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眼前這種情況下,最好的處理方式,自然應該是由宗主出面,就算現任宗主不在門宗之內,也可以由副宗主出面,他們兩位從旁協助商議、決斷。
可令鳩老心中鬱悶不已的卻是,現在涉嫌殺死御獸宗宗主左元昊的人,卻偏偏是青山宗的新任宗主曾羣,而副宗主司徒元,更是在數天之前,便已經被他下令剝奪了全部職權。
“他孃的,這都叫什麼破事?”
心中暗罵一聲晦氣的同時,鳩老的神色也變得凝重了起來。
眼前這種局面,確實不好處理。
御獸宗這些人之所以會打到這裡,其根本原因就在於,這些人身後所擡着的那具,號稱是御獸宗宗主左元昊的屍體。
作爲一場動亂的根源,如果說鳩老完全對那具屍體沒有半點懷疑,那是絕對不可能的。
可偏偏問題就在於,他那個缺心眼的師妹,纔剛剛驗過那具屍體……
在這種情況下,作爲青山宗臨時的最高決策人,鳩老卻是根本不敢輕舉妄動。
睜眼說瞎話這種事,他是做不出來的。
所以,如若過去驗看屍體,此人並非死於青山宗的真傳武學之下,那一切都還好說,儘管放心大膽的朝御獸宗所要賠償即可。
但是,萬一此人當真是死於青山拳第二十三路,青山萬壑手之下,那事態可真就失去了控制。
可偏偏也就在這個時候,御獸宗的副宗主盤弧手中那把閃爍着寒光的慘白色骨刀,卻已經對準了青山宗一行人等,而他身後那些身着獸皮的御獸宗弟子,似乎也做好了只等此人一聲令下,就立時和青山宗等人拼個你死我活似的。
對於眼前這些大多披着獸皮,乍一看似乎與野人無異的御獸宗等人所擺出的姿態,或許能夠嚇到別人,但絕對嚇不到鳩老。
因爲他很清楚,這些人……終究也只不過是在擺擺姿態、虛張聲勢而已。
歸根結底,似這等做法,就像之前他着人去敲響主殿之外那座“不息古鐘”,召集青山宗內所有門人聚集殿外,都是一個道理,其恐嚇意義,遠遠要大於其實際意義。
之所以會這樣做,完全是因爲雙方都想佔個理字,而後以勢壓人,儘量在接下來這場談判中,爲己方取得優勢。
事實上,在御獸宗一行人等,纔剛剛來到這青山宗主殿,並聲明
要爲其宗主左元昊復仇的那一刻起,鳩老就已經知道來了麻煩事。
但是,方纔試探性與眼前這些人過招之際,他卻完全沒有想到,這麻煩……竟會是如此的麻煩。
總而言之,不管是不是曾羣殺了左元昊,這件事青山宗都絕對不能承認,更不能服軟。
面臨這種事,不僅僅只是鳩老,甚至包括歐老、曾羣在內,在這種情況下,都會選擇相同的做法。
他們可以爲門宗戰死,但整個青山宗的臉面卻不能丟,也丟不起。
涉嫌殺死御獸宗宗主之人,是本宗新任宗主曾羣,而如今他又不在門宗之內,所以這件事最終的處理辦法,無非也就是一個拖字訣而已。
這一點,鳩老明白,歐老明白,包括他身後的青山宗等人,以及擡着屍體一路打到青山宗主殿的御獸宗一干人等,也同樣明白。
前者想把這件事拖下去,最好能拖到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最終相安無事。
而後者卻滿心憤怒,想現在就逼着青山宗等人把事兒給認下,立刻就要結果。
所以,此情此景之下,究竟要用什麼方式去拖,又能用什麼辦法去拖,這纔是真正考驗火候的地方。
只不過,很遺憾的是,鳩老在處理這件事的時候,明顯沒有這份火候。
甚至,從目前來看,他唯一所能做的,僅僅只是儘量不去理會那位至今還倒在地上的郭紫陽,當此人根本沒有存在過……
儘管林易對於整件事情的前因後果都還不大清楚,但他好歹也能看得出,原本在來此之前心中所想的那種大戰場面,恐怕是不會出現了。
按現在這種形勢來判斷,估計這兩方人馬,最多也只不過就是在這青山宗主殿之內爭論一番,真正動起手來、殺人見血那種概率,卻是極低的。
聯想到之前雙方爭辯中所透露出來的種種住處,林易心中或多或少,也對整件事的來龍去脈,也有了幾分猜測。
“左元昊是御獸宗的宗主,這些人說是曾羣殺了此人,而且用的還是青山宗真傳武道‘青山拳法’的第二十三路……如果是我自己在外面殺人,會這麼蠢的留下線索嗎?”
世間人,固然有聰明、愚笨之分,但林易卻不認爲,整個御獸宗上上下下所有人,都在同一時間變傻了。
這種一看就明顯是栽贓陷害、潑污水
的事,只要是個明眼人都能看懂。
連自己都能想通、看懂,沒理由御獸宗的人,就會這麼一根筋的連查都懶得去查,直接選擇和青山宗決一死戰。
想到此處,林易不禁悄然朝身邊的鳩老看了一眼,卻是恰好看到這位平時對自己照顧有加的老人,臉上那一閃而過的爲難之色。
自從憑自己的實力考入武府,隨後更是以傲然之姿加入青山宗,時間已經過去了近三年的光景,雖然多數時間裡,林易都在默默修煉,可對於門宗之內種種情況,林易倒也算門兒清。
所以,他當然能夠看出,站在自己身邊這位鬚髮皆白的老人,正處於一種進退兩難的狀態中。
“治大國如烹小鮮,一味對外姿態強硬,或許會爲人所稱頌。但直接揮出的拳頭,卻無法和借勢蓄力之後再打出的拳頭相比。一時的退讓,是爲了造成更大的破壞力……”
大道理誰都會說,但有些時候恰恰就是這樣,儘管心裡明白是這麼一個道理,但具體到了處事的時候,卻偏偏又不能這樣去做。
這種勾心鬥角的政事,講究的是妥協,是虛與委蛇。
但武道修行,卻要講究一個心念通達、勇猛精進,武道意志容不得半點退縮。
有些時候,就算明知堅持下去是錯的,也只能一條道跑到黑。
因爲,在錯誤的道路上堅持走到盡頭,或許還能殺出一片嶄新的未來,但若半途而廢,未來將再也看不到一絲光明。
轉念間想通這番道理,再度看向鳩老的背影之際,林易心佔頗有些無奈的嘆了口氣。
武道修行,並非只在靜坐吐納元力的時候纔要勇猛精進,平時爲人處事,也同樣要將武道意志貫穿始終。
如今鳩老這般堅持,或許在有些人看來,完全沒有半點意義,但在林易看來,這卻也是一種無奈之舉。
退縮了,就是退縮了,不論緣由是什麼,原本完滿的心境,終究會生出些許破綻。
當初在隱魔山和絕無念閒聊的時候,林易便聽那位由佛入魔,最後又斬卻心魔的大師講過,心靈的破綻,這是一種會不斷累積的東西。
一絲破綻看似微不足道,但退了一次,就會有第二次、第三次。
同樣的,當心靈蒙塵之後,若有外魔入侵,須臾之間便會入了魔道,就好似當年的他那般。
(本章完)