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羅動終於是知曉了困擾了他長達十八年的事情。
雖然這一切並非是由鍾離之口說出,但就事論事的話,無論是鍾離還是孫同舟將這一切告訴羅動,對於爲羅動解惑的幫助都可以說是極大的。
環界被異域的人入侵,內環界首當其衝倒也算是必然,畢竟碑陣所封住的裂隙就在內環界。
但這一切怎麼會和外環界本身的禁制牽扯上的,包括孫同舟也沒辦法解答。
只能說當初爲了再次將那處裂隙封住,僅僅想要依靠碑陣已經很難做到了,畢竟在逆環那邊也覬覦碑陣的情況下,倘若碑陣再被逆環所用,加上逆環和異域十殿有勾結,整個環界恐怕都會陷入萬劫不復的境地。
那般情況下,所能想到的,恐怕也只有尋找替代品這一個選擇了。
羅動不知道自己的父親羅天衣還有母親姜笑笑爲這樣一個決策做了多少努力,但他們付出的卻是比一切努力更難能可貴的東西。
不能說他們有勇無謀,而是在那種整個環界都瀕臨分崩離析的情況下,這是一種別無選擇的選擇。
當然除了他們之外,不可否認也可以由其他人代替,但最終的選擇權卻終究握在了他們手裡。
“天”字碑持碑人羅天衣,“連”字碑持碑人姜笑笑。
這就是羅動的父母。
當然完成這一切的,並不只有他們而已,出力的還有其他人,只是這些人包括自己的父母在內,皆是被內環界那邊所誤解,重傷。
包括鍾離,包括孫同舟的師傅金擎漢。
雖然不是沒人幫他們平反過,但僅憑個人的意志,想要去對抗整個內環界的認知,那將會是何其的困難。
即便是當年迷山書院的院長,在碑陣失蹤之後,也是沒辦法爲自己的父母挺身而出,畢竟如果要追究碑陣的話,肯定就要將自己的存在供述出來。倘若真的是那樣的話,或許自己的父母真的不必在死後繼續遭受污名,但同樣自己也會成爲衆矢之的,多方勢力爭搶的目標,或許即便有鍾離叔叔的看護,也沒辦法平安無事的成長了。
當羅動想明白這一切的時候,很少流淚的他,不自覺的留下了眼淚。
原來這些年讓自己父母背上污名的,並不是其他人,也並不是內環界的那些人,而是自己的存在。
爲了保護自己,爲了給自己一個不受威脅的生長環境,所以纔沒有人去幫着他們洗刷這一切。
原來當年鍾離叔叔告訴自己,親自去內環界爲自己的父母正名,是這麼一個意思。
雖然其中逆環那些人有着不可推脫的罪過,但倘若不是爲了自己,恐怕也不會至於如此吧。
內環界罪人的這個罪名,真的是莫須有。
“我現在有些慶幸,還好我當年做出了正確的選擇,不然我可能一輩子都不會知道這一切了。”羅動伸手在臉上抹了一把,即便流淚也並沒有任何哭腔,反倒是言語之中飽含着堅定的信念。
“正是因爲你做了這個選擇,這次內環界的事情,纔能有所轉機。不然的話以鍾離前輩對約定的重視,恐怕真的會守在外環界一輩子不回去也說不定,即便他女兒比你大不了多少,和我年齡相仿,但卻從未享受過一天來自鍾離前輩的父愛。”孫同舟又無意間將一個信息透露出來。
羅動聞言一驚:“鍾離叔叔還有個女兒?我竟然都沒聽他說過!”
“你不知道的事還多着呢,鍾離前輩的女兒叫鍾天玲,也是持碑人,並且境界還在我之上,已經踏入夏賢境了。”孫同舟終於發現羅動又有不知道的東西了,也是毫不在意的說着。
鍾天玲是鍾離的女兒這件事,在內環界倒也不是什麼秘密,只是鍾天玲除了有鍾離這個失蹤多年的父親之外,還有着同樣家大業大的母親一系,所以並不會因爲鍾離當年參與到碑陣的事情中,而遭受到太多的非議。
這點應該是不幸之中的大幸了,雖然即便如此,鍾離前輩對她們母女虧欠的也很多,但孫同舟相信,等這一切塵埃落定之後,一項有擔當的鐘離前輩一定會加倍補償。
“看來我這些年虧欠的人又多了。”羅動的思路不可謂不清晰,知道這一切都是鍾離叔叔爲了完成約定而做的選擇之後,就已經明白自己不僅虧欠了自己的父母,還虧欠了鍾離叔叔,如今在鍾離叔叔又有妻女的情況下,羅動自然而然就覺得自己這些年也欠了鍾離的妻女太多,畢竟這十五年來鍾離叔叔可一直都在自己身邊。
“如果這次的危機,真的能夠圓滿解決的話,我想即便有所虧欠,她們也能夠理解。而且未來的日子還長着呢,未必沒有補償的機會不是麼。不論是鍾離前輩,還是你,只要努力的活着,就有機會補償她們。”孫同舟當然知道羅動口中所說虧欠的人是誰,當下也是直言不諱。
只是孫同舟這份直言之中,更多的並不是希望羅動和鍾離前輩能去補償什麼,而是希望藉由這樣的目的,讓可能會身處危機正中心的羅動能有更加明確的求生意志,畢竟如果真的需要羅動以身涉險,憑藉他的境界還有實力,恐怕眨眼的功夫就能死去千百次了,如果真的沒有相應的覺悟和信念,這一去恐怕就真的沒有回頭路了。
於情於理,家族受過羅動之父羅天衣恩惠的孫同舟,都不願意看到羅天衣唯一的後人羅動就此殞命。只是有關於自己的事情,孫同舟反而難以啓齒。這一切他倒不是羞於被人知道,而是擔心羅動會誤會自己幫助他的目的性。
遵從師命與受惠報恩,前者被動後者主動,往往主動的行爲都是極具目的性的,雖然孫同舟現在也不是沒有,但在與羅動相處的這段時間內,他並非將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報恩上,也是有意識的將一切客觀看待,所以纔不僅僅是保護羅動,而更想着要給羅動灌輸一些有用的知識,以幫助羅動在一些必要的時候能夠轉危爲安。
這次的夜談,可以說是羅動和孫同舟兩人很久沒有過的深入交流,但同樣也正是因爲這次夜談,也讓羅動知曉了太多太多他以前不曾知曉的事務。
雖然天色依舊,但夜晚終究還是過去了。
“先去休息吧,今晚估計安靜不了,再不休息的話,恐怕就沒工夫給你休息了。”孫同舟一邊說着一邊起身。
“你現在還認牀失眠麼?”羅動臨走之前問道。
“當然,只不過我想這次的事情解決之後,情況會好很多。”孫同舟這麼說着的時候,不自覺的笑了。
……
外環界西域交界處,一座西環院的戰鬥空塞內,作爲一切統領的閻宵,此時此刻出人意料的坐在了靠邊的位置。
包括那些平日裡對閻宵溜鬚拍馬的存在,此刻也都不見了蹤影,只留下一些較爲重要的戰力在屋內。
“這就是外環界麼,雖然是個不怎麼樣的地方,但不可否認如果沒有這裡的話,恐怕我們逆環想成事,得費上不少周折了。”一名濃妝豔抹的妖豔男人坐在正中間的位置,也是原本閻宵的位置,似乎是在有意挑動着話題。
只是坐在次席的鐵塔壯漢,對這名妖豔男人的話題並不感冒,百無聊賴的用手指敲擊着桌子,在桌上留下一個又一個小坑,彷彿眼前的桌子就是豆腐一般。
此時鐵塔壯漢離閻宵所坐的靠邊位置之間,還有一個位置,雖然空着,但卻沒人敢坐,顯然地位也是和妖豔男人、鐵塔壯漢相同,比起閻宵還要高。
此時閻宵一言不發,不止閻宵,就連其他人也是不敢言語。
開玩笑呢,從這三人毫無徵兆的出現在他們面前的時候,就已經意味着實力境界上的天壤之別。不是脫俗境之上的超凡境,而是更高層次及的境界,超過了他們這些外環界土生土長環師們想象的境界。
“我說杜康橋,你這一路過來連個屁都不放,是不是不把我們兄弟兩個放在眼裡?怎麼說我們也都是你在逆環的前輩,論資排輩下來你對我們不尊敬也就算了,到了這外環界來,更是連安排都不聽,一個人閒逛,難不成你忘了我們要做的正事了?”妖豔男人有些怨毒的目光投向一旁站在傳影印光幕面前看着戰鬥空塞外界情況的高瘦男人。
杜康橋雙眼無神,甚至眼中都沒有任何的焦距,如果用一個詞來形容的話,就是長了一雙死魚眼。
此時此刻杜康橋聽到妖豔男人這麼說話,也是將頭轉回過去,掃了一眼屋內的其他人之後又將視線定在妖豔男人身上,上下肆無忌憚打量之餘,也是面帶嘲諷,配合其那無神的眼瞳,更具有挑釁意義。
“怎麼?你們不是對外號稱姐弟的麼?爲什麼要強調兄弟,難不成是你想回頭是岸了?來不及了吧。喔對了,有一點你其實沒有說錯,我確實從沒有將你們兩人放在眼裡過,尤其是你,辣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