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琮剛走到大樓門廳臺階,蔣介石柱着文明棍,在“國防部參謀總長”彭孟緝上將和新任不久的“陸軍總司令”劉安祺上將的陪同下,下車走了過來。
“元琮啊,我又來了!”蔣介石已經是這裡的常客,熟門熟路。
朱元琮趕忙走下臺階,陪起笑:“先生年邁,小心臺階。”
“我老了嗎?你們都這麼看?”蔣介石偏過臉看了一眼朱元琮,又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的彭孟緝。“所以,真如啊,反攻大計要抓緊哪!”
“對,先生,是該加快步伐。”彭孟緝隨口附和。
朱元琮把蔣介石讓進門,用手指着左前方的小會議室。“先生,作業室與三軍的各個作業室正在再次研擬‘國光計劃’,要求上下貫通,左右銜接,現在新的文本已經初步出來了,我本來想等會議結束之後,專程來向您稟報的,不想您先來了。”
“好嘛,動作很快嘛。元琮,你對工作兢兢業業,忠於職守,我是放心的。”蔣介石按朱元琮手指的方向,進了會議室。
“總統,您去不去聽聽他們的討論?”劉安祺跟進來,問。
“我沒有這個習慣的。我們就在這裡坐,讓他們去討論。”蔣介石坐下,兩手撐着文明棍。
朱元琮給蔣介石倒上一杯白開水,放在他旁邊的茶几上。“先生,前幾天陳誠副總統偶爾路過,我向他報告了‘國光計劃’的研擬情況。”
“哦?辭修來過嗎?”蔣介石眼裡射出警惕和疑問。
“聽說話是路過,不是專程來的。”朱元琮在蔣介石對面坐下來。“他聽了我的彙報,說了幾句話,我覺得應該重視。”
“他說了什麼?”蔣介石問,
“他說,以我們臺灣現有的能力,他主要是指後期的糧草、彈藥的供給和運送,只能支持初期的登陸作戰,如果大部隊登陸成功之後,就必須要實行‘以戰養戰’的策略,要以三個月的準備,堅持打六個月的仗。”朱元琮介紹說。
“全是廢話!”蔣介石把文明棍朝地上跺了跺。“‘以戰養戰’是拿破崙發明的,他只會鸚鵡學舌,出不了好主意!”
劉安祺聽了,按耐不住表現的慾望。“總統,副總統陳誠將軍的話是有些道理的。我們國軍上了岸,攻佔了大陸的一些地盤,如果**實行‘堅壁清野’政策,斷絕我們的糧草來源,而我們島內的糧草儲備、彈藥供給和運輸能力如果跟不上,就會成爲孤立無援的死軍,被**活活困死、餓死!”
“壽如,你們想得如此之深、考慮得如此周密是對的,但是,也不要因此而顧慮重重,畏首畏尾。”蔣介石悶下頭,沉思起來。
“先生,劉將軍和陳誠將軍的顧慮不無道理。當年共產黨對付日本侵略者一是搞游擊戰,二是發動民衆搞堅壁清野政策,斷了日本人的糧草。幾萬、幾十萬的部隊每天都要挖竈造飯,需要大量的糧食。林彪就是看中日本人的這個致命弱點,在平型關設伏,打了日本人的運輸車隊,讓他揀了個便宜。”朱元琮說。
坐在一邊一直沒吭聲的彭孟緝補充說:“元琮說的戰例提醒我們,必須預想到這種情況。我們的部隊上去了,要做到進有進的辦法。要有源源不斷的後勤供應,武器彈藥的補充,兵員喪亡的補充,糧食的供應,以及運輸線的安全,都要有預案。”
“彭總長,關於這些,我們在新的‘國光計劃’裡已經提了一些預想,譬如,如果美國人供給不足,可以向日本採購。武器、彈藥、糧食,還有醫用血漿、傷藥,等等,都想到了一些,已經補充進去了。”
“很好,就要這樣想問題,拿出解決問題的辦法。不能辭修那樣光潑冷水。”蔣介石又跺跺文明棍。“好了,今天來是想聽聽你們的計劃有什麼新變化。真如和壽如一起聽聽,要定下來,不能跟小孩子玩泥巴那樣,沒個頭。”
朱元琮拉開會議室牆上的黑絲絨幕布,露出臺海地圖。“先生,兩位將軍,關於反攻作戰的初期戰略,我們研擬了幾套方案。其中‘國光一號計劃’的預想是這樣的。這個計劃共分三個階段實施。第一階段,我們設想派出一個陸戰師,由艦至岸運動。這個艦,又有幾種情況。一種是從本島的高雄或者是基隆港出發,另一種是從澎湖的馬公港出發,還有可以是金門等地出發,用大型運輸艦將登陸部隊運到預定的大陸海岸登陸區,然後分乘登陸艦、登陸車突襲登陸,上岸後,立即建立灘頭陣地,佔領的區域越大越好,爲後續部隊實施警衛。第二階段,在先頭登陸部隊登陸成功後,立即派出8到10個步兵師跟進上岸,隨後,採用閃電戰術,力爭在30天之內,攻佔二到三個縣,作爲立足點,建立根據地。第三階段,緊接着,再出動15個左右的步兵師,與先頭部隊會合,實施統一指揮,分兵向左、前、右三個方向進攻,鞏固陣地,擴大戰果,其勢如同一把利刃,插進大陸內地,勢不可擋。”
劉安祺聽了連連點頭,問:“登陸區和登陸點選定了嗎?”說完,看看蔣介石和彭孟緝。
“先生,元琮的計劃不無道理。”彭孟緝站起來,拿起指揮鞭,走到地圖前。“我以爲‘艦到岸’的出發地選在金門有利。爲什麼?臺灣本島無論是高雄港、左營港,還是北面的基隆,距離大陸沿海最近也有200多海里,按我們現在運輸艦的速度,快則需要10到15個小時,慢則需要將近20個小時。這樣長的時間在海峽航行,我擔心被共軍偵察飛機和遠程雷達發現。非但如此,我們也無法一次同時派出能夠運送幾萬兵力的艦船。爲了避免這種情況,我們可以提前把部隊陸續運送到金門,從金門對面的石獅登陸,這樣,‘艦到岸’就只需要小型運輸艇,而且隱蔽、快速。”
“真如,你考慮過**在廈門地區的防衛情況嗎?”蔣介石聽了不以爲然。“從金門出發固然快捷、隱蔽,但是,金門對面的廈門,是**防衛的重點地區,佈防的兵力很多,重武器也多。三年多以前、民國四十七年的‘八?二三’教訓難道你忘了嗎?從金門上去是不行的。”
“總統選定何處登陸啊?”劉安祺小心地問。
朱元琮搶在頭裡替蔣介石回答:“先生的意思要實行突然襲擊。大陸共產黨肯定知道我們要打了,因爲我們島內的媒體公開報道了,對大陸的廣播也講了。問題是,我們會從什麼地方上岸,什麼時候登陸,一次有多少兵力,這些是大陸共產黨不知道的。那麼,要做到突然襲擊,就要選擇容易被共產黨忽視的地區,不被他們重視、防衛兵力薄弱甚至是無正規軍隊防守的地區,這樣才能出其不意。當然,先生也告誡我們,多選幾個點,一是多點突擊,二是分散共軍的注意力和兵力。”
“這些軍事原則固然是正確的,但是,我們的反攻作戰不同於以前的小股襲擊,登陸地點要適合大部隊順利上岸和迅速展開。葉翔之和徐人雋報給國防部的幾個登陸區偵察資料過於含糊,先生要慎重選定。”彭孟緝不無擔心。
“請總長放心,經國主任又安排他們去反覆覈准,每隔一個禮拜都要向老先生報一份海洋水文和潮汐報告的。”朱元琮仍然沒有回答彭孟緝關心的具體登陸點。
“好吧,你們不是關心登陸點嗎?應該的。一個是參謀總長,一個是聯合作戰總司令,不知道未來的仗怎麼打,沒有準備是不行的。”蔣介石站了起來,走到地圖前,用手裡的文明棍指着地圖。“你們剛纔說的有理。我們的軍艦從高雄出發,到大陸沿海,最近也有210多海里,最快也需要十多個小時,很容易被**發覺。但是你們不要忘了,我們可以夜航嘛!爲什麼不可以走夜路,非要白天走?運力不足的問題當然是個問題,經國正在與美國人打交道,讓他們的軍艦幫幫忙,再說了,我們不是徵調了一大批商船和民用船了嗎?運送陸戰部隊和後續部隊是不成問題的。”
蔣介石用手捂住嘴,乾咳了幾聲,用文明棍點點地圖上標着“汕頭”字樣的地方,接着說:“我們的陸戰部隊就從汕頭海灘登陸。上岸以後,立即建立灘頭堡,等待後續部隊。空軍立即出動飛機,轟炸鷹潭至廈門的鐵路,切斷從北面和西北方向**的增援;然後,用20到25個步兵師,實施‘三角形’戰術,左旋向西南進逼,攻佔廣州;右旋向北和西北,先奪下廈門,挺進武夷山區,佔領福建乃至湖南、浙江全境。這就要求我們的部隊,每三天要奪下一個港口,五天佔領一個飛機場,四天攻陷一座縣城,一個禮拜打下一個州府。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橫掃華南。與此同時,我們的空軍,在廣東與廣西一帶空降幾萬兵力,形成東西夾擊,合圍後向北進發,一舉奪下長江以南所有省份。如此則首先形成與毛匪隔江對峙的局面,至少是平分天下。隨着國力增強,休養生息,再與**決一雌雄。我預計,一旦我們的先頭部隊登陸上岸,大陸民衆得知消息,馬上揭竿而起,聞風響應。美國人再也按耐不住,必將派兵參戰。這樣一來,局面就大大改觀,說不定第三次世界大戰就從我們這裡開始!天下大亂,那我們奪回全國的江山就更有希望,速度就更快了!”
蔣介石滔滔不絕,一口氣說出了自己的戰略意圖。看其神態,彷彿他已經重新坐在了南京總統府的總統寶座上,甚至站在了北京天安門前。
劉安祺拍起手來。沒辦法,彭孟緝、朱元琮也只好跟着拍了幾巴掌。
“絕妙的部署,總統深謀遠略,早有成竹在胸,實在令卑職汗顏!”劉安祺不失時機地恭維。
“先生的戰略宏圖如果得以實行,復國的宏願的確可以實現了。”彭孟緝唱和。
“如果到了那一天,我們的部隊打到了南京,奪下了北平,我這個總統就不當了,讓給你們隨便什麼人。你們只要把我的靈柩運回大陸,安葬在紫金山,讓我終日陪伴先總理中山先生,聆聽他的教誨,此生幸矣!”
朱元琮不知有多少次當面與蔣介石討論過反攻計劃,像這樣的“戰略意圖”他不知聽過多少遍。讓他欽佩的是,蔣介石每次都有新花樣,沒有哪二次是完全相同的。蔣介石今天說的一套,又與以前有很大不同。首先是登陸點就有了變化。前幾次反覆強調從香港的九龍半島東面港灣登陸,也說了一大套優勢,說了一大套戰略部署。這使他制定起“國光計劃”來無所適從。但讓朱元琮感到不變的,或者說蔣介石萬變不離其宗的,是反攻,而且越快越好,越早越好。從剛纔蔣介石眉飛色舞的演講中,朱元琮明顯感覺蔣介石對美國人的擔心降低了,似乎已經沒有疑問。於是,朱元琮問:“先生,美國人的態度明朗了嗎?這可是涉及‘國光計劃’的重要問題啊!”
“美國人一向是蠟燭,不點不亮。昨天晚上,美國國務院的情報與研究局局長希爾斯曼到了,經國正在與他談呢。我估計這一次他會帶來肯尼迪總統的態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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