屑的笑,何止是聽過,在一夫一妻制度下生活久了,反而不覺得一生一世一雙人有多美好——重婚有罪,可誰也不能阻止這社會出現了越來越多的二奶和小三,這是對一生一世一雙人的諷刺還是根本就不能指望男人會爲一個女人守身如玉?她認真地看向臨淵,鄭重其事地開口:“最是無情帝王家,只怕你有心,也不能堵了悠悠衆口——充實後宮,並非只是給你找女人,看看那些畫像中的女子,不是太傅之女就是將軍的孫女,最不濟的,她們的父親,也是三品以上。這是選妃,也是你牽制朝中權利的一種手段。一生一世一雙人,對於常人來說都是一種奢侈,更別說你是帝王。先不論權勢地位,只問你自己——你真有信心幾十年如一日地獨寵一人?年年月月看着同一張容顏,再美的風姿也終有凋謝的一天,到時,你身邊會有更優秀更美麗更年輕的女子出現,你能保證你不動心——說這些都是沒有的,關鍵是你最好打消這個念頭,只要你是皇帝,三宮六院是必不可少的。”
臨淵看着她的眸子,明明那麼純潔,那麼黑亮,又是那麼美麗的人兒,說出的話,卻偏偏尖酸又刻薄。在她眼裡,自己的話或許很好笑,可自小看慣了玉姑姑的愛情,那般的美好,那樣的讓人羨慕,他就不能有一丁點的幻想?不錯,他是帝王,可帝王就不能奢想屬於自己的愛情?帝王就該寵幸不喜歡的女子只是爲了該死的鞏固權力?
他輕輕地哼了一聲,對於武潤的話明顯表示不滿:“因爲你沒擁有過,自然不知其中的美妙甜蜜!若是愛一個人,無論她年少美麗,還是白髮蒼蒼,自有其迷人之處……”
武潤意外地看着他,像看怪物——他這樣的男人,算是極品了吧?長相俊美,地位尊崇,現在又一本正經地討論一生一世一雙人!是作秀還是矯情?她輕輕地笑了,她的確沒體會過一生只愛一人的滋味,不是她不想,而是她還沒有機會。再說了,她不傻,自然聽得出臨淵話裡對她的指責。說她沒擁有過,是暗示她和炎如霄、敖卓凡都有曖昧吧?她笑笑,突然覺得臨淵也有可愛的一面,不同於默默的天真,他的執着,讓他有了屬於他自己的魅力:“對於一個男人來說,你的想法很不錯。可惜,你是一個帝王。你的身份,註定你會擁有無數的女人,即使你不願,你也會無奈地看着她們宮鬥爭寵——相識一場,我送你一句話,即使以後很愛一個女人,也別傻乎乎地獨寵霸寵,如果她有能力就罷了,如果她軟弱好欺,只怕在這深宮大苑裡,會被人吃得連骨頭都不剩!”
臨淵自然不認同她的觀點:“怎麼可能!如果有那麼一天,有那麼一人,我自會護她周全!”
武潤伸手拂過紅色的楓葉,深深地吸了一口純淨無染的空氣,這纔開口道:“別小看女人的破壞力和殺傷力,除非你的後宮只有她一人,否則,總有人在你疏忽的時候對她下手——你父皇的後宮,難道你就沒有記憶?”
她的手,白皙修長,如玉般細膩,拂在紅似血的楓葉上面,更顯嬌嫩。臨淵捨不得移開目光,但也知道她說的的確是事實:“有記憶——但,我不是我父皇。”
武潤也不想多說,這種事,他自己以後慢慢摸索就是了,她何必在這裡多管閒事?而且,聽他口氣,似乎是篤定了他的想法,那她說什麼都是多餘的了。
扯下一片楓葉,她擡手,在陽光下看那妖冶的顏色:“臨淵——”
他心跳停跳半拍——陽光下,她的五官有了動人心魄的美,純淨,完美,讓人移不開視線!他的名字被她軟軟綿綿的聲音叫出來,他的呼吸再停滯半秒之後開始深長,眸子裡的火熱漸漸蓄積,想靠近的心思在這一刻更加無比明確:“潤兒——”
武潤一驚,手裡的楓葉翩然落下。她目光轉過來——斑駁的陽光下,臨淵的及腰墨發輕輕飄動,玉冠閃着溫潤的光輝,五官如此真實卻又美得如夢似幻,幽深的眸子裡是她不曾重視的深情——一如默默注視着她時的執着,一模一樣的臉,熟悉卻又多了什麼的深情。她愣了愣,隨即移開目光:“我該回去了……”
臨淵一手握住落下的楓葉,一手想都沒想地去扯她的衣袖:“別走——”
武潤止住腳步,沒看他:“昨天的事,我不希望再次發生。”
臨淵指尖的力道漸漸消失,大手從她紫色宮裝上滑下,他苦笑:“我沒有——昨天的事,我保證,再也不會有下次!”
武潤收了衣袖,嗯了一聲:“我該回去了,有點累了。”
臨淵示意遠處的何元把轎輦準備好:“是我疏忽了——晚膳……”
武潤笑了笑:“臨皇應該關心一下選秀的事。”
她走了,上了轎輦,一直,沒回頭。
臨淵遠遠看着,那紫色的身影進了轎輦,然後,消失在拐角處。
他大手伸開,那枚楓葉靜靜地躺在他的手掌之中,似乎因爲被她碰過而有了更加耀人的色彩。
何元悄悄地靠近:“皇上。”
他緩緩將手指合攏:“走了嗎?”
何元恭敬地回答:“回皇上,走了——又回來了。”
臨淵雙眸猛地犀利:“他當真放得下?信不信朕燒了他的風雲洞!”
何元不敢回話,也覺得主子有點陰晴不定。不管怎麼說,敖卓凡的實力不容小覷,大皇子的事情還沒善後,主子怎麼又看敖卓凡不順眼了?雖然做的事情都不是明面上的,可如果敖卓凡知道是主子搗鬼,到時和雲國聯合起來——何元趕緊看了臨淵一眼:“主子,大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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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淵薄脣緊抿,優美的弧度也透着冷冷的孤傲,似乎剛剛在武潤面前的溫潤謙和都只是一種假象,此刻的男人,身上有着不容忽視的王者霸氣,帶着傲視天下的傲然,也有勢在必得的狂傲:“朕——自有分寸!”
武潤回去就睡了,自從肚子裡多了個寶貝,她的睡眠時間明顯增多。
亦吉在外殿剪紙,木子風捧着一本醫書也很安靜。
木子風突然問:“她是第一次?”
亦吉被他問得一頭霧水:“什麼?”
他擡擡下巴,朝着武潤休息的方向:“孩子。”
亦吉真想把手裡的剪刀扔過去:“你管得着嗎?如果是在大商,就憑你那點水平你以爲你有機會伺候娘娘!”
木子風隨即低了頭,表示和亦吉無法溝通,他只是想了解情況,在她生產的時候讓穩婆注意幾個問題,誰知道怎麼又惹到她了!
亦吉能不生氣!她以爲木子風是在諷刺武潤不守婦道,木子風那意思,是不是說娘娘之前就有過——什麼人!虧娘娘對他那麼好!他竟然不知感恩還詆譭娘娘!她站起來:“你什麼意思!我警告你你最好別胡思亂想!娘娘不是你想的那種人!你什麼都不知道就乖乖地做你該做的事!娘娘宅心仁厚很多事不和你計較,可你再這樣詆譭娘娘別怪我對你不客氣!”
木子風擡頭看了她一眼,理了理她說的話,總算有點明白她什麼意思了:“我沒胡思亂想,你家娘娘是什麼樣的人我也不感興趣,之所以問那句話是想在生產之時做好萬全準備,亦吉姑娘,你聲音再大點你家娘娘該醒了!”
亦吉慌忙朝着內殿看了一眼,見裡面沒動靜,這纔回頭瞪了木子風一眼:“最好是這樣!你不感興趣最好!”
木子風搖了搖頭,繼續低頭去看醫書,腦海裡卻不由浮現亦吉的話——娘娘不是那種人。不是那種人,怎會有了其他男人的子嗣?不是那種人,怎會和幾個男人有曖昧?如果不是那種人,那她,是哪種人?
亦吉無法掌控木子風的想法,但本來對木子風的一點好感也在這場對話中消弭了——在她心中,武潤是天人一般的存在,自然不想任何人玷污了她的名聲。
武潤現在覺得,名聲什麼的真的都是浮雲。覺得你是淫fu的,你再聖潔他還是會把你想歪;覺得你這人不錯的,你脫光了他也會找點藉口給你開脫——總之,武潤是想開了,懷孕這事肯定要瞞着,至於其他的,她真不想操心了。
她醒過來的時候明顯覺得亦吉臉色有點不好看——當然了,亦吉也不敢在她面前吊臉子,但她伺候完武潤,一回頭看見木子風,那表情立即就變。武潤也是挺機靈的,幾次三番下來,她覺得肯定是木子風惹了亦吉了。
趁着亦吉出去的間隙,她問木子風:“怎麼了?你們兩個,吵架了?”
木子風有點奇怪武潤會主動和他聊天,但一聽她問了什麼,隨即搖頭:“沒有。只是,有點誤會。”
武潤一聽,放心了,也沒多問:“誤會解釋清楚就行了,亦吉嘴巴不饒人,其實心地很善良。”
木子風沒再說話。
武潤也沒說——其實武潤一直刻意注意着這件事,不管怎麼說,第一次見面就被木子風罵真是給她留下了不好的印象,爲了避免他再有那種想法,反正武潤是能不理他儘量不理他,就怕自己對他熱情一點讓他誤會,畢竟誰也不願意莫名其妙地被人當成淫fu。
至於孩子出生以後的事,誰說得準呢?並非武潤不信任這世上有刻骨銘心的愛,只是她沒經歷過,她不瞭解那種深刻。但她覺得,木子風的癡情並不一定是好事,蕊貴妃都有孕了他還奢想什麼!一個女人願意給一個男人生孩子,總有些複雜的感情在裡面。當然,這結論不適合用在她自己身上,她只是單純地想要個孩子而已,並不會計較孩子的父親是誰——總之,她覺得木子風人還可以,培養培養說不定能爲己用。
但,事情沒有定數之前,她也不會試圖去改變什麼,都說計劃不如變化,她只要等着就行了——當然了,關鍵時刻,她還是要添點油加點醋的。
亦吉回來的時候,武潤正看她的剪紙。
亦吉笑笑:“娘娘,您累了就歇會兒,剪刀可不能動。”
武潤嗯了一聲:“這是——?”
亦吉站到她身後,給她揉捏肩膀:“小衣服啊——回了大商,奴婢就照着這個樣給小主子做衣服穿。娘娘您看好看嗎?”
武潤把拿倒了的剪紙正過來,心虛地笑笑:“好看,好看。”
木子風微微地勾了脣——他敢篤定,武潤絕沒看出來那是衣服,她看了半天了,嘴裡還嘟囔着,翻來覆去地看,那模樣——木子風猛地抿脣!他在幹什麼!他怎麼會如此關注她的一舉一動!
亦吉眼裡只有她家主子,揉捏的力道不大不小:“娘娘,您喜歡男孩還是女孩?”
武潤愣了愣,她還真沒考慮過這個問題。
木子風頭低得更低,他不想承認自己剛剛在看武潤,此時他也不想聽她說任何話。
“男孩吧。”武潤給了這樣一個答案:“男孩沒有那麼嬌氣。”
亦吉吃吃地笑:“小主子一定很帥氣。”
武潤是沒奢望了,就覺得一切平安健康就好:“吃了蜜了?這小嘴甜的。”
其實亦吉也不知道怎麼了,似乎是看到臨淵扯武潤衣袖的那一刻起,她心情就挺好,當然了,訓斥木子風那一段自動略過——她覺得,無論是臨淵今天早上的“對、布、棋”,還是那像極了默默的幼稚舉動,都讓她有種自家娘娘被重視的榮耀感。她是奴才,主子好,她纔好。反正,她覺得自家主子是最好的:“娘娘您又笑人家。”
木子風突然站起身:“無事,我先告退。”
在武潤面前,他從不用尊稱。亦吉一開始顧忌到他要負責娘娘的身體不敢說他,可熟悉了,背後她講過幾次,可木子風還是一意孤行,武潤也沒什麼反應,亦吉這纔沒管了。
武潤覺得無所謂,木子風有點犟,有時候你越和他對着幹,他越來勁——她笑笑:“閒着也是閒着,亦吉,不如你們對弈一局,就用臨皇送的那副棋如何?”
木子風看了亦吉一眼。
亦吉嬌嗔地開口:“娘娘,奴婢那點手段,怎麼好意思在您面前班門弄斧的?”
武潤拍拍她的手:“讓你下你就下,哪裡那麼多話。”
木子風還是不動。
武潤就笑了——如果他不願,早開口拒絕了,這樣一句話不說,看來是有門:“還不快去拿棋盤。”
讓武潤猜着了,木子風除了醫術,最愛的,就是下棋。他都不記得他多少年沒下棋了——在雲國皇宮裡,人人都看不起他,都欺凌他,誰會陪他下棋?出來以後,武潤身邊的人一時半會也不會和他交心,他又自恃高傲,不會主動約人——反正,武潤一說棋,他心裡就癢癢的。只是,他疑惑,亦吉的棋藝如何?
一炷香之後,他不敢大意了。
武潤懶懶地靠在軟榻上,吃着水果看着兩個人對弈。
從佈局上來看,木子風略勝一籌。
但亦吉得了武潤的真傳,落子刁鑽,一時也沒讓木子風佔了便宜。
木子風改了戰術,不再小看對面的女子。
亦吉最後敗了。
武潤呵呵地笑:“不錯,知道圍魏救趙了。”
亦吉輸得不甘心:“娘娘,您就知道笑人家!”
武潤把果核放到托盤裡,繼續笑:“要想進步,就不能怕輸。木子風是個很好的對手,多練練,贏他指日可待。”
木子風擡眸看了武潤一眼——聽她話裡的意思,似乎她也懂棋?
亦吉小心地問:“那奴婢再來一局?”
武潤擡擡下巴:“開始吧。”
兩個人屏息凝神苦思冥想的時候,武潤睡着了。
亦吉正糾結該退還是該進。
木子風提醒她:“你家娘娘睡着了,用不用給她蓋被子?”
亦吉似有些迷惘地看了一眼,起身,拿了薄被過來。
她腳下一滑,身子一個趔趄,直直地就朝着武潤倒下去!
她眸子瞬間睜大,本想尖叫的也生生地被嚇回去——娘娘!她可不能壓了娘娘!
木子風擡頭看見這一幕,心臟差點跳出來!他飛快地起身擋在武潤身前,雙手接住了要摔倒的亦吉。
亦吉覺得都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咚咚!咚咚!良久,她纔敢睜眼:“娘娘——沒事吧?”
木子風搖搖頭,放開她,退後一步,轉身看向武潤。
亦吉身子一軟,癱在地上。
木子風回頭,看見她的模樣,又搖了搖頭,彎腰,拿起她手中的薄被,輕輕蓋在武潤身上。
亦吉撫着心口位置,一直低喃:“嚇死我了!嚇死我了!幸好沒事!幸好沒事!”
木子風重新坐回了原位,看向棋盤上的佈局。
亦吉慢慢調整了情緒,卻還是沒起來,就勢坐在地上,小聲地開口:“不下了——反正還是輸。”
木子風勾脣——她倒是有自知之明。第一局是他輕敵了才費了些時間,這第二局,摸清了她的戰術和規律,想贏,自是更加輕鬆:“你——師承何處?”
亦吉食指放在脣上示意他小聲點:“什麼師承,不過是平時喜歡,太后娘娘指點了幾招而已。”
木子風大驚——太后娘娘?!
炎如霄看到突然出現在自己眼前的男人時,愣了一愣,可隨即恢復如常:“敖洞主深夜造訪,可是有何要事?”
敖卓凡挑了挑眉,月光下的身影挺拔傲然:“無事,只是奇怪仁德王爺爲何還留在臨天?莫非是看臨天景色秀麗,不想走了?”
炎如霄也沒什麼好臉色,至於爲什麼不走大家心知肚明何必多此一問:“敖洞主也是被美景吸引,流連忘返了嗎?”
敖卓凡突然笑笑:“沒想到,一個女人而已,竟能讓仁德王爺如此。”
聽出他話裡的輕蔑,炎如霄不悅地開口:“你什麼意思!”
“我什麼意思你聽不出來嗎?聽聞含煙公主對你一往情深,你又何必鍾情不屬於你的女人——別說她不喜歡你,就是她喜歡你,你要得起她嗎?”
炎如霄頓時怒了,他話說到這份上,炎如霄也沒打算藏着掖着了:“這是我的事!與你何干!她是我的女人,這一點不會改變!要不要得起也不是你說了算的!”
敖卓凡冷笑一聲:“好大的口氣!連雲含卿都對我禮讓三分,你一個小小的王爺——”
他話未說完,炎如霄突然大笑:“哈哈哈!既然如此,敢問敖洞主此來所爲何事?我喜歡潤兒,我光明正大地說出來——你呢?別以爲我不知道你心裡想的是什麼!你若是個男人,就別玩這些陰的,咱們光明正大地來競爭——你說潤兒不喜歡我,你呢?她連看都不看你一眼,你也好意思在這裡對我指手畫腳!”
聽着他一口一個潤兒,敖卓凡突然覺得好刺耳,他哼了一聲,不屑地開口:“那樣的女人,怕也只有你把她當寶貝一樣!她費盡心思拉我上牀的時候,可惜了你沒看見她那嬌媚的模樣!炎如霄,我這次過來,是看在和雲含卿多年交情的份上來勸你,最好還是早點回雲國,否則,出了什麼亂子,可別怪我沒提醒你!”
炎如霄雙眼赤紅,大拳緊握——他知道他說的是真的,武潤親口承認過她做了什麼,雖然知道他沒得逞,可炎如霄還是覺得怒火中燒,他瞬間衝過去:“不准你誣衊她!”
敖卓凡身形瞬間後退:“炎如霄你找死!”
炎如霄不依不饒地追過去:“你敢侮辱潤兒,我殺了你!”
臨淵聽着何元說完,帥氣的眉極快地抖動了一下:“還在打?”
何元算是見識了武潤的魅力了,說嚴重點,說是紅顏禍水也不爲過,這樣的女人,他家主子最好別惦記了:“打完了。仁德王爺身受重傷,敖洞主沒下殺手。”
臨淵突然起身:“大皇子的人藏在何處?”
何元疑惑地看他一眼,這大半夜的,主子是什麼意思?
臨淵大步越過他身邊:“朕在問你話!”
何元顛顛地跟上:“回皇上,大皇子被您逼進了營山,至今沒出來。”
臨淵腳步沒停:“抽調五千錦衣衛,隨朕出發!”
何元大驚:“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