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玉知道芊芊姐很少開玩笑，所以現在芊芊姐這麼說，那就很大可能會真的讓韓賽當代理堡主。
這是以前從未有過的情況，即便唐芊芊在最開始的時候被堡內一些老人所排擠，卻也沒有說過要讓出這堡主的位置。
代理堡主雖然掛着代理之名，實際上行使的堡主職責是沒有任何縮水的，可以說一旦堡主不在了，那麼代理堡主甚至可以順理成章的接任堡主之位，畢竟這代理堡主是堡主欽點的人。
這意味着什麼不言而喻。
要說試探的話，這也太過大膽了，甚至可以說是走在懸崖邊上的獨木橋一般，小玉不信芊芊姐沒有意識到這點。而要說信任，小玉並不相信芊芊姐會真的這麼信任韓賽，畢竟從以往的交往中就能看出來，芊芊姐一直對韓賽保持的態度。
既不是試探，也不是那種意義上的信任韓賽，小玉實在想不出還有什麼理由能讓芊芊姐會這麼做。
等等。
小玉看向了羅動和孫同舟。
唐芊芊之前說要出去逛逛，呼吸呼吸外面的空氣，甚至要跟着羅動和孫同舟這兩個人一起回王都，這些都不是什麼秘密，甚至可以說只是一種預定的安排。
但是就是這種預定的安排，卻讓小玉覺得有點不對勁，就好像前晚小玉看到唐芊芊嘴邊的一些痕跡的時候一樣，那種說不出來的感覺。雖然事情發生過，但是卻被刻意隱瞞的感覺。
小玉當然不會知道昨晚晚宴大廳發生了什麼，所以也不可能知道羅動和孫同舟兩人在唐芊芊眼中的真正身份是什麼，所以唐芊芊的這種態度的轉變讓小玉覺得有點突兀，毫無預兆。
“芊芊姐到時候回王都，我也跟着你走。”小玉對於唐芊芊的決定那是沒有辦法去改變的，只能反向思考，那就是跟着唐芊芊。
唐芊芊卻搖了搖頭：“別，你還是待在穿山堡吧，你又不是環師，穿山堡外面危險重重，你連自保能力都沒有。更何況我們又不一定直接回王都，你沒聽剛纔他們說在這待一段時間就走了麼。”
唐芊芊在拒絕小玉的時候語氣沒有絲毫的強硬，甚至將羅動剛纔拒絕她同行的理由都搬出來了。
“待幾天就走？芊芊姐真要跟他們一起離開？”小玉有點詫異，之前羅動的話她根本沒放在心上，可這如果牽扯到唐芊芊了，就完全不一樣了。
“是啊，所以我不是說了麼，讓韓賽來當代理堡主啊，我不在的這段時間就讓他自由發揮好了。”唐芊芊微笑着說着，卻看到小玉撇了撇嘴快要哭出來的樣子，不由得有點不忍。
唐芊芊當然知道是什麼原因，小玉從她在王都唐家開始，再到這穿山堡，一直都在她身邊。比起主僕，她們之間像姐妹，就連穿山堡內的一些下人都知道小玉在唐芊芊身邊的地位，見到小玉也都客氣地喊“小玉姐”。
可唐芊芊也知道，王都的唐家，那個生她養她的唐家已經不是從前的唐家了，或者說她記憶中的唐家都是有着虛幻外表的僞裝。她就算回了唐家，以唐家人的身份來看，那些內部的爭鬥也沒辦法拿她怎麼樣，但是小玉就不同了。
小玉雖然也在唐家長大，但是在唐家這種階級森嚴的家族來看，下人終歸是下人。但是下人也可以是棋子，唐安如是，那麼小玉自然也免不了這種命運。
唐芊芊不讓小玉跟着她，是因爲她明白在這穿山堡的地界中，唐家的影響力和一些顧忌，不至於讓他們動歪腦筋到小玉身上。但是一旦回到唐家，那麼就真由不得唐芊芊做主了。
所以唐芊芊很明確的拒絕了小玉，雖然語氣中並不強硬，但是意志上非常堅定，不容動搖。畢竟事關性命，誰會敢絲毫動搖。即便是她唐芊芊，見識過唐家內部的那些爭鬥，卻依舊珍視人命。
唐芊芊不敢不珍視，這是她和唐家一些人的最爲本質的區別，如果連這點區別都沒有的話，那麼她也就不會跑到這穿山堡了。
小玉終歸還是沒有真的落淚，唐芊芊的手捏在小玉的臉上安慰道：“我又不是不回來，這次回唐家也就是因爲東環院入院考覈，唐家作爲王都大家肯定少不了出力，唐家我這一代人，真正能站上臺面的，太少。”
小玉有點似懂非懂，雖然她一直在唐芊芊身邊，但是真正需要面對這些經歷這些的人並不是她，所以即便她有點明白，卻終歸還是不懂其中的一些道理的。
“那我去幫芊芊姐整理一下東西。”小玉很快就調整過來心態，轉而要去幫唐芊芊做好出行的準備。
小玉說完轉身就跑，甚至都沒給唐芊芊繼續說話的機會，邊跑甚至一邊擡手在臉上擦了擦。顯然之前沒有在唐芊芊面前流淚，如今轉身離開的時候眼淚卻不爭氣地流了下來。
唐芊芊甚至都不知道這羅動和孫同舟要在穿山堡待多久，待到什麼時候離開，所以這整理東西又從何說起，小玉只是不想在唐芊芊面前流淚罷了。
羅動沒有不合時宜地問一些諸如小玉爲什麼會流淚這種話，離別這種事在每個人眼中所佔的分量都有所不同。在小玉眼中，恐怕就只有唐芊芊了，所以唐芊芊雖然不是不回穿山堡，但是擔心不捨之類的情緒，一旦混雜起來，誰都知道不好受。
不過小玉的表現，倒是讓羅動回想起自己之前在平川城的時候。三年前叔叔鍾離走之前甚至都沒告訴過羅動他要走，而是在前一晚特意將他叫到那座百丈孤峰之下的空地，送了他那柄金剛木劍，並且教了他一夜的尊卑劍法。
這是羅動第一次見到鍾離使劍，同樣也是最後一次。因爲第二天他的鐘離叔叔就不見了，即便羅動那時候才十五歲，但是平日裡已經能去集會所接取一點非常入門的任務貼補家用的他，獨自生活已經不成問題。
羅動那時候可沒有現在小玉的那種情緒，畢竟這種不辭而別更多的是不解，而不是不捨。
小玉走後，房間內又回到了剛開始的場面，只是三人都已經不再吃早飯了。
之前一直沒說話的孫同舟突然開口：“你跟着我們可以，但是我不希望你干擾到我們的一些安排，或者說干擾我的做法。”
孫同舟這話自然是對唐芊芊說的，而唐芊芊也是點點頭：“我就看看不說話，反正你們到時候也要去王都，我至少在王都生活了快二十年了，這點上你們都沒我瞭解王都吧。”
“你可別指望這次回王都，我們就要履行昨晚的約定。”孫同舟繼續補充道，似乎想要封死一切可能干擾到他安排的突發事件。
唐芊芊愣了愣，隨即也明白過來，這次王都可是舉辦東環院入院考覈，這可以算是一次羣英匯聚的盛世了，雖然最後真正能通過考覈進入東環院的人少之又少，但是沒有人會忽視每次東環院入院考覈中橫空出世的那些天才們。
東環院入院考覈和城鎮分配的入院名額不同，這纔是真正有含金量的篩選手段。
孫同舟的話意思也很明顯，不想要因爲與唐芊芊的約定而忽視這次東環院的入院考覈。這就讓唐芊芊對於羅動的身份更加感興趣了，無論孫同舟怎麼說怎麼做，似乎都是圍繞着羅動在安排。
而且孫同舟這種年紀就有着脫俗境八階的境界，即便王都也不可能，甚至放眼這外環界，唐芊芊也從未聽說過這種存在。唐芊芊對於孫同舟的身份也有着猜測，卻不去過問，想過卻不敢，因爲那裡完全和這外環界不是同一個等級的存在。
孫同舟正準備接着說，卻看到羅動在一邊靜靜聽他和唐芊芊說話，轉頭對羅動道：“清單上的材料你越早收集好，我就能越早幫你提升境界，當然你要是不急的話我也沒太大意見。”
“那我先去弄材料了。”羅動也明白究竟是聽人說話重要，還是提升實力重要，如今他越發地意識到自己的弱小，自然也就越發的渴望變強。不過自己嘗試着摸索畢竟容易走彎路，雖然彎路是經驗的一種，但是更是一種時間上的浪費，他已經因爲自身斗紋的問題浪費了十八年了，自是不想再多浪費更多的時間。
唐芊芊看着羅動走後，孫同舟卻無動於衷，不由得問道：“你就不看看他怎麼做，這麼放心大膽讓他自己去弄那些東西？”
“昨天之前我還不一定敢這麼放任他，但是現在敢了。”孫同舟語氣平淡。
唐芊芊卻聽出了意思，羅動昨天無論在穿山堡北門還是在晚宴之上所表現出來的實力，在這穿山堡附近自保絕對足夠了。就連唐芊芊也清楚，自己開環境四刻的時候可完全做不到這種程度。
“你是不是沒睡好？如果沒睡好的話去休息好了，不用在意我的，我隨便逛逛就好。”孫同舟看着唐芊芊依舊在旁邊坐着，兩人也沒什麼共同語言，隨口說道。
只是此時的唐芊芊雖然略有倦意，但是面容上並沒有那麼直白，倒是相反說這話的孫同舟，始終是一臉尚未睡醒的表情，這話從他口中說出來完全沒有說服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