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過,那位白衣少女此時卻並未坐在馬車裡,而是正坐在一塊青石上,目不轉睛地盯着面前所擺着的一隻藥罐。
蒙悠悠的手裡,如今握着一隻很圓、很寬的蒲扇,正時不時的在那隻藥罐下方的炭火處輕輕地扇動幾下。
把血魄草配合其他藥物煎成湯劑,據蒙堅來說,是一件非常考校火候的事。
火太旺了不行,太弱了也不行,只有恰到好處,才能擁有調和血氣,排除淤血,治癒臟腑內傷的神奇功效。
說句實話,之前的時候,林易對於加入這隻隊伍,還有幾分猶豫不決,但在看到蒙悠悠不論是在趕路的時候,還是在休息的時候,不論是在馬車的車廂裡,還是在火堆旁,都能牢牢看住那隻藥罐的火候,這一點他卻不得不說一句佩服。
白天的時候,這位蒙山城城主的女兒,便已經在馬車裡爲陳青診治過一番。
號脈,這是醫師的必修課。
雖然並未在醫術一道投入多大精力,但好歹當初在東陵武府的時候,也曾隨呂夫人學過一些醫術,再加上武者的五感極爲敏銳,故而號脈的手段,只要找準了寸、關、尺三處,便能號得着脈搏。
但是,令林易萬萬沒想到的卻是,這位看起來性子比較清冷,從頭到尾都並未與自己和陳青兩人講過幾句話的白衣少女,她在爲陳青號脈的時候,竟然只用了一根手指。
儘管只從把脈時的一個動作,並不能看出此女在醫術上的造詣有多高,但林易卻可以百分之百的斷定,不論那份造詣高到什麼程度,絕對能甩自己幾條街那麼遠。
在那位白衣少女還未曾替陳青診脈之前,他覺得就算蒙堅說他的女兒在醫道方面頗有幾分造詣,但那應該是一種自誇的說法。
畢竟年紀在那裡擺着,一個應該還沒自己大的少女,就算懂些醫術,而且醫術比自己還要高很多,卻不可能會比呂夫人更高。
然而,當他看到蒙悠悠竟然能僅用一根手指,甚至連問都不問,便將陳青的內傷給說了個七七八八後,他頓時收起了心中所懷有的幾分輕視。
不過,令林易有些意外的是,這位白
衣少女在爲陳青診過脈後,隨後竟只是語氣清冷的扔下了“等着”兩個字,緊接着便下了馬車,從頭到尾根本再未與他們二人有半點交流。
最開始的時候,見到這位叫做蒙悠悠的白衣少女竟如此高傲,林易的心中確實充滿了不爽。
可隨着時間一點一滴悄然流逝,當他發現自從裝着血魄草、和一大堆其他認不出來的藥物的那隻藥罐,在底部炭盆升起第一把火以後,只要自己能看到那位白衣少女的時候,她總是守在那隻不斷散發着白色藥氣的藥罐前,他的觀念卻再一次發生了改變。
整整一下午的時間,蒙悠悠一直都守在那隻藥罐前守着火,似乎在她的眼裡,除了面前那隻不斷髮出“滋滋”聲響的藥罐以外,就再也沒有了其他的東西。
未、申、酉、戌,四個時辰過去,蒙悠悠仍然還在守着那隻藥罐看着火勢。
不論她是否與自己等人交流,性情是否高傲,光只是衝着這份敬業的精神,便足以贏得林易的尊重。
因爲,林易很清楚,若是讓自己在藥罐前守四個時辰,並且保證不論發生了什麼情況,藥罐底下那隻炭盆的火勢都不會發生半點改變,他是絕對做不到的。
“能有這份耐心、專注、細緻,不管從哪個角度來看,她也不像是一個性情高傲的人……與其要說高傲,倒更像是性格比較孤僻,甚至孤僻到了根本不知道該如何與人其他人交流。”
臉上蒙着一塊黑色面巾,懷握夜幕之刃,背後斜斜倚靠在一株松樹的枝幹上,打量着遠處那位時不時往藥罐底部炭盆送去微風的白衣少女,林易心中不由對這位叫做蒙悠悠的少女生出幾分好奇。
“真是古怪,也不知道是什麼樣的經歷,纔會造就這樣一種不願與人說話的性格……”
但是,不論林易心中如何好奇,現在的他,卻再也不能任由自己腦子裡那些紛亂雜念,繼續這樣翻涌下去。
因爲,也就在他腦子裡轉動着種種念頭,並在猜測着蒙堅、蒙悠悠、許熠這些人爲什麼要前往荊楚國國都的時候,他看到一位身穿白衣的英俊青年,正朝着自己所在的方向走了過來。
在這隻算上自己的陳青,如今只有一百三十八人的隊伍裡,穿白衣服飾的人只有兩個,一位是蒙悠悠,而另一個便是許熠。
“楊兄,這一路上的條件確實簡陋了些,不知可否還能適應?”
“呵呵,許兄言重了,大家都是在趕路,什麼簡陋不簡陋的,連堂堂的一城之主都能受得了,我又有什麼可受不了的。”
這裡所指的一城之主,自然是在指遠處一片篝火前,正和那位趙姓紅甲武師在低聲商議着什麼的蒙堅。
簡單寒暄兩句,許熠也不多羅嗦,客套一番後,便直接了當地進入了正題。
“想必楊兄在這一路上,也會覺得有些奇怪,不知我說的對不對?”
“哦?”
聽到此處,有些詫異的看了眼前這位白衣青年一眼,隨後林易便毫不掩飾的點了點頭:“沒錯,我確實很好奇。羅馳那波人不說也罷,但爲什麼之後所遇到的兩股強盜,一夥說你們帶着大量金銀財寶,一夥又說你們帶有大量元石?”
“說來無奈,這些都是假消息……”
“這些確實是假消息,但這假得也未免太離譜了些,差得也未免太多了些。”
淡淡地說完了這句話,林易的雙眼不由悄然眯起:“如果這些假消息都是你們放出來的,那我還真就有些不通——別人出門,都是生怕遇到強盜山賊。可你們出門,爲什麼又會放出這些專門吸引強盜的假消息?”
“楊兄,如果我說這些假消息,其實都不是我們自己放出去的,不知你信是不信?”
看着許熠那雙面對自己目光,但卻全然沒有半點閃躲之色的眼睛,林易緩緩地點了點頭:“我信,因爲只要任何一個正常人,除非是想仗着武道修爲高強,想殺些山賊來見見血以外,不論個人戰力是高是低,都不會做出這種事。”
“楊兄所言不錯,這次的事情,我們也是受害者……但關於血魄草的消息,卻又確實是被我們放出去的。可那只是爲了轉移這些山賊、強盜的視線,純粹是無奈之舉。”
“許兄,總是這麼遮遮掩掩的說半截話,似乎沒什麼太大意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