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政委乘坐的客輪是豪華遊輪,船上設施奢華,如果不看周圍的天空與海洋,正如置身於豪華賓館一般。而李秘書也正是李秘書,打扮得花枝招展,妖豔性感,時刻伴隨在郭政委左右,一會兒去客輪的舞廳跳舞,一會去咖啡廳喝咖啡,又一會挽着郭政委的胳膊去甲板觀光,正如情人一般。郭政委心裡明白,在這艘船上,說不定就在身後,會有一雙眼睛死死的盯着他。爲了掩護,他任憑李秘書擺佈,聽憑她的安排。可是,即使站在甲板上,眺望隱約的大陸,仰望蔚藍的天空,俯視翻滾的海浪,他無法像真正的遊客那樣享受這一切。他不禁想起了參加革命的那一天,想起了在南京、天津、北京和廣州等地從事地下工作的日日夜夜,想起了無數個不眠之夜和與死神擦肩而過的情景,想起了授銜大會上秦梓人爲他佩戴大校軍銜的那一刻,臉上不覺綻開些許笑容。他又想起了與他聚少離多的愛人和孩子,內心泛起無法名狀的歉疚。他也想起了挑逗姜鳳旗的那一幕,不覺痛恨自己卑鄙、無恥、陰暗。
太陽在他身後沉下海平面,那最後一抹餘暉是那麼燦爛,那麼絢麗,讓人遐想無限。客輪在茫茫黑夜航行,四周空闊無邊卻又伸手可觸。他睜大眼睛望着看不見的前方。憑藉幾十年的經驗,他知道腳下是荊棘叢生、危機四伏的旅程,他是要去魔窟奪食,他要從虎口逃生。
“女士們、先生們,遊輪即將駛入臺灣海峽!因爲衆所周知的原因,臺灣海峽並不太平,請甲板上的客人儘快離開返回客艙。謝謝合作!”
客輪廣播裡,響起清純甜美的女聲。
郭政委被李秘書挽着胳膊,離開甲板,通過扶梯,來到一等艙的豪華包間。
李秘書脫去外套,露出性感撩人的身材,四目相對,眼神火辣,言語挑逗。郭政委強壓**,婉言回絕。
李秘書失常的行爲,促使他格外警惕。他心裡猜度,李秘書不是看中他的“身份”,想他兜裡的錢,就是另有它圖。也許被臺灣特工收買?也許她本來就是臺灣的或是別的國家的間諜?否則,她爲什麼非要與他同乘一班船?監視?跟蹤盯梢?抑或還有更深的陰謀?必須謹慎再謹慎!千萬不能留下任何破綻!
東方透出光亮,旋即,一輪血紅的旭日跳上海面。
客輪駛進基隆港,停靠碼頭。數百名身着各式服裝的男女肩扛手拎各式箱包,紛紛走下懸梯,踏上臺灣。
迎接的人羣裡,有人用雙手在胸前拉着一張大紙條:“接郭少槐總經理”。
“郭總,接我們的人在哪兒呢!”李秘書伸手去挽郭政委的胳膊,郭政委沒有拒絕。
他拎着從內地帶來的小皮箱,展眼看看四周。這是一塊陌生的土地,又是令人嚮往的夢境,可惜是魔鬼把持的魔窟。時間不容許他多想,他微笑着走了過去。
臺北的許老闆僱車把他們拉到公司。剛到公司郭政委就問,香港發運的貨物有沒有到?許老闆回答說貨輪要先去高雄卸掉一批貨,再過兩天才到基隆,讓郭政委先住下來,明天陪同他在臺北觀光。郭政委說,先生意後遊玩,先把經銷合作的事談妥。許老闆聽了十分中意,對郭政委的處事十分滿意。
經過一番商談,郭政委最終提了一個具體的合作方案。其核心意思是,第一批貨作爲試銷,按許老闆的出價結算。如果許老闆在臺灣銷售不了,剩餘貨品退回香港公司;如有次品或被臺北商檢方面查出違禁品等,損失概由香港公司承擔,但許老闆必須協助辦理退貨手續,確保所退貨品順利運回香港。郭政委同時提出,如果許老闆想繼續合作,從第二批貨開始,要以香港宋之魁老闆的開價結算。
對於臺北許老闆而言,這無疑也是包賺不賠的買賣,許老闆欣然接受。
毫無疑問,許老闆逮住了一筆包賺穩進賬的生意,更感激“郭總經理”的非凡氣度,馬上安排酒宴爲“郭總經理”接風洗塵。
毋容贅言,酒宴上杯觥交錯,場面熱烈,氣氛濃烈。特別是李秘書,左右開弓,迎迓回敬,笑聲朗朗,眼睛卻時不時瞟一眼郭政委。既像是嫵媚的挑逗,又像是試探似的觀察。這讓郭政委更是防着一層。
宴畢,郭政委送李秘書回租住的酒店房間,不成想李秘書藉着酒酣耳熱,猛地撲到郭政委身上,摟住郭政委的脖子,喘着粗氣,把血紅的舌頭伸到郭政委的嘴邊。郭政委猝不及防,手足無措,一時驚呆了。他分明感覺李秘書高聳豐滿的**擠壓自己的胸脯,甚至感到了她的心跳。夾雜着玫瑰香水的酒氣鑽進鼻腔,滑嫩的臉蛋在自己的臉上摩擦,火燙的舌尖撩撥他的**。他有那麼一剎那間,熱血奔涌,恨不得伸出雙手,緊緊地、使勁地把她抱住,張開雙脣,承接這人間最美妙的瞬間。可是,他毅然決然地推開了李秘書,說:“李秘書,別這樣,我是有家小的正經商人,請你自重。”然後,像一位長輩,一位兄長一樣退出了房間,順手帶上門。
回到自己的房間,郭政委故意將門虛掩,然後根據宋之魁提供的地址和電話號碼,給辛月掛電話。電話那頭是傳呼電話,一位大伯讓郭政委稍等。過了一會兒,辛月來了,“哪位?”
“是楊怡梅女士嗎?”郭政委問。“我是香港宋之魁宋先生的朋友,叫郭少槐。”
“請問您有什麼事?”電話那頭的辛月顯然有些意外,但語氣卻很平和。
門外有個身影一晃而過。究竟是誰,郭政委沒看清。
“嗯,是這樣的,楊怡梅女士,我剛剛從香港那邊到臺灣來,給您帶來一封《與妻書》。”郭政委故意提高嗓門,“不是林覺民先生辛未三月的《與妻書》,是您的家人帶給您的親筆書信。”
“那就謝謝郭先生了。”電話那頭的辛月聽見“辛未三月”和“《與妻書》”的暗語,心中一驚。
“謝是不用謝的。我知道,‘離散不相見,徒使兩地眼成穿而骨化石’。”郭政委引用林覺民《與妻書》中的句子,再與辛月對暗號,“我到臺灣來,順便爲你們兩地離散之人傳信,也是舉手之勞,不值得感謝的。‘語云:‘仁者,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我是來送信的,也是來傳話的。”
只有“梓柄”二人知道的暗號又一次出現,辛月聽明白了,真真切切。她又一次激動不已:黨組織又派人來了!她恨不得馬上見到打電話者,擡起手腕一看,手錶指針顯示,已是半夜十一點多了。“郭先生,如果方便的話,請您告訴我您的住所,明日一早我來取信。”
“不用、不用,明日正好有閒,我趁在臺北觀光,順道來您府上面交,您看如何?”郭政委問。
“那好,明日我在家恭候郭先生光臨!”辛月明白對方的用意。
打完電話,郭政委走到門後豎起耳朵傾聽,只聽見隔壁的門輕輕地關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